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莫思辰見他翻臉這么快,扶著山壁站了起來,掌心浮出一團赤色的火焰,歇斯底里般的吼道:“玉奚生!你無恥!我爹——” “死了。”玉奚生打斷他。 莫思辰一愣。 他瞞著父親進山,就是想給自己搏個揚名天下,根本不知道莫觀和死在玄都山的事,更不曉得九幽谷已經(jīng)成了散沙。 “你說什么?”莫思辰本就有些猙獰的臉色更難看。 謝庭蘭又想去握刀,“師尊,你同他廢話什么,不如叫弟子殺了這些雜碎,給同門報仇?!?/br> “休要莽撞?!?/br> 玉奚生不輕不重地斥責一聲,隨即揮袖掃出勁氣將謝庭蘭往山裂隙外推,自己也倒退一步,另一只手極其熟練地設(shè)了個結(jié)界,將九幽谷半死不活的三人關(guān)得嚴嚴實實。 不僅里頭那三個不敢相信,謝庭蘭都愣住了。 懷素仙君被贊為美玉,一是容貌,二也是因品性,誰也沒想到他會來這么陰損的一手。 僅是片刻,結(jié)界后方便穿來莫思辰聲嘶力竭的辱罵聲,臟得近乎不堪入耳。 他連哭帶喊,玉奚生反倒笑得更愉悅,神情卻是漠然一切的冷,氣定神閑地說道:“莫少主,留著些力氣還能多活幾日?!?/br> 里面的聲音一瞬間戛然而止,但很快便是混合在一起的、崩潰的哭聲。 人在面對死亡時,哭聲中都是絕望與恐懼,里面的九幽谷弟子開始哭喊著求饒。 玉奚生就站在結(jié)界外面冷眼旁觀,欒青詞發(fā)現(xiàn)他眼神中當真是愉悅,他在欣賞這些人在絕望中等死的慘狀,甚至有可能覺得賞心悅目。 哪怕那些人該死,玉奚生也該是執(zhí)劍不沾血的,即使是殺戮也高貴得如同裁決,不該是現(xiàn)在這樣。 心魔就是心魔,他原本是該被師尊摒棄的那部分。 欒青詞神色淡了許多,啟聲道:“行了,走吧,該辦正事了?!?/br> 說完,自己先轉(zhuǎn)身走出去。 謝庭蘭原本還挺解氣,結(jié)果瞧見師兄不怎么高興,猶豫了一下,小聲問:“師尊,師兄他…?” 玉奚生笑了笑,說:“鬧脾氣呢,不妨事?!?/br> 謝庭蘭莫名其妙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但又覺得師兄不止是鬧脾氣那么簡單。 之后的路上,欒青詞沒跟玉奚生說一句話,快步走在最前面,與后面兩人拉開一大段距離。 到底還是玉奚生先湊到他面前,輕聲說:“生氣了?” “沒有。”欒青詞矢口否認,但臉色繃得緊。 玉奚生垂下眼,“他們死不足惜,何必為了他們與我使性子?” “換成我也會這么做?!睓枨嘣~并未反駁,只是在說完之后看了一眼玉奚生,眼神冷冷淡淡的,“但他的手不該做這些事,所以讓我來就好。下一次,不要多事?!?/br> 玉奚生也不覺著意外,卻并不認同,沉默良久,才似是而非地說道:“現(xiàn)在,你面前的是我?!?/br> 欒青詞臉色更冷,每個字都咬得切齒一般,“別再亂來。” “小鸞?!庇褶缮剖菄@了口氣,平靜地說:“我不想忍?!?/br> 一語雙關(guān)。 欒青詞不是不懂情字的少年郎,他甚至無比僭越地愛慕了師尊多年,自然聽得出玉奚生這話的言下之意,于是神情驟然凌厲,顧忌著謝庭蘭就在不遠處,只敢低聲警告:“休要得寸進尺。” 玉奚生卻笑了,他始終這樣游刃有余,甚至在無人能見時,眼神都會莫名地繾綣。 “可為師還不曾得寸,何來的進尺?” 欒青詞這一句下流話噎住了:“……” 玉奚生猶嫌不足,笑吟吟地問他:“小鸞,何時叫為師得寸?。俊?/br> 欒青詞沒回答,賞了他一個字:“滾?!?/br> 然后腳步再次增快,蹭蹭蹭地往前竄。 跟在后面的謝庭蘭連忙追上來,追到玉奚生身邊時,他臉上已經(jīng)又布滿咒印了。 只要在這片灰霧中,又不停地靠近中間那座山,他就會一直被下咒。 所幸有玉溪生在,吊著他這條小命。 這咒印只有玉奚生能解,今日若是沒有玉奚生,連欒青詞也只能束手無策,所以在發(fā)現(xiàn)這似乎是咒術(shù)時,欒青詞也沒有太過擔心,越逼近主峰,他就越能隱隱感覺到莫名其妙的威壓,還有至陰至邪的煞氣,連玄都山下的至陰地與這比起來都不值一提。 還沒走到莫思辰等人說的那條同往山底的路,天色已經(jīng)徹底黑了,哪怕有欒青詞的火光,在黑夜與灰霧之中還是昏暗無比,三人摸索著尋路時,灰霧之中倏爾有人影晃過,欒青詞猛地駐足,厲聲:“誰?” 玉奚生也停下腳步,謝庭蘭已下意識地抽出羅剎月,隨即驚聲:“這兒也有!” 灰霧之中人影綽綽,隱隱約約地晃動著,結(jié)界中不見星月,只有一片暗淡,燈火下一道道動作僵硬的影子來回飄動,也瞧不清五官,甚至連身影都是模糊扭曲的,只能勉強看出是個人形而已。 謝庭蘭無力道:“這又是什么鬼東西啊,一到晚上都出來了是吧?!?/br> 哪怕他說話,也沒驚擾到灰霧里的那些人,那些影子搖搖晃晃地往前飄。 “不像是妖邪鬼魅。”欒青詞低聲說:“他們?nèi)サ亩际且粋€方向,是……那座山?!?/br> 所有的影子都是在灰霧中逐漸成型的,每個人形都歪歪扭扭,很是潦草,動作也不快,但卻十分一致,都是向著那座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