但是他不想放棄。

    他們已經(jīng)為了鋼琴，付出了太多。

    他曾經(jīng)去醫(yī)院檢查過，醫(yī)生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只是說他的手腳的骨縫閉合的比較晚，建議他保持觀察，如果太長的話，可以考慮手術(shù)云云……

    可他是彈鋼琴的，他怎么能夠手術(shù)？

    從大二到大三，他的水平退步的特別厲害，他拼命苦練，可連自己參加藝考時的水平都不如了。

    現(xiàn)在，王明所的老師已經(jīng)勸說他轉(zhuǎn)行了。

    該怎么辦？

    王明所回到寢室里，趴在床上哭了一會兒，心中一片茫然。

    不知道過了多久，寢室的門被推開了，寢室的其他兩名同學(xué)，疲憊地趴到了床上：“唉，累死了……”

    “我真不想去了，這鐘琴太難了！”

    “怎么那么難彈！”

    “那么大的琴鍵，怎么按嘛！”

    王明所呼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

    第590章 殘缺之手

    趙興盛最近很忙。

    由他的大師兄黃乃剛主持編撰的一部名為《春秋史補遺》的大作，目前已經(jīng)進入了關(guān)鍵階段。

    他和他的學(xué)生們，每天在浩如煙海的資料和文物之中徜徉，以考古佐證歷史，再以歷史指導(dǎo)考古。

    考古和歷史，其實是兩個不同的門類，毫無疑問，趙興盛就是能博兩家之長的人。

    而在最近的學(xué)術(shù)研究之中，趙興盛有了許多不適合寫入這部春秋史大作的想法，而和谷小白的合作，也給了他不知道多少的靈感。

    最近，他也在抽時間寫自己的書。

    這部書叫做《音樂春秋》，完全是以音樂的角度，來解讀和貫穿整個春秋史。

    這不算是一部太正式的史詩，更像是現(xiàn)在的新史學(xué)，但從開始寫這部新書開始，趙興盛就已經(jīng)對歷史有了自己的看法。

    學(xué)術(shù)上很忙，但除了考古與歷史方面的研究，他還要準備春晚的演出。

    雖然他并不能上臺，但是谷小白的許多伴奏、編曲，他也要參與。

    這種高強度的勞動，即便是趙興盛覺得自己還年輕，也有些吃不消了。

    這天晚上趙興盛在自己的研究室里寫東西寫到了凌晨兩點，這才看到手機上有兩個未接電話。

    他拿起手機，就看到是之前自己曾經(jīng)執(zhí)導(dǎo)過的一名學(xué)生。

    趙興盛在學(xué)術(shù)生涯走上正軌之前，有一段時間挺窮的，他又不好意思向鄒老開口，所以曾經(jīng)教過一個學(xué)生音樂。

    后來這位學(xué)生的進步，讓他覺得自己再教下去就誤人子弟了，所以就把他介紹給了另外一名老師。

    那已經(jīng)是快要十年前的事了，這些年來，他也一直和這名學(xué)生保持著聯(lián)絡(luò)。

    而這兩個電話，就是這名學(xué)生打過來的。

    趙興盛剛想回電話，突然抬頭，看到了墻上的掛鐘。

    現(xiàn)在竟然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了。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后拿起了外套，打算回去睡覺。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的手機上，還有幾條未讀信息。

    “老師，在嗎？我有件事想要請教?！?/br>
    “老師，打你電話不接，我在你們教研樓下面……”

    “老師，我在外面等你，忙完了給我打個電話?！?/br>
    三條信息，最晚的一條是晚上10點。

    趙興盛皺眉，這孩子大晚上來找他，到底是為了什么？

    出什么事了嗎？

    趙興盛一邊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回去，或者發(fā)個信息，一邊走下了樓。

    然后，他就看到，臺階上有個人站了起來：“老……老師……”

    “小明？”看到王明所，趙興盛一愣，“你怎么還在這里？這都兩點了！而且外面這么冷！出什么事了嗎？抱歉我剛才忙著工作，沒有看手機！”

    “我知道，我從樓下看到老師您還在辦公室里，就一直在這里等著了?！蓖趺魉酒饋怼?/br>
    外面天氣已經(jīng)零下四五度了，他的眉毛上結(jié)了一層冰霜，顯然在這里等了好久了。

    門口的一名保安，本來一直在留意著這邊，看到趙興盛認識他，這才松了一口氣。

    東原大學(xué)的門禁很嚴格，特別是在谷小白等人出名之后，就更加嚴格了，而考古系的教研樓里，有很多價值連城的文物，這里的安保程度，在東原大學(xué)里，也在前列的。

    “快跟我進去喝點熱水。”趙興盛伸手拉住了王明所，入手卻覺得有點不對。

    他低頭，看到了一雙比普通人大了快要一半的大手。

    這雙手，骨節(jié)粗大，因為長期彈鋼琴有一些變形，指尖有些平，指甲很扁近乎畸形。

    傳說中，鋼琴家的手，修長、秀美，但事實上并不是如此。

    當(dāng)你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地使用雙手，觸摸堅硬冰冷的琴鍵，和拉力達到幾噸的鋼弦較勁，你的手怎么可能修長秀美？

    其實鋼琴家的手，就像是運動員的身體，硬生生被訓(xùn)練成了超越自身極限的武器，早就已經(jīng)超過了本身所能負荷的強度，過度消耗了。

    鋼琴家的手，不是手，就是擊鍵的機器。

    速度、力道、準確與超乎常人的跨度。

    普通人玩?zhèn)€電腦，打個字都會得腱鞘炎，別說鋼琴家了。

    而王明所的這雙手，更粗，更大，更多的傷。

    “小明……”趙興盛看著這雙大手，不知道說什么好。

    王明所苦笑了笑，他看到趙興盛的表情，就知道趙興盛什么都明白了。

    “沒關(guān)系的，就算是沒有辦法繼續(xù)彈鋼琴，這個世界上也有很多可以發(fā)揮你才能的地方，你來找我，是不是打算來跟我混樂隊啊，可別把我的鍵盤手位置搶了哦……”趙興盛笑著安慰王明所，“走吧，我?guī)慊匚壹?，有什么想要聊的都跟我說說，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地方……”

    大家都是喜歡彈鋼琴的人。

    大家也都是在這條路上不得不放棄的人。

    趙興盛是因為雙手受傷，而王明所更是造化弄人。

    雖然現(xiàn)在趙興盛已經(jīng)在歷史上重新找到了自己的道路，還以另外一種方式，成為了一名鍵盤大神，一名另類的音樂家。

    但是，當(dāng)他現(xiàn)在回憶起來，自己當(dāng)初不得不放棄鋼琴的那天，依然能夠感受到那種痛徹心扉。

    像是割舍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

    “老師，不是，我……我來是想要問問您……能不能讓我試試鐘鼓之琴……”王明所道。

    “鐘鼓之琴？”趙興盛瞪大眼，他看看王明所的雙手，再看看王明所，突然明白了。

    “嗯……鐘鼓之琴……”王明所道，“我聽說，您也是小白的老師……我不認識小白，別人我也已經(jīng)找過了，我實在是沒辦法……”

    王明所說著，就有些哽咽了。

    趙興盛不知道說什么好。

    王明所竟然會來找他，只是想想也知道，他已經(jīng)想過各種辦法了。

    “走。”趙興盛拉著王明所轉(zhuǎn)身就走，“我開車帶你去?！?/br>
    “現(xiàn)在？”王明所愣了一下，“老師您不睡覺嗎？”

    “嗨，怕什么，明天我沒課，可以晚起一會……”

    “可是……”

    “走吧，別浪費時間了，我也想要看看你適不適合?！?/br>
    一個多小時之后，凌晨三點，王明所終于坐到了那百鐘之琴前。

    值班的保安幫他們打開了倉庫門，然后兩個人坐在了鐘琴前。

    “我只是見小白彈過幾次，我懂得也不多，你要自己嘗試了?！?/br>
    “我看過小白的視頻，看過好多次了！”王明所舔了舔嘴唇，像是虔誠的信徒一樣，雙手慢慢放在了鐘琴上。

    下一秒，雙手猛然按下。

    第591章 天賜

    清晨，一輛大巴從東城藝術(shù)學(xué)院開了出來。

    車上，七八名教授，十多名學(xué)生，都有些有氣無力的。

    一名學(xué)生，在自己的老師面前軟磨硬泡：“老師，我的手受傷了，今天不能彈鐘琴了?！?/br>
    “受傷了？哪里受傷了？”

    “我覺得可能是腱鞘炎犯了，昨天晚上就痛得厲害了?！?/br>
    “有去校醫(yī)院檢查嗎？”

    “沒有，昨天晚上回來太晚了，今天早上一早就來了，沒時間去醫(yī)院……”

    老師皺起眉頭，認真看了幾眼這名學(xué)生，這名學(xué)生也一臉的認真。

    “好吧，今天你就別彈了，休息一下吧。”

    “謝謝老師！”

    這名學(xué)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還給旁邊坐著的同伴比了一個v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