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光閃爍，深處猶如幽井蕩起漣漪，蕩出了腦海記憶深處許許多多往昔的光影。

    “師弟，師傅讓我托話，下一場演什么？”三兒清清瘦瘦的站在燈影前，憨笑著指著外面。

    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瘋老頭坐在樹蔭里打了一個哈欠，懶洋洋的躺下去。

    “乖徒快些回去，晚上帶點吃的來?！?/br>
    “二爺，這世道就我拜你了，你可要保佑我長命百歲?！鼻酂熝U裊飄過須髯重棗的木雕。

    肥胖的道人坐在搖晃的牛車上，看著手里一塊銀子，呵呵傻笑：“知道了，以后本道就管你叫東家！”

    晃蕩鐵鏈的鎮(zhèn)魔石窟下，枯瘦如骨柴的老人閉上眼睛。

    “你若是我，當(dāng)如何選擇?！?/br>
    “救數(shù)十人，還是救千千萬萬的人？！”

    出身名門的男人，手持法劍追在后頭，大吼：“陳鳶??！”

    洛都赤地千里，樾劼人蜂擁而來，跨過了瑞河，孤苦的小姑娘捧著三枚銅錢站在兩堆墳塋前，怯生生的遞給了男人。

    那風(fēng)雨飄曳的飛雁觀，名叫云龍的老道持劍與胡人祭司廝殺到一起，揮劍斬出片片寒光：“今日城在人在！”

    光影回轉(zhuǎn)，臨死的天神望過來，吐出一口唾沫。

    “陳鳶，你總有一天會發(fā)現(xiàn)，那些神仙不過都是一些騙子！”

    昆侖鏡，三神使出神力驅(qū)使，神光之中，慈祥的太師微微側(cè)臉，有著陰沉的目光，暗藏殺機(jī)。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了。

    陳鳶緩緩曲起了手指——

    第五百零九章 人間相

    “陳鳶！”

    奎木狼爆發(fā)開來，硬生生從哪吒火尖槍上刮去厚厚一塊皮rou沖向廢墟。

    “先生！”白素素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奎木狼不是要殺先生，而先生卻要自毀前程！

    “陳鳶！你做什么？！”殷玄陵努力撐起上身，斜斜趴在地上，望著遠(yuǎn)處廢墟上的身影大喊。

    踏踏……

    踏踏踏……

    身影飛快，奎木狼忍著法相漸漸破碎的痛楚，抬手爪伸向近在咫尺的身影。

    “我還給你們……”

    那邊，陳鳶搖搖晃晃的偏過頭，臉上全是鮮血，看著沖至近前的奎木狼笑了起來。

    “往后，我們互不相欠！”

    曲緊的手掌捏住了光團(tuán)，那光芒里，是一座山水間的道觀，隱約里，還有一個陳鳶的身影走在里面，亦如當(dāng)初，他邁入觀中好奇參觀。

    “還有……記住，我叫陳鳶，人間修士！”

    某一刻，陳鳶手上用力，五指死死扣緊法光，光影寸寸破碎，狂風(fēng)嗚咽怒吼，發(fā)絲狂舞。

    “不……”

    奎木狼瞪大眼眶，抓去的手掌也在瞬間化為星點，猶如蝴蝶紛飛般在廢墟上傾灑開去。

    遠(yuǎn)處的法陣之中，傳來的是二十八星宿重重疊疊的尖叫、嘶喊，發(fā)了瘋一樣朝廢墟這邊沖去，下一刻，更大的白光從陳鳶手中龜裂的光團(tuán)中爆發(fā)開來。

    轟的一聲巨響，光芒沖天而起，朝著四面八方擴(kuò)散開去，將整個原野、原野上的人，還有神仙淹沒了進(jìn)去。

    天地回歸寂寥。

    ……

    “哇，那他死了嗎？”

    “對啊對啊，老爺爺，后來呢？那些神仙呢？那個叫陳鳶的呢？他會不會也死了？”

    淅淅瀝瀝的小雨打在樹葉，水汽蒙蒙的街道上少有過往行人，幾個附近人家的孩童，圍著一個小攤位，吵著嚷著詢問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

    不時指去老人手中拿著的幾個小木偶。

    “老爺爺，這小人兒就是陳鳶嗎？那另一邊的是誰？是那些可恨的神仙嗎？”

    一個小女孩拿起手里的風(fēng)箏，舉給老人：“妞妞想用這個跟你換，老爺爺你把這個靈顯真君的小木偶給我好不好？”

    “那就要看他喜不喜歡你了。”

    老人拿著串了木棍的小木人在女孩面前擺弄手腳，青衫白袍翩翩玉書生的模樣頗讓小女孩喜愛，可惜老人似乎并沒有打算給她的意思，而是將攤位收拾，將一個個人偶放入木箱裝好。

    “老爺爺，你還沒說后來怎么樣了？”

    “就是……最后他們怎么樣了？至少告訴我們陳鳶死沒死啊，可急死我了?！?/br>
    “我去將我爹偷偷存起來的錢拿一些給你，你等著。”

    老人走出屋檐，伸手接過檐下交織起的雨水喝了一口，雪白的須髯間掛著幾滴水漬，哈哈笑著將那小男孩叫了回來。

    “這故事啊，可是我吃飯的家伙，怎么能隨便告訴你們呢。不過看在你們這些小家伙是今日老朽第一批觀眾，那就破例一次告訴你們?！?/br>
    老人醞釀了一番，然后……干脆的說道：“沒死！”

    隨即，走去街上蒙蒙細(xì)雨里，才看到一頭老牛在街邊站了起來，晃著牛角來到老人身邊，仍由沉重的木箱放在背上。

    “雨看來越下越大，你們這些孩子也早些回去了?！?/br>
    老人橫坐牛背，朝檐下幾個呆呆看來的孩童揮了揮手，微笑著拿了牛背一側(cè)的斗笠戴去頭頂，雙手插進(jìn)袖口，就那么橫坐在牛背上，拍了下牛頭催促兩聲：“走了走了，今日買賣不好，沒錢給你買餅子吃了?！?/br>
    老?；沃扁?，‘哞’的叫了一聲，邁著蹄子，慢慢悠悠的馱著老人走過街道盡頭，消失在這片蒙蒙細(xì)雨當(dāng)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