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顏瞪大眼?睛，剛想張嘴反駁，從后?視鏡中看到孟書遠掃過來的一眼?。

    她握住拳，忍了下來。

    后?半程一路安靜，葉蓁低頭將手里的手機開機，進寺廟的時候就?被孟書華收走，一開機，各種消息爭先恐后?地冒出來。

    其中程錦給她發(fā)了很多條，抱怨她為什么失聯(lián)。

    葉蓁如實回復(fù)她，之后?再往上翻，看到學(xué)生會群和年?級群，同學(xué)們暑假的閑聊蜂擁而至。

    包括朋友圈也是，滑下去，一水兒分?享暑假生活的，或是去律所?實習(xí)，或是去旅游，或是參加各種比賽拿獎。

    世界逐漸從失真染上彩色。

    葉蓁看了好久，從朋友圈轉(zhuǎn)回消息頁面的時候，忽然看見?學(xué)生會群冒出了小紅點，她點進去，見?何弘正在里面和人閑聊，發(fā)了一張紅色跑車的照片，說是自己新裝的。

    有男生眼?尖，瞥到照片右上角露出的黑色跑車一角，調(diào)侃說那輛的看起來更帥點。

    何弘很快回復(fù)：【你丫有眼?光，那是南哥的?！?/br>
    她的指腹陡然停在屏幕上。

    默然兩秒，葉蓁從聯(lián)系人中點開那張黑白的頭像，進入他的主頁。

    過去兩個月，秦既南只發(fā)了一條朋友圈。

    是一張合照，背景貴氣奢華，十幾個人站在一起，都是同齡的青年?男女，穿著姿態(tài)張揚散漫，簇擁在最中間?的人戴著生日帽，臉上身上全是蛋糕，葉蓁勉強辨認出應(yīng)該是她見?過的那個墨色老板，叫靳然。

    秦既南的配文很簡短，只有一個系統(tǒng)自帶的生日蛋糕emoji。

    他抄兜懶懶地站在壽星左側(cè)，一身黑衣，身姿挺拔，壽星右手邊的人則穿著粉色蓬蓬裙，明媚如春。

    葉蓁的視線在桑寧臉上停留了好多秒。

    泡在愛里長大的女孩子?，眉眼?之間?都寫滿了無拘無束的恣意。

    孟顏靠過來，好奇：“蓁蓁，你在看什么？”

    “沒什么?！比~蓁關(guān)掉手機，視線移向前方，“快到了吧?！?/br>
    “對，前面路口左轉(zhuǎn)就?到了。小姑說她在門口等我們。”孟顏被轉(zhuǎn)移注意力，晃了晃手機。

    話正說著，車拐過路口，葉蓁遠遠便?看到小姨在餐廳門口的榕樹下等著。

    葉片清綠，小姨穿了條質(zhì)地柔軟精良的無袖白色連衣裙，發(fā)絲蓬松如水，整個人在夜色將暗的時刻漂亮得如同一只白天鵝。

    孟顏夸張地感嘆了一聲：“小姑怎么回事，一年?比一年?漂亮?！?/br>
    “不過蓁蓁，”車停穩(wěn)，下車時孟顏趴在葉蓁耳邊咬耳朵，“你真的好像小姑，從長相到氣質(zhì)，我有時候覺得你該是小姑的女兒才對?！?/br>
    “表姐你也像的?！比~蓁無奈，舅舅和mama小姨三?人是親兄妹，長相本來就?肖似。

    “我沒有你像?！泵项佂葱募彩祝斑@基因排列組合怎么回事，孟家的基因彩票全中你和小姑身上了。”

    二人下了車，前面孟書云正在和孟書華聊天，看到她們下了車，還沒招手，孟顏先一步上前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小姑，好久不見??！?/br>
    “顏顏越長越漂亮了。”孟書云促狹道?，“果然去香港上了學(xué)氣質(zhì)都不一樣了，有幾分?港風(fēng)美人的感覺了?！?/br>
    孟顏根本不信，撇撇嘴：“小姑你就?哄我吧?！?/br>
    孟書云眨眨眼?：“哪有，我說的都是實話?！?/br>
    葉蓁安靜地站在一邊，等到兩人說完話，才彎彎唇：“小姨?！?/br>
    孟書云一早便?看見?她了。

    這姐妹倆的性?格幾乎算得上一個天一個地，孟書云拉著葉蓁的手上樓梯，忍不住說：“怎么比我上次見?你的時候瘦了。”

    “夏天熱，其實也沒瘦多少?！比~蓁笑著回答。

    “那秋冬得好好補回來?！泵蠒普f著偏頭去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邊的jiejie，欲言又止，很輕地嘆了口氣。

    包廂是孟書遠定的，專門叫人布置過，為的就?是慶祝孟顏畢業(yè)。

    席間?開了一瓶紅酒，除了孟書華與葉蓁外?，其他人都喝了一點。

    因為有孟書云與孟顏在，氣氛還算熱絡(luò)。談及畢業(yè)后?的去向，孟顏有些煩：“offer倒是收到了幾個，但是我都不太?想去?！?/br>
    “那你想去哪？”孟書云問。

    孟顏眼?珠子?一轉(zhuǎn)，笑嘻嘻的：“想去小姨的公司，既是世界五百強又是外?企。”

    “我記得秋招已經(jīng)開了，你投了嗎？”

    “投了，但一直沒有結(jié)果。”孟顏吐吐舌頭。

    “那你把簡歷發(fā)我，我去人事部幫你內(nèi)推一下?！泵蠒拼链撩项伒哪X袋，隨即轉(zhuǎn)過來問葉蓁，“蓁蓁去律所?實習(xí)了嗎，你開學(xué)大二，假期應(yīng)該可以去了。”

    “我——”

    “她不去。”葉蓁剛張嘴就?被孟書華打斷，孟書華語氣淡淡，“她繼續(xù)讀研究生和博士?！?/br>
    孟書云怔了一下。

    玻璃杯中的白水在光下飄著暗沉沉的浮光，葉蓁的力道?在一瞬間?收緊又松開，她起身平靜地笑了笑：“我去趟衛(wèi)生間??！?/br>
    “我跟你一起?！泵项伭⒖唐鹕怼?/br>
    二人起身離開包廂，門尚未關(guān)實的時候，里面隱約傳來小姨的勸解：“二姐，你不要把蓁蓁管得這么嚴(yán)，她喜歡什么，想做什么，你要尊重一下孩子?……”

    “她是我的女兒，聽我的就?是最好。”

    “萬一蓁蓁不想……”

    “她憑什么不想。”孟書華的嗓音極冷。

    孟顏重重地拉上了門。

    回過頭，她去看身邊的表妹：“蓁蓁……”

    葉蓁抬頭對她笑了笑。

    孟顏有些擔(dān)憂地問：“蓁蓁，你想讀研究生和博士嗎。”

    二人此時離開了包廂，走到長廊盡頭，轉(zhuǎn)角就?是洗手間?，葉蓁腳步停住，仰頭從墻上的方形小窗望出去。

    窗外?孤星伴月，夜幕無垠，從她的視角卻只看得見?小小一扇方形。

    “表姐……”她聲音輕得仿佛虛無縹緲，“我想做什么，喜歡什么，重要嗎……”

    反正，都不配她自己來選。

    -

    從洗手間?出來，孟顏卻不想再回包廂繼續(xù)吃飯。

    她心里堵得慌，拉著葉蓁直接離開了餐廳，在路口攔出租車時給孟書遠打電話。

    “爸，”孟顏張口就?來，“剛才那海鮮吃得我肚子?好疼，我讓蓁蓁陪我去醫(yī)院看看，晚上蓁蓁睡我們家，你和姑姑說一聲?！?/br>
    “肚子?疼？”孟書遠聞言坐不住了，“你們倆在哪，我?guī)闳メt(yī)院?！?/br>
    “不用爸爸，我們已經(jīng)在醫(yī)院了，而且不嚴(yán)重只是有一點點疼，不信你問蓁蓁?！?/br>
    冰涼的手機直接貼到耳邊，葉蓁嚇了一跳，她茫然地看著孟顏，后?者對她擠眉弄眼?。

    “舅舅……”葉蓁硬著頭皮撒謊，“表姐她確實，是有一點不舒服，我們，我們應(yīng)該，快到醫(yī)院了。”

    孟書遠頓了一下，半信半疑的口氣：“真的？”

    “真的……”

    “行吧。”孟書遠笑了一下，“那你好好照顧你表姐，需要舅舅晚上去接你們嗎？”

    “不用了爸！”孟顏搶過手機，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正好此時有輛出租車停住二人面前，孟顏拉著葉蓁上了車。

    “表姐，我們?nèi)ツ模俊?/br>
    “去玩?！泵项伝瘟嘶问謾C，“有朋友在酒吧辦party，反正和姑姑說了你今晚去我家睡，我們今晚可以隨便?玩?！?/br>
    葉蓁微怔。

    她微涼的手被孟顏捏了捏，孟顏眨眨眼?：“蓁蓁你還沒去過酒吧吧，別管姑姑的話，我?guī)闳ァ！?/br>
    安靜片刻，葉蓁彎彎唇：“好?！?/br>
    二人直接把手機關(guān)了機，長輩們的電話都被隔絕在外?，下車時，葉蓁心底忍不住驚訝。

    比之青鳥巷一間?間?小小的清吧，孟顏帶她來的這個顯然要正規(guī)豪華得多，上下三?層樓，門頭處燈帶環(huán)繞，暗光流彩。

    一樓是無盡的喧囂，年?輕男女在舞池中隨著震耳欲聾的聲音扭動，進去的一瞬間?，葉蓁差點覺得自己耳膜要被震破。

    “我們！去二樓！”孟顏在她耳邊扯著嗓子?說。

    葉蓁覺得自己已經(jīng)快被吵聾了，點點頭跟著孟顏去坐電梯。

    二樓和一樓隔著透明的隔音玻璃，電梯門打開，走兩步便?可以俯視樓下氣氛雀躍的人群，像從真空罩中看世界。

    孟顏領(lǐng)著她左轉(zhuǎn)右轉(zhuǎn)，進了一個包廂，門一打開，滿天的泡沫和彩帶迎面沖落，伴隨著戲謔的歡呼聲：“恭喜孟姐畢業(yè)！”

    視線和臉都被彩帶糊上，葉蓁聽見?孟顏笑罵：“好啊你們，給我搞這種是吧?！?/br>
    葉蓁抬手擦了擦臉，低頭看見?自己的白t恤和牛仔褲上也掛滿了彩帶和泡沫，像即興的涂鴉一般。

    包廂里的人開始七嘴八舌地笑：“怎么了孟顏，不驚喜嗎？”

    “專門慶祝你畢業(yè)搞的，你還不給我們感動哭一下?！?/br>
    有人注意到了葉蓁：“這是？”

    “哇靠，孟顏你可以啊，還帶了個大美女過來?！?/br>
    孟顏就?近揣了那人一腳：“放什么屁，這是我表妹?！?/br>
    “是meimei啊?！睅讉€女生紛紛笑了，“你哪天上掉下來個這么漂亮的meimei，來，跟jiejie們坐?！?/br>
    “都滾滾滾?！泵项伬~蓁在一個雙人沙發(fā)坐下，“我表妹內(nèi)向，你們別嚇著她?！?/br>
    “你怎么這么護犢子?啊，我們看上去像壞人嗎？”

    “就?是就?是?！?/br>
    ……

    葉蓁剛進來時有些手足無措，待坐定之后?，聽著那些并無惡意的笑鬧，心情漸漸鎮(zhèn)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