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師望著眼前這一對年輕人，心知肚明地笑了笑：“葉蓁，你把推車放那?就好，我?去吃晚飯，待會兒回來值班。”

    “那?我?幫您看一會兒?！?/br>
    “你不去吃晚飯嗎？”

    “中午吃多了，我?現(xiàn)在不餓?！比~蓁說，“您放心去。”

    “那?就麻煩你了。”林老師溫和道。

    他走?后葉蓁坐到值班臺前，弧形長桌后不止一個椅子，秦既南很?自來熟地坐到了她旁邊。

    葉蓁瞥他一眼，自顧自掏出自己的作業(yè)來寫。

    身邊始終縈繞著男生若有若無的氣息，他就坐在她旁邊翻看手上的《三體》，不知過了多久，葉蓁回神發(fā)現(xiàn)她一道題也沒寫完。

    她皺眉，偏偏秦既南在此時靠過來問：“不餓嗎？”

    “不餓。”

    說完葉蓁才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不好，不管怎么說他幫她理了一下?午書，她頓了一下?，偏頭看著秦既南說：“今天下?午謝謝你?！?/br>
    聽到這句話，他詫異地彎了彎唇，隨后得?寸進(jìn)尺地問：“只有口頭感謝嗎？”

    葉蓁深吸一口氣，無言，將頭扭回去時視線不經(jīng)意掃過秦既南脖子上的頭戴耳機(jī)。

    她怎么就忘記帶耳機(jī)了，不然可以干脆地把自己隔絕開?專心寫作業(yè)。

    葉蓁這么想著，也被秦既南注意到了目光，他挑挑眉，取下?自己的耳機(jī)，抬手戴到她頭上。

    從天而?降遮住聽覺的東西，葉蓁抬手就想去摘，卻被他按住，她回頭，頗惱地瞪他，秦既南卻看著她笑了起來。

    她好小一張巴掌臉，精致五官占據(jù)臉上絕大部分，留白不多，戴上偏大的白色耳機(jī)，本來就不大的臉顯得?更小。

    “別動?！彼曇魩еσ?，去幫她調(diào)整頭帶長度。

    平時整理書之后都會讓葉蓁內(nèi)心平靜下?來，今日那?份平靜卻蕩然無存，閱覽室內(nèi)還有不少同學(xué)，她忍著性子，任由?他調(diào)整。

    男生凌厲分明的下?頜近在眼前，他皮膚瓷一樣的白，衛(wèi)衣領(lǐng)口松散，流暢脖頸與突出的鎖骨逐漸沒入黑色布料中。

    下?頜處有一顆淡灰色的小痣。

    葉蓁視線聚焦，驀然一怔，隨后抿著唇偏頭，心煩意亂，在秦既南松手之后就想摘下?，他卻在耳機(jī)邊緣輕點?了幾下?，無噪音且音質(zhì)極好的音樂緩緩流入耳中。

    不過片刻停頓，秦既南已經(jīng)將自己手機(jī)放到了她面前，又?拉過她的草稿本寫了一行字：【選你想聽的】

    字如其人，他的字也好看，飛揚凌厲，鋒芒畢露。

    葉蓁卻徑直將他的手機(jī)推開?，拿回自己的草稿本和鋼筆。

    得?益于?這幅耳機(jī)，她現(xiàn)在聽不到任何額外的雜音，可以專注于?自己的刑法作業(yè)。

    耳機(jī)里一直播放著音樂，不知道是不是秦既南自己的歌單，什么風(fēng)格都有，但神奇地都讓她覺得?好聽。

    葉蓁垂眸寫了一小時作業(yè)，幾頁刑法選擇題寫完，余光里瞥見秦既南還在看書，黑色碎發(fā)垂在他額前，他的衛(wèi)衣款式簡單，卻被他穿得?極好看，鴉黑長睫下?側(cè)臉輪廓分明。

    她翻出答案來對，紅筆勾勾畫畫，最?后竟然錯了將近一半，她平時只會錯兩三個。

    ……

    葉蓁略有些悶煩地合上講義，紅筆和鋼筆都丟在上面，她默然盯著前方書架上的紅色書脊發(fā)呆。

    耳機(jī)里不知何時切到了周柏豪的《夠鐘》，低沉男聲淺淺吟唱，過幾多通宵，至肯醒覺才愿退燒。

    葉蓁忽然點?了下?耳機(jī)側(cè)面，音樂戛然而?止。

    她摘下?耳機(jī)，秦既南聞聲回眸，葉蓁伸手，用耳機(jī)碰他胳膊。

    “請你吃夜宵?！彼Z氣漠然，“去不去？”

    第16章

    清園食堂內(nèi)零星坐著幾人在吃夜宵。

    葉蓁問秦既南要吃什么夜宵, 他說吃她愛吃的，于?是二人來到了清園食堂賣豆花的地方。

    今日值班的阿姨仍然是熟悉葉蓁的那個，見她難得和同學(xué)一起過?來, 笑道：“和朋友一起來的呀, 要兩份嗎？”

    葉蓁點點頭，瞥了身邊的秦既南一眼說：“要兩份甜豆花, 謝謝?！?/br>
    她刻意咬重了那個甜字。

    “好嘞?！卑⒁淘诟跺X機(jī)器上按下數(shù)字, 轉(zhuǎn)身去盛豆花。

    葉蓁還沒打開手機(jī)，身旁的男生?已經(jīng)慢悠悠地抬起手機(jī)付了錢。

    “叮”一聲提示音，葉蓁偏頭：“說了我請你的。”

    “留到?下次?！鼻丶饶系晚?，眼尾帶笑, 不自?覺便帶上幾分繾綣風(fēng)流的意味。

    她盯了一瞬，垂眸不去看他的神情, 也不管他會不會收, 兀自?打開微信發(fā)紅包過?去。

    她和秦既南的聊天框簡短，寥寥交流都是她發(fā)紅包，他沒收。

    她也沒給他備注，仍舊是一個單純的【s】。

    二人站得近, 葉蓁這一番動作沒避著秦既南, 他眼皮一垂便看到?只有金錢來往的聊天框, 和最頂端的備注。

    若有若無地勾了勾唇, 男生?喉間逸出一聲懶散笑意，聽不出包含了什么意味。

    葉蓁準(zhǔn)備關(guān)手機(jī)的手指一頓, 重新?移回去，點開他的頭像, 當(dāng)?著他的面改備注：

    【秦既南】

    多一點再供遐想的旖旎綺思都沒有。

    取餐臺上已經(jīng)放好托盤，他伸手去端, 兩碗豆花白嫩順滑，上面鋪著葡萄干、花生?碎，還有一些五顏六色看不出是什么東西的佐料。

    這姑娘是真愛吃這些甜不拉幾的東西。

    二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葉蓁垂著眸舀一勺，余光里?注意到?秦既南也嘗了第一口。

    然后，他幾不可察地皺起眉頭。

    她慢騰騰把勺子放進(jìn)嘴里?，問他味道如何。

    秦既南扯扯自?己?脖子上掛著的耳機(jī)，勉為其難咽下去。

    他作為土生?土長的北城人，印象里?只有小時候跟著奶奶吃過?豆花，老太太通常是把豆花浸入雞湯里?吃咸口的。

    知道她愛吃甜的，沒想到?這玩意兒?甜得發(fā)膩。

    葉蓁就?坐在他對面，黑白分明的目光投落過?來，睫毛漆黑卷翹，她微微舔了舔殷紅濕潤的唇，不知是不是秦既南的錯覺，好似看到?少女唇角飛快地閃過?一抹笑意。

    一眨眼，又恢復(fù)成安靜沉淡的模樣。

    四目相對，秦既南違心地吐出兩個字：“好吃?！?/br>
    稍一頓，他又補充道：“很甜?！?/br>
    葉蓁很輕地一挑眉，垂睫掩蓋眸中淡淡笑意。

    直到?最后，她快吃完時，秦既南碗中也沒少超過?一半，她難得見他吃癟的時候，不喜歡又不肯說難吃，每一勺都勉為其難。

    -

    隨著氣溫的轉(zhuǎn)暖，陽光越來越清透，北城的春日是一年?里?最好的時候，上了兩三?天課之后，周三?，程錦神采飛揚地在寢室宣布今天是她生?日，晚上請大家吃飯。

    這是她們認(rèn)識后程錦過?的第一個生?日，大小姐宣布得頗為突然，葉蓁措手不及，沒時間提前?準(zhǔn)備禮物?。

    “不用禮物?啦?！背体\笑著擺擺手，“學(xué)校外面的青鳥巷不是新?開了一家清吧嗎，我在那里?訂了包間，喊了幾個熟悉的朋友晚上一起過?生?日，你們晚上有空嗎？”

    唐雪瑩微微猶豫：“晚上嗎，我晚上有課，不知道來不來得及過?去?！?/br>
    “沒關(guān)系雪瑩，要是來不及我給你帶蛋糕回來?！背体\沒勉強(qiáng)，轉(zhuǎn)而去拉葉蓁的袖子，“你今晚沒課我知道的，別想說不去?！?/br>
    葉蓁無奈：“去，店名叫什么？”

    “墨色?！?/br>
    下午四點鐘，第一節(jié)課結(jié)束，葉蓁后兩節(jié)沒課，她回寢室把書?放回去之后，便出發(fā)坐地鐵去舅舅那。

    程錦平時什么都喜歡買，彩妝香水首飾，對什么都很感興趣。葉蓁想了想，去舅舅那挑一瓶小眾一點的香水送給她，她應(yīng)該會蠻喜歡的。

    舅舅的店在環(huán)南區(qū)的一處商圈街道邊，不算太顯眼的位置，但勝在安靜寬敞，舅舅當(dāng)?時會租下這一處是看中了門口栽種的梧桐樹，連著店內(nèi)裝修一起，都頗具法式風(fēng)情。

    店鋪名字叫solitude。

    工作日下午的客人并不算多，葉蓁進(jìn)門的時候，幾個店員在邊聊天邊整理香水?dāng)[臺位置，孟書?遠(yuǎn)看到?她進(jìn)來，面色驚訝：“蓁蓁?！?/br>
    “舅舅?！?/br>
    “怎么現(xiàn)在過?來了？”孟書?遠(yuǎn)抬頭看墻上掛鐘，“下午不上課嗎？”

    “今天的課上完了我才過?來的舅舅?！?/br>
    孟書?遠(yuǎn)擦了擦手，笑道：“找舅舅有事?嗎？等會我忙完帶你去吃飯?！?/br>
    葉蓁連忙搖頭，不好意思道：“我室友今晚生?日，請我們吃飯，我過?來是想買一瓶香水給她當(dāng)?生?日禮物??！?/br>
    “你這孩子，說什么買?！泵蠒?遠(yuǎn)輕刮她的鼻子，“想要什么香調(diào)，跟舅舅說?！?/br>
    “想要特別一點的，常見的香調(diào)我估計她都有?！?/br>
    孟書?遠(yuǎn)略一思忖，帶她到?新?替換的展柜前?，取出一個淺金色瓶子，往試香紙上噴了幾下，遞到?葉蓁手里?：“試試這個？”

    撲鼻而來的是淡淡皮革香，鼠尾草包裹著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多種香調(diào)混雜，但聞起來竟然有種奇異繁復(fù)下的簡單，熱烈又溫暖。

    葉蓁眼眸微亮：“這個很適合她?！?/br>
    孟書?遠(yuǎn)含笑摸摸她的頭：“那去叫店員jiejie給你找一個好看的盒子打包?！?/br>
    葉蓁剛想點頭，手里?的試香紙忽然被人抽走，她回頭，看見奪走試香紙的是一個年?輕女孩，通身氣質(zhì)嬌貴張揚，輕嗅幾下后，女孩把試香紙扔到?展臺上，而后抬了抬下巴：“這瓶我要了，幫我打包?！?/br>
    她話音剛落，不期與葉蓁對視，神色顯露出片刻停頓。

    “沒聽見嗎？”桑寧皺皺鼻子，對葉蓁趾高氣昂，“我讓你去幫我打包。”

    “她不是這里?的店員。”孟書?遠(yuǎn)伸手把葉蓁攔到?身后，隨后溫文爾雅地道，“抱歉小姑娘，這瓶香水不賣。”

    “你們開門做生?意還有不賣的道理。”桑寧神色掠過?葉蓁那張過?分漂亮的臉，“我就?要這瓶?！?/br>
    她語氣強(qiáng)硬，孟書?遠(yuǎn)卻仍是溫和口氣：“不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