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一人要看循哥兒，又要給他做蛋羹，一時顧不過來，循哥兒就從坐床上摔了下來。人摔在院里的青石板上，額頭剛好磕在縫隙里的石渣上，磕了很深一道口子血都止不住。

    奶娘慌了手腳，只好用白布先給他纏上。

    陸伊冉一陣后怕，幸好未扎到眼睛，不然后果她不敢想。

    既心疼自己兒子，又心疼自己嬤嬤，陸伊冉擦掉憤怒和委屈的淚水，扶起奶娘，沒責(zé)備她一句。

    她接過云喜手上的碗盞，邊給循哥兒喂蛋羹，邊擦自己越掉越多的眼淚。

    云喜也在一旁默默流淚，奶娘不敢吭聲，內(nèi)疚地?fù)炱鸬厣涎鐑嚎摁[扔掉的撥浪鼓。

    半天后，陸伊冉才平靜下來，讓云喜帶著陸叔，駕車去醫(yī)館一家一家找人。

    云喜出門后，陸伊冉又吩咐奶娘去喊府上大夫，來給循哥兒止血上藥。

    *

    明月當(dāng)空，謝詞安踏著月色和余亮回到府上。穿過抄手游廊，腳步一停，看了眼后院如意齋的方向，隨后徑自回了自己霧冽堂。

    一進(jìn)院子，未見芙蕖等候的身影，余亮才暗自松一口氣。

    謝詞安一連三日住在衙門，晚上沐浴才發(fā)現(xiàn)沒帶換洗袍子。余亮回來拿，他開口阻止干脆回了府。

    一回廂房他并未急著沐浴，習(xí)慣性地批閱起今日在衙門未處理完的文書。

    余亮則是準(zhǔn)備他要沐浴的熱水和衣袍。他輕輕拉開紅木雕花頂箱柜，卻還是擾到了謝詞安。

    他眉頭輕蹙，望了眼余亮的方向，一目了然全是他的輕衫長袍。

    “她的衣裙了？”謝詞安沒頭沒尾問道。

    余亮一臉懵，見主子不耐的神色，腦袋一靈光，立馬答道：“夫人的衣裙，叫云喜全拿回去了?！?/br>
    謝詞安目光沉沉神色不明，半晌又問道：“何時？”

    “聽嬤嬤說，夫人進(jìn)宮的那天早上。”

    余亮愣頭愣腦如實(shí)回答，心中卻有些可憐他們夫人，這都過去半月了他們侯爺才發(fā)現(xiàn)。

    謝詞安聽后，沉默許久。

    只有他知道，陸伊冉為了把自己的衣裙，放進(jìn)他的衣櫥，軟磨硬泡用了多少小心思。

    兩人新婚一月后才同房，他因救駕傷勢過重在府上休養(yǎng)了半年，撂下了很多事務(wù)。每晚幾乎子時過半才回府。

    陸伊冉總會等在霧冽堂院門口，親自為他備好熱湯熱菜。

    每日回來，她就歡喜地?fù)涞街x詞安身旁，雖有些懼他，但還是會小心翼翼地?fù)?jù)理力爭留下來陪他。實(shí)在不行，也會嬌羞著央求，一日未見他想與他多待一起。然后再悄悄地把自己的衣裙掛到他的衣袍中間。

    起初，謝詞安無言拒絕扔出她的衣裙褙子，她就厚著臉皮又掛進(jìn)去，一次不行就兩次，次數(shù)多了他也懶得與她計(jì)較，任由她地小動作。

    那時他身子剛好，大夫特意囑托不宜同房，可每當(dāng)陸伊冉留宿在霧冽堂那晚。外邊伺候的丫頭都要送好幾次水。

    倒是破了謝詞安傷重半年不舉的謠言，也讓御史臺那幫閑人徹底閉了嘴，卻引起了陳氏強(qiáng)烈不滿，怒斥陸伊冉不知廉恥，婦德有虧。

    讓她跪了半日的青石板才消了陳氏的氣，從那后，她再也未在霧冽堂留過宿?？梢氯箙s不愿拿走，一直放在謝詞安的衣櫥中。

    余亮倒好熱水，出來喚謝詞安沐浴，一看，人呢？

    第7章 謝意

    謝詞安心中煩悶，丟下文書剛出書房，佇立廊蕪一角。就見府上膳房管事姚嬤嬤提著食盒迎面走來。

    姚嬤嬤在府上多年，謝詞安自然認(rèn)得她，見她要行禮揮手作罷。

    “今夜為何是你來送？”謝詞安問道。

    往日只要他在府上，湯水和膳食基本都是如意齋的人送。

    “回侯爺，今日如意齋方嬤嬤受了傷，到此時未回府，哥兒也傷了額頭。她們……”

    謝詞安聽到循哥兒受傷了，臉色突然冷了下來，呵道：“循兒受傷了，為何本侯回府這么久，沒人吭一聲?！?/br>
    姚嬤嬤嚇得不敢再吱一聲，垂手侍立一旁。半天未見動靜，抬頭一看她們侯爺早已不見身影。

    人剛到院門口，謝詞安就聽到循哥兒地哭鬧聲，相應(yīng)也能聽到陸伊冉溫柔地輕哄聲。

    她凹凸有致的身影投射在綺窗上，像無數(shù)個等候他的夜晚，孤寂中透著幾分倔強(qiáng)。

    謝詞安進(jìn)屋前，循哥兒瞇著眼快要入睡，可聽到珠簾響聲，他又睜開了雙眼。立馬抬起腦袋，不愿躺在陸伊冉懷里，用他的小胖手去扯自己頭上的纏布。

    聽腳步聲，陸伊冉就知道是謝詞安，她正氣悶他吵醒了循哥兒，面朝窗牖背向著他有些不想理人。

    謝詞安沒空理陸伊冉的無名火，他見循哥兒頭上狀況，心也不由一緊隨即問道：“府上哪個大夫看的？可有上藥？”

    奶娘也去門口迎方嬤嬤她們了，屋內(nèi)就只有陸伊冉母子倆，她只好轉(zhuǎn)身柔聲回道：“陳大夫來看的，藥也抹了?！?/br>
    他見陸伊冉一臉疲倦，八仙桌上的膳食也未動一口。問啥答啥不愿多提一句，心頭說不上什么感覺，漫步到母子倆身旁，主動伸手去抱循哥兒。

    孩子身子不舒服心中煩躁，根本就不會讓不熟的人碰，他使勁往陸伊冉懷里藏哭聲越來越大。

    謝詞安很少帶他，快一周歲了，抱過的次數(shù)，雙手都數(shù)得過來。在循哥兒面前最多也只是個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