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鳶笑了笑，拱手朝那幾個拍著身上唾沫的商旅告了一聲罪后繼續(xù)趕路，同時，也讓老牛別這般粗魯。

    “你道行日深，不可這般莽撞，稍有不慎，沒收住妖氣，一點(diǎn)唾沫星子可會讓這些人回去后大病一場?！?/br>
    “誰叫他們覺得俺老牛好買賣？”

    “當(dāng)年你不也是被劉家贈送與我？何況他們也只道你是一只體格極狀的青牛罷了?！?/br>
    老牛回過頭來，用著常人無法聽到的聲音道：“那不一樣，那時俺老牛做不了主，靈識不高，跟了主人，才越發(fā)知曉自己是誰，為何存于這片天地，為何要活著……豈能還像當(dāng)初。”

    這番對答，陳鳶贊許的點(diǎn)點(diǎn)頭，剛才那些話，其實(shí)有意那般詢問的，看得出這些年孤居山谷的老牛，吸收山間靈氣，不僅道行高漲，對自我的認(rèn)知有了新認(rèn)識。

    “你能如此想，可見這些年用功了?！?/br>
    被夸獎一頓，老牛像個孩子一樣，屁股后面的尾巴都興奮的甩來甩去。

    “主人，俺老牛還會更厲害的，像那陰府里的阿傍一樣厲害！”

    “一樣厲害，怕是要下地府給他打下手了?！?/br>
    路邊帶著小道童的胖道人插口傳來一聲，他帶著孫迎仙不時跑去附近田地，不時從泥里翻出一些野味，在小溝清洗一番塞進(jìn)黃布袋，隨后才回來。

    “你帶你徒弟在那邊做什么？”陳鳶倒不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做了，之前來洛陽的途中也是這般，眼下空閑了，方才想起問他。

    胖道人將徒弟丟去車廂里，坐到陳鳶一盤，盤起腿來，笑呵呵的拍了拍袋子。

    “教這笨徒弟如何在外面找食，修行中人游歷四海，荒郊野外不一定能碰上人家戶，不學(xué)著點(diǎn)，往后豈不是要餓肚子？”

    陳鳶忍不住笑道：“還這般大，就想那么遠(yuǎn)?！?/br>
    “七歲了，不算小，再過幾年，等他十三歲讓他自個兒滾出去，本道也是十三歲到處混吃……被天師府看中，入了山門才有如今這般成就。”

    陳鳶忍著笑意，不去揭破老孫的胡話，畢竟這是在給徒弟做榜樣，若是將老底給揭開，落了他面子不說，還讓小道童看輕，說不得有模有樣的學(xué)過來。

    夕陽猶如潮汐席卷過西云，山巒染出一片彤紅。

    又行了一路，已入河北地界，官道是不能走了，魏國大軍南下，道上全是清理道路的斥候和輕騎。

    此時陳鳶讓老牛轉(zhuǎn)去附近山間小路，不過這里也不是那么暢通，時常能遇上一撥一撥躲避戰(zhàn)禍的附近百姓。

    遇戰(zhàn)事，過境的士卒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家的軍隊(duì)，有時會到附近村中征糧，遇上兵員緊缺，還會強(qiáng)拉壯丁入伍，充當(dāng)馬前卒，或勞力，祖祖輩輩傳下的教訓(xùn)，通常都會躲進(jìn)山里，等待大軍過去，或者戰(zhàn)事結(jié)束。

    陌生的牛車過來時，這邊已搭建了不少草棚，附近山洞也有人煙痕跡，看得出已經(jīng)在這里生活了幾日。

    聚集山腰洞xue的附近村人警惕的望來，男人們拿著鋤頭、柴刀，護(hù)著家當(dāng)還有婦孺老人，婦人摟著孩子往里縮了縮，老人坐在石頭上，露著肚皮，眼神呆滯。

    待看到牛車上坐著的是一個教書先生打扮的中年人，還有一個胖嘟嘟的老道士，帶著一個小道童，緊張的氣氛方才緩和。

    “這位先生，還有那位道長，莫要害怕，我們不是山賊，都是附近村里的百姓?！?/br>
    村里的老人見到牛車從外面過來，被村里青狀攙著來到車前打探情況，“三位也是避禍的？我們?nèi)肷揭灿泻脦兹樟?，不曉得外面情況，軍隊(duì)可都過去了？”

    “這個倒不是很清楚，只看到許多軍中輕騎四處出沒，擔(dān)心有意外，便選了這邊山道。”

    陳鳶停下牛車，拱手還禮，目光環(huán)顧四周，望來的身影多是粗布麻衣，面色倉惶，帶著菜色，看得出是附近村人不假。

    “唉，這世道啊。”村里老人聽到還有輕騎在外面徘徊，嘆了一聲，“只道能快些結(jié)束才是，三位，天色也不早了，前面山路難走，不嫌棄的話，就在這里與我們湊合一晚，明日天亮再走不遲?！?/br>
    夜間趕山路確實(shí)危險，不過對陳鳶一行人來說，根本就不是什么難事，不過見眾人面色凄然惶惶不安，留宿一晚，就當(dāng)護(hù)他們一晚安全。

    便點(diǎn)點(diǎn)頭，陳鳶微笑道謝：“那就謝過老人家收留了?！?/br>
    說完，吩咐胖道人將牛車停到旁邊，至于鐵鍋就不拿出來了，多年未用銹跡斑斑，拿出來倒是讓人笑話。

    這些村人性子樸實(shí)熱情，幾家人勻出一點(diǎn)食物，也足夠陳鳶三人對付一頓了。

    哇～哇～

    夜深下來，林中老鴉發(fā)出幾聲不詳?shù)乃圾Q。

    不過這邊倒沒有之前什么不安，胖道人發(fā)揮他那自來熟的性子，拉著一幫村人吹噓起來，唬得沒見過什么世面的村里大小爺們一愣一愣的。

    陳鳶聽著那邊吹噓的話語，坐在火邊伸手取了取暖，余光里，多了一個小身影矗在旁邊，是個臉蛋臟兮兮，扎著兩條小辮子的小姑娘，正好奇的看過來。

    “先生是教人識字的嗎？”

    “唔……是的?！标慀S想了想，點(diǎn)頭應(yīng)道。

    “那你會講故事嗎？”小姑娘一點(diǎn)也不怯生，“我娘說，會識字的，都會講故事，還講的很好聽。”

    “小菊?！?/br>
    一個婦人飛快過來，有些責(zé)怪的拍了下孩子的手臂，將小姑娘拉回去：“莫要打擾先生想事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