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倆心知肚明，這一趟你是豁出性命，壓上身家。

    不然憑你的年紀(jì)、你的天資，完全沒必要巡狩遼東。

    挑個好點的安穩(wěn)地方，積累個三五年，好突破四重天，三十歲之前，有望沖擊五境宗師。

    屆時，無論是在黑龍臺，亦或者行伍之中，都能獨當(dāng)一面?！?/br>
    紀(jì)淵面上保持鎮(zhèn)定，心下卻有些腹誹，沒想到太子殿下也這么會胡思亂想。

    他答應(yīng)去遼東，一半出自東宮，看在白含章的情分上；

    另一半也發(fā)自內(nèi)心，覺得那是比較適合的風(fēng)水寶地，能夠作為立足的根基。

    至于跋扈枉法的四侯八將，紀(jì)淵連涼國公楊洪都不怕，更何況是邊關(guān)武人。

    “你也無需多言，本宮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只要平定遼東，下一步便是丈量全國田地，收豪族世家之私產(chǎn)，以充九邊軍鎮(zhèn)之兵力。

    大察天下，整頓吏治，一掃糜爛之風(fēng)氣。

    本宮說過，要做個圣主明君。

    而你、紀(jì)九郎，就是本宮苦苦求之的那口神劍！”

    白含章好似心緒激蕩，忽地站起身來。

    他舉起滿是缺口的茶碗，望向人來人往的寬闊長街，擲地有聲道：

    “這大好天下，豈能交與魑魅魍魎，腌臜潑皮，容他們攪得烏煙瘴氣，污臭不堪！”

    紀(jì)淵亦是端起漂浮粗劣茶葉的粗瓷碗，認真以對：

    “那么，微臣也替景朝黎民，敬殿下之宏圖大志！”

    兩只茶碗重重一磕，宛如大鼓擂動，頗有些天下皆震的不尋常意味。

    旁邊添柴的茶寮老板撓了撓頭，心里想道：

    “我這里賣的是茶啊，怎么這兩位好像狂飲了七八壇子烈酒一樣，還喝出些豪氣來了？”

    ……

    ……

    午時一刻，日當(dāng)中天。

    大統(tǒng)六十五年，春。

    這日，雪未融，風(fēng)未停。

    大紅蟒衣的紀(jì)淵身攜百余眾，騎白馬出京城。

    第391章 佛堂內(nèi)，四神共鑄混沌冕

    “殿下就這么放他走了？縱鷹飛空，巡狩遼東，殊為不智！

    那紀(jì)九郎年紀(jì)輕輕，還未及冠就已大勢加身。

    如今頗有些崢嶸初露，獨占鰲頭的意思了。

    萬一叫他成了氣候，未嘗不會是第二個宗平南。

    況且，此子跟東宮走得近。

    既是北鎮(zhèn)撫司的千戶，還與監(jiān)正有師徒名分。

    真?zhèn)€坐視不理，遲早會是心腹大患！”

    水云庵的佛堂內(nèi)，神情嫵媚的冰清師太畢恭畢敬，右手持著拂塵道。

    不知因為楊娉兒癡傻的緣故，亦或者徐懷英莫名身死。

    為了表示心中哀悼，她今日換下海清寬袍，著了一身素白的粗麻孝服。

    那玲瓏有致的曼妙曲線，反而勾勒更加明顯，有種撩撥欲念的蠱惑氣息。

    佛堂內(nèi)里，一道布幔簾子放下，遮住背身而立的修長人影。

    他雙手負后，那襲熾金團紋的四爪龍袍若隱若現(xiàn)。

    “冰清，這就是你不懂氣運轉(zhuǎn)化之道了，把紀(jì)九郎放出京城才好。

    那小子確有幾分氣數(shù)，你越是想要壓住他，對付他，往往越會給他絕處逢生的機會，甚至于蛟蟒化龍的際遇。

    楊休、孟長河、還有孤鴻子和余東來那兩個蠢貨，皆是如此，被迫做了這遼東泥腿子步步登高的墊腳石！”

    那道修長人影微微抬頭，望著供奉于香案上的天母牌位，以及其下那盞熄滅的長明燈，輕聲道：

    “你可知，楊洪當(dāng)年為何恨不得把宗平南剝皮扒骨，殺之后快？

    哪怕太子出面，也要堅持將其發(fā)配招搖山？”

    冰清師太立于陰影之中，垂首搖頭，選擇默默傾聽。

    那位未露真容的藩王淡淡一笑，平靜道：

    “因為氣運、氣數(shù)，自有盛衰轉(zhuǎn)化。

    那些卓爾不凡的天驕種子，多是一遇風(fēng)云便化龍的大材。

    其中有姜贏武這種，出生就已顯露崢嶸，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橫壓同境同輩；

    也有宗平南這樣，初時平平無奇，長大默默無聞，安靜地等待天時。

    好厚積薄發(fā)，一鳴驚人！

    那個紀(jì)九郎就是后者。

    十九年前，楊洪想要提拔麾下家將做個武狀元，提前欽定講武堂的頭名。

    結(jié)果被半道殺出的宗平南攪局，這就算了。

    可事后楊洪發(fā)現(xiàn)不對勁，宗平南從進入講武堂之后。

    氣數(shù)一日比一日強，氣勢一日比一日盛。

    加上他修煉玄天升龍道的《三陰戮妖刀》，楊洪心里厭惡，于是出手打壓。

    結(jié)果弄巧成拙，宗平南反而越挫越勇。

    等到殿前大比，楊洪這才察覺，對方是七殺作命，與他的破軍之相天生犯沖。

    可為時已晚，宗平南已經(jīng)成了武狀元，等于有了功名之身，而且還深受內(nèi)閣貴人的看重。

    楊洪王感覺到自己的氣數(shù)由盛轉(zhuǎn)衰，有可能被宗平南牢牢壓住，想要亡羊補牢。

    所以他不惜違背東宮旨意，一意孤行動用兵部門生對抗東宮。

    逼得太子讓步，將宗平南發(fā)配招搖山。

    估計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太子殿下動了削平?jīng)鰢粑坏哪铑^。”

    對于這段響徹天京的久遠公案，冰清師太也知道個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