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你們退?!眾u自閑高聲道。 原本的計劃玉奚生才是殺招,誰想到一波三折,妘自閑不得不上前去攔在還想再追的蠻山身前,撲面而來的血腥氣和魔氣讓他眉頭緊皺,但結印的手可是一下沒停。 “請吾先祖!”赤紅色的紋路自其皮膚上蔓延開來,與此同時極為古樸強大的妖氣彌漫,妘自閑的臉色也頃刻間發(fā)白,目光冷厲地微微動唇:“引靈!” 蠻山拼成這副慘樣,眼看著鳳凰后裔近在眼前,神族血脈可食,魔皇血脈更可食,不料又被生生奪走,口中發(fā)出一聲古怪的嘶啞怒吼,身體正開始逐漸變化,雙臂又生出灰褐色的羽毛,而后化作一只極為龐大的巨鳥,尖銳灰色的鳥喙,展翅近乎遮天蔽日,與真正的鳳凰也相差無幾。 與此同時,妘自閑割破掌心,鮮血如注地往外淌,但都沒能落下,而是逆流向上懸在空中,勾勒出一道身影,精血化作虛影,渾身赤色的重明鳥再度浮現(xiàn),這一次與之前都不同,那并非是沒有意識的一道殘魂虛影,而是真真正正的上古大妖重明鳥的妖魂! 妘自閑連忙高聲:“恭迎先祖!” “魔族——!”重明鳥發(fā)出一聲低沉的男性聲音,帶著厭惡與怒意。 重明鳥一直侍奉古鳳神族,自然能感受到此地古鳳血脈的味道,他掃了眼欒青詞,恭敬地微微垂首,隨即毫不猶豫與橫沖直撞過來的魔鳥撞到一起,仿佛兩座山相撞,余波掀起狂風飛沙。 妘自閑:“……” 就是說,好歹也是自家祖宗,真的連自己的后輩都不看一眼嗎? 欒青詞顧不得其他,玉奚生原本拉著他逃,這會兒卻幾乎將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 “師尊?!睓枨嘣~撐著玉奚生,瞧著他蒼白臉色只覺得渾身冰涼,聲音顫抖著問:“你怎么樣……師尊?” “小鸞,別怕。”玉奚生輕聲說,尾音幾乎輕到聽不見,“沒事?!?/br> 他分明已經(jīng)站不穩(wěn),卻還勉力撐著不肯倒下。 蠻山尚未死,玉奚生早知他沒那么容易對付,拼到這一步也還在意料之內(nèi),可他不能作壁上觀——這東西是沖著他的小鸞來的。 他心中苦笑,這么多年以來,他傲世凡塵仙門眾人,還從未拼到過這種地步。 可躲不掉的。 玉奚生只覺得元神顫栗,反噬不僅傷及rou身,還有元神,本就受過傷的元神哪里經(jīng)得住,他強忍腦中一陣陣的眩暈刺痛,對欒青詞露出個笑。 他說別怕。 可欒青詞好害怕,他唇微微顫著,說不出話。 那邊重明鳥與蠻山糾纏在一起廝殺,玉奚生望著戰(zhàn)局,他忽然說:“落洄山,那日的夢,我都看見了?!?/br> 欒青詞先是一怔,有些沒反應過來,但很快就想起來,他身陷落洄山陣法時,曾瞧見尸山血海中的師尊——那是陣法用他所畏懼之事編織出的幻境。 原來他都看見了。 欒青詞愣了片刻,想要開口解釋,他怕師尊走上歧路,怕他舉世皆敵,怕他…… “那,不重要了。”欒青詞澀然道,“我不怕了,師尊,只要你……” “小鸞?!庇褶缮p輕地說,“沒關系,你所畏懼不會成真,而我……我也曾陷入那個陣法中,你知道我看見了什么嗎?” 那天玉奚生剛入山不久,也因陣法而失神,他回到了西檎嶺的山腳下。 他的小鸞滿身血污,靠著山壁,面無血色地歪著,一丁點生氣也沒有。 那是心魔剛清醒時瞧見的,懷素仙尊因愛徒之死,心神俱震,心痛之下,將壓抑數(shù)年的心魔給放了出來。 若非欒青詞突然涅槃,心魔定然會將追殺之人都殺個干干凈凈。 “小鸞,除你之外,我無所懼?!庇褶缮蛉讨鴦⊥?,所以每個字都說得很輕,很慢。 哪怕廝殺聲不絕,欒青詞還是聽得清楚。 “我知道。”欒青詞有些哽咽。 “別怕,也別哭。”玉奚生露出個安撫似的笑,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說:“你夢中所見不會成真,他要醒了。” 欒青詞愣住片刻,明白過來玉奚生的意思,神色剎那復雜,欲哭似的紅了眼眶。 “你,你是不是……”欒青詞顫聲,卻問不出口。 但玉奚生卻只笑著瞧他,眸光溫柔。 欒青詞便明白了。 他今日搏命,不止是為了擊殺蠻山,他故意耗著元神,就是在逼迫懷素仙尊醒來,而代價不必多想,從前懷素仙尊將他剝離壓制,如今更不會縱容他占據(jù)身軀。 欒青詞幾乎不敢想,他從什么時候就想好這一切的? 從瞧見他的“夢”開始嗎? 他又是怎樣不動聲色地做出這樣的抉擇? “你不是心魔嗎?”欒青詞終于忍不住落淚,他瞧著玉奚生,淚眼模糊地哽咽問道:“你是欲求,你是心魔,你為什么……” “別哭。”玉奚生皺起眉,他不曾因痛蹙眉,卻因欒青詞的淚而無奈嘆息,“你我該做的,都做了,那混賬醒過來,也得認你,小鸞,不要哭,記得我說的嗎?玉奚生不會傷害你?!?/br> 玉奚生愛你。 他是玉奚生,另一個也是。 心魔想這件事很久了,他有太多事不記得,長生天也好,魔族也好,他甚至覺得若是那家伙沒沉睡,至少此刻對付魔族比自己更占優(yōu)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