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老板娘驚恐未定,掛上水確定沒大礙才想起來向溫宥安道歉:“真的對不住,我當(dāng)時實在是急暈了頭了,打擾你休息了吧?!?/br> 溫宥安搖搖頭,“亮亮沒事兒就行。” 好幾天沒睡好覺,她嗓音是掩飾不住的疲憊,老板娘還想說些什么,就見她做個了暫停的動作。 “喂?!?/br> “溫老師,你在哪兒?。课覀儸F(xiàn)在要出發(fā)了,不然趕不上車了?!?/br> 劉晨急切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她沒開外放,但耐不住男生嗓門大,一字一句全聽得清清楚楚。 “溫老師,您回去吧,我給亮亮他奶奶打個電話,讓她過來就行?!?/br> 老板娘笑得勉強,溫宥安神色同樣不算輕松。 調(diào)研的這幾日,她沒少從那些老人嘴里聽過這位大姐的事,亮亮奶奶一共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隔壁村包了塊地種菜,小兒子也就是亮亮爸爸前幾年離開后就再沒回來過。 按理說重男輕女在偏遠(yuǎn)地區(qū)應(yīng)該是比較普遍的,家里老人再不濟也不會放任親孫子不管,偏偏這位是個例外,這幾年就真沒過問母子二人一句。 此刻老板娘這么說,多少有點哄她安心的意思。 溫宥安沒揭穿她,看了眼時間對那頭說:“我現(xiàn)在不在民宿,趕回去至少半小時以上,你們先走,不用管我,我趕晚上那班車就好?!?/br> “不行,我們怎么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這句話是程曦說的,語氣里的擔(dān)憂不疑有假。 “沒記錯的話,你們周一有兩科考試,還是掛科率極高的那種,今天周四,現(xiàn)在回去,后半夜能到,周五再歇一天,只剩兩天時間復(fù)習(xí)?!?/br> 溫宥安頓了頓,沒什么情緒:“還是說,你們對自己這學(xué)期的學(xué)習(xí)很有信心,覺得自己肯定能過?” 五個人被她問得啞口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程曦說:“那溫老師你注意安全?!?/br> “嗯?!?/br> 相比自己,溫宥安更不放心她們,想了想還是對小組里最穩(wěn)重的陳瑤說:“你幫我看著點兒他們,有什么事兒及時聯(lián)系,到站在群里吱一聲。” 電話掛斷,一瓶水剛好下完,溫宥安走到輸液架前,按照醫(yī)生的囑咐給他換了瓶新的,低頭去檢查針頭有沒有回血時,注意到旁邊守著的女人凍得直哆嗦。 鄉(xiāng)里的小診所,輸液室是一個開放式的移動棚,塑料門簾老舊,還破了幾個洞,直往里面灌風(fēng)。 女人來得急,毛衣外面只套了個單薄的馬甲,此刻擋在風(fēng)口那里,不冷才怪。 溫宥安低頭看了眼,她身上這件大衣也是隨手從行李箱里扯出來的,沒比老板娘好多少。 溫宥安斂去眼底那點兒情緒,抬頭對她說:“外面好像要變天了,我回去換個衣服再過來,順便幫您拿件吧?!?/br> 知道她對別人的善意總會感到局促和無從適應(yīng),溫宥安指了指她身后,苦笑道:“就算大姐您不冷,亮亮也不能這樣吧,不然好了又得著涼了。” 老板娘猶豫片刻,把車鑰匙給她,“上山的路你不熟,慢點開?!?/br> 她們今天是開電車過來的,老板娘有夜盲癥,再加上腿不好,不敢開車,平日里都是她兒子開,凌晨急得團團轉(zhuǎn),腦袋一熱就去敲了溫宥安的門。 她看著像是城里嬌生慣養(yǎng)的姑娘,沒想到居然會開這種車。 “嗯,您也往里面坐坐,亮亮在角落,吹不著?!?/br> 從診所到民宿有一段路特別不好走,狂風(fēng)卷著烏云黑漆漆壓過來,不多時雨點噼里啪啦落了下來。 到了目的地,她把濕掉的外套脫掉,換成羽絨服,然后去老板娘房間的柜子里找了兩套厚衣服胡亂塞進防水袋里,門口掛著幾把雨傘,她也一起放到車上,隨便披了個雨衣往診所趕。 許是雨下得太大,原本就崎嶇不平的土路此刻泥濘一片,溫宥安其實也不太會開這種車,趕鴨子上架才接手的,此刻輪胎陷進泥里,她開始后悔自己沒和老板娘實話實說。 寒風(fēng)宛若一個個巴掌,無情將她的謊話揭穿。雨衣應(yīng)該是小孩穿的,根本套不住肥碩的羽絨服,短短幾分鐘,帽子被吹掉好幾次,雨水糊在臉上,頭發(fā)濕噠噠黏成一片。 前進不了,她開始倒車,估計是壓到了石頭之類的東西,車身忽然開始大幅度晃蕩,趕在側(cè)翻之前,溫宥安從座位上跳了下去,整個人狠狠摔在坭坑里,臟水濺了一臉。 活了二十幾年,溫宥安頭一次這么狼狽。 她胡亂用袖子抹了把眼睛,強忍著膝蓋處傳來的疼痛站了起來,想把車給扶起來,但她力氣太小了,試了幾下,三輪紋絲不動。 雨完全沒有要停的意思,左右也沒多遠(yuǎn)了,溫宥安只能拔掉鑰匙,撿起地上的防水袋,一瘸一拐往診所走。 腳踝應(yīng)該是扭著了,不適感越來越重,額頭上雨水和汗水混作一片,診所映入眼簾之前,兩束燈光從不遠(yuǎn)處的斜坡上照了過來。 溫宥安被強光刺得眼疼,艱難移到水泥地兩邊的草地上,打算等那輛車走了之后再往前走。 多半是可憐的自尊心在作祟,明明這邊的人都不認(rèn)識她,溫宥安還是下意識地將頭低了下去,不想讓別人看見她此刻有多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