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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地仙門自有維護(hù)一方平安的責(zé)任，九幽谷遭受重創(chuàng)，那石神山的事就理應(yīng)由三重雪宮親自處理，欒青詞多年來孤身慣了，本想自己去瞧瞧情況，可玉奚生非要跟著不說，祛塵還安排了不少弟子隨行。

    美名其曰歷練。

    玄都地勢(shì)偏北，初春也下雪，一路上御劍，其他弟子和謝庭蘭在內(nèi)，都規(guī)規(guī)矩地雙手掐訣，玉溪生負(fù)手而立，只有欒青詞懶懶散散地盤坐在碧山暮上，單薄的外袍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鵝毛似的落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沒有一片落他衣裳。

    而他也離同門遠(yuǎn)遠(yuǎn)的，像一只孤雁。

    這些年都是這么過來的，欒青詞知道自己并非人族，而人族向來秉持所謂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欒青詞要隱瞞身份，便不愛同旁人往來，更不屑于小心翼翼，倒不如干脆孤身一人。

    唯有玉奚生是他的牽絆。

    而且若是沒這些人，他哪里還用御劍，直接飛過去了。

    弟子們不時(shí)張望著遠(yuǎn)離人群的少主，竊竊私語。

    “聽聞欒師兄本體是只鳥，為何也要同咱們一樣御劍?。俊?/br>
    “是啊，從前師兄的碧山暮出鞘時(shí)，都如同古鳳現(xiàn)世，仙門中才稱他青鸞君的?！?/br>
    “小點(diǎn)聲你，都是傳聞，咱們又沒親眼見過?！?/br>
    “你們嘀嘀咕咕什么呢？”

    謝庭蘭頗為囂張地靠過去，他腳下踩著的不是劍，而是一柄重刀，單面開刃，刀身帶彎，還刻著三個(gè)古字，戾氣森然，那是一把名為羅剎月的上古靈器。

    “跟師尊和師兄出來歷練，還有心思說那些有的沒的？“

    弟子們訕訕對(duì)視一眼，都專心御劍，不敢再吭聲。

    欒青詞都聽得真切，心想也是，都知道他不是人族了，何必御這個(gè)劍，直接飛將他們都甩在身后才好。

    還沒等他動(dòng)用本體，玉奚生已經(jīng)靠了過來。

    “你說的楚師弟，是誰？”玉奚生問。

    欒青詞剎那也顧不得想其他，猛地抬頭，神情錯(cuò)愕，“你不知道？”

    玉奚生微微瞇眸，在雪浮云上蹲下來，與欒青詞對(duì)視著，指尖抵在自己唇上，輕輕“噓”了一聲，低低道：“我該知道？”

    欒青詞壓低聲：“……你的三弟子，楚朔風(fēng)。你不知道？”

    玉奚生若有所思。

    欒青詞：“……”

    這是真不知道。

    按理說心魔哪怕占據(jù)意識(shí)，那也用的是同一個(gè)靈體，他怎會(huì)連自己的弟子都記不得？

    “我記憶有損。”玉奚生坦然道，“他壓制得太狠?！?/br>
    欒青詞難以置信：“那你同大長老他們議事……”

    玉奚生淡定依舊，“祛塵自會(huì)處置，本座只需準(zhǔn)了就行?！?/br>
    欒青詞：“……”

    第006章 .詭陣

    三重雪宮以五行術(shù)法聞名仙門，招收弟子只看天賦不看家世，宮主親傳的三位弟子都無父無母，謝庭蘭近兩年才在仙門中嶄露頭角，但也只是年輕一輩中拔尖，至于楚朔風(fēng)……

    欒青詞只見過這個(gè)小師弟一次，再見時(shí)，他滿身是血被釘在了宮門上。

    “他入門五年，半年前死在宮門的那場動(dòng)亂中?！睓枨嘣~說得平靜，心中卻有波瀾。

    楚朔風(fēng)父母早逝，這半年來只有謝庭蘭會(huì)偶爾提起他，如今竟連師尊都不記得他。

    “聽謝庭蘭說，九幽谷與那些世家找上門時(shí)，楚朔風(fēng)帶人在山下巡查，他被莫觀廢了修為，釘在宮門上時(shí)還活著，他不甘師門受辱，自盡了。”

    楚朔風(fēng)年紀(jì)小，剛滿十七，莫觀將他釘在宮門之上，羞辱的是整個(gè)三重雪宮。

    欒青詞自認(rèn)自己這一生不曾虧欠過誰，沒想到頭一遭欠債，就是這樣多的人命。

    “少年郎啊，是可惜?！庇褶缮茋@息般說，又熟稔地?fù)崃讼聶枨嘣~的腦袋，輕聲說：“但也不是你的錯(cuò)，勿要苛責(zé)自己?！?/br>
    欒青詞一愣，竟忘了將玉奚生的手拍開，但他很快回神，若無其事地拂開腦袋上那只手，淡淡道：“我知道，不必你說。”

    話雖如此，欒青詞心頭始終縈繞的郁氣與慚愧，卻在此刻悄然消弭許多。

    他難得給玉奚生幾分好臉色，問道：“所以你記得多少？”

    “不少。”玉奚生的聲音變得很輕，在風(fēng)中卻也清晰，“記得你?！?/br>
    欒青詞猛地抬眸，心中陡然生出有關(guān)于心魔的猜測(cè)，聲音也艱澀：“……什么意思？”

    玉奚生笑而不語，定定瞧著欒青詞，眼中卻一寸寸涌出繾綣來， 無邊風(fēng)月入他眼眸，是從前絕不會(huì)有的輕佻風(fēng)流。

    ——是我。

    默默無語，欒青詞卻心頭巨震，他想起那日玉奚生的話。

    ——我是他自己都不敢承認(rèn)、不敢面對(duì)的自己而已。

    心魔因欲而生，師尊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心魔，竟是因他而生。

    何其荒謬。

    欒青詞有些歡喜，更多的是悲哀，歡喜于他傾慕這些年的人也是喜歡自己的，悲哀于玉奚生不愿承認(rèn)，甚至因此生出了心魔。

    就在此刻，他們近在咫尺，一伸手就能觸碰到的距離，欒青詞卻只覺得中間是一道天塹，他們隔著師徒名分，隔著十年分別，便如同相隔千山萬水。

    遙不可及。

    “前面就是石神山了?！睓枨嘣~從碧山暮的劍身上站起來，神情如舊，倨傲冷淡，沒有一絲破綻，隨即御劍一馬當(dāng)先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