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苒子？”

    晉安帝這才注意到，蕭靈兒旁邊這位小太監(jiān)是他以前從未見過的。

    “你宮中何時多了這么個下人？”

    蕭靈兒扯謊道：“瑤華宮人手不夠，我找司禮監(jiān)要的，這種小事，皇兄也要過問嗎？”

    晉安帝凝視著宋青苒片刻，冷冷命令道：“抬起頭來！”

    宋青苒緩緩抬頭，看到了主位上的年輕帝王。

    一身玄色團龍袍，紫金冠高束，龍章鳳姿。

    濃眉下的一雙眼，凌厲鋒銳，如有實質，令人不敢直視。

    俊美，但渾身都是算盤，比寧濯還不好應付。

    宋青苒時刻記著自己‘小太監(jiān)’的身份，不敢多看，只一眼就趕緊收回來，微微垂下眼皮。

    晉安帝卻是怔了一下。

    這小太監(jiān)又瘦又矮還滿臉麻子，瞧著不起眼，可那雙眼睛，卻像極了雨兒……

    蔡全察覺到晉安帝在走神，他故意咳了一聲。

    晉安帝立刻收了思緒，重新望向宋青苒，“你是司禮監(jiān)出來的？”

    宋青苒剛要開口，就被蕭靈兒搶了先。

    “皇兄，你不是來找我的嗎？干嘛老是看小苒子？”

    晉安帝冷哼一聲，“一個剛到你宮里的太監(jiān)，就敢妄議朝臣，挑撥公主的婚事，如此居心叵測之人，如何能留在瑤華宮？”

    說完，吩咐身后的蔡全，“一會兒帶他去天元宮，朕要親自盤問他！”

    蕭靈兒小臉都嚇白了，不停地給宋青苒使眼色，“小苒子，小苒子你倒是說句話呀！”

    宋青苒深吸口氣，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這才緩緩開口。

    “皇上，奴才之所以覺得宣武王不是長公主的良配，并非空xue來風?！?/br>
    晉安帝冷嘲，“怎么，你也想拿外面的流言來說事？”

    宋青苒搖搖頭，“與流言無關，奴才只是覺得，皇上在賜婚之前，首先應當顧及到宣武王府那三個孩子，他們的父母均死于兩年前的國戰(zhàn)，他們是忠烈遺孤?！?/br>
    晉安帝聞言，果然沉默了好一會兒。

    蕭靈兒暗暗給宋青苒豎了個大拇指，“好樣的！”

    宋青苒的心里并不輕松。

    她可以洗腦長公主，讓長公主把重心轉移到跟北齊公主的較量上，不再去莊子上糾纏她。

    她也可以洗腦親爹和弟弟，讓親爹重拾信心，再戰(zhàn)科考，讓弟弟為她學武。

    她甚至可以洗腦全村人，讓他們不僅不會對她三年不在家的事產生懷疑，還對她抱有深深的愧疚心。

    但在皇帝面前，這些顯然都是行不通的。

    這位帝王，跟寧濯一樣精明。

    她只能找個論點，然后用事實作為論據來說話。

    最好的切入點，并不是寧濯本尊，而是那三個孩子。

    “所以呢？”晉安帝再次看著宋青苒。

    “據奴才所知，宣武王至今尚未婚配，原因有二。”

    “其一，他還在孝期?！?/br>
    “其二，那三個孩子有很強的排外心?！?/br>
    “宣武王上頭的兩位哥哥嫂嫂都已經不在了，那三個孩子注定是要過繼到他名下的?！?/br>
    “換句話說，宣武王將來的王妃，不是他自己選，而是那三個孩子來選?！?/br>
    “皇上有意為長公主和宣武王賜婚，奴才只是個下人，自然不敢有所置喙。”

    “奴才只是擔心，公主嫁過去以后若是跟那三個孩子合不來，那么外面的百姓絕對不會認為是忠烈遺孤不懂事，反而會覺得是公主在虐待孩子?！?/br>
    “皇上親自賜的婚，公主又虐待忠烈遺孤，這種事，很容易讓人質疑皇上賜婚的初心究竟是什么?！?/br>
    晉安帝聽完，俊美的臉容上陰沉沉的，一副隨時要雷霆大怒的陣勢。

    蕭靈兒趕緊道：“啊對對對，皇兄，小苒子說得對，我可討厭小孩子了?！?/br>
    “寧家那三個孩子，我也是見過的，他們不喜歡我，我更不喜歡他們！”

    晉安帝沉默良久，突然不怒反笑，“那么你這小奴才的意思，是讓朕這個金口玉言的皇帝收回成命？”

    宋青苒冷靜道：“是收回成命損些尊嚴，還是日后令百姓猜疑壞了名聲，奴才相信皇上心中早有決斷?！?/br>
    晉安帝心尖一顫。

    口齒伶俐，條理清晰，還聰睿冷靜。

    就連這些，都跟雨兒那么像。

    他一把抓住劇痛不已的胸口，再望向宋青苒時，眼尾已經染上一抹偏執(zhí)的紅。

    “你，到底是誰？”

    宋青苒下意識摸了摸臉，想著寧濯的藥水應該沒那么不中用，現(xiàn)在就讓她暴露了吧？

    正當氣氛僵持之時，外面突然有太監(jiān)來報，“皇上，宣武王求見?！?/br>
    晉安帝閉上眼緩了口氣，隨即站起身，直接帶著蔡全等一眾宮人太監(jiān)走了。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br>
    蕭靈兒撫了撫胸口，回頭看向一臉淡定的宋青苒，“你也太厲害了吧！第一次見皇帝，竟然絲毫不慌，你真的是鄉(xiāng)下丫頭嗎？”

    宋青苒擠出一個微笑，“或許是因為初生牛犢不怕虎吧！”

    ——

    自從兩年前先王和先王妃戰(zhàn)死，寧濯戴孝承襲爵位，守孝的他就再也沒上過朝入過宮。

    今日難得來一趟，晉安帝原本還以為有要事，結果寧濯只是來找他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