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他一離開,那股清冽的味道淡了幾分。 梁招月呼吸逐漸恢復正常,思緒卻還是茫然的。 難道剛才自己折騰ipad的經(jīng)過被他注意到了? 見她怔怔的,以為她不好意思收,周云川說:“另外兩臺資料多,這臺是備用機,你拿去用?!?/br> 她低頭看了眼手里的ipad,又抬頭看他,拿出手機,說:“多少錢,我轉(zhuǎn)你?!?/br> 很習慣性的一個反應(yīng)。 梁招月沒覺得哪里不對。 周云川有一瞬的愣住,隨即又意會過來她的意思,不禁笑道:“我們剛領(lǐng)完證的關(guān)系,你確定要和我算得這么清楚?” 聽到這話,梁招月抬眼看他,目光滿是不可置信。 周云川卻不以為意,語調(diào)沉穩(wěn):“接下來還有一年,角色轉(zhuǎn)換的事情你還要盡早適應(yīng)?!?/br> 聲音里有種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時刻提醒著梁招月前一句話并不是她認為的那種意思。 說到底,他們只是純潔的甲乙方合作關(guān)系。 她這才找回思緒,說了聲對不起,然后拉開車門下車。 身影又是有幾分落荒而逃的。 梁招月下了車,站在路旁,心里微懊惱。 怎么能在他面前全然失態(tài)。 就在這時,副駕駛的車窗緩緩降下,她循聲望過去,正好對上周云川看過來的目光。 眼神相比之前,這會多了些溫和,但要說多,那也沒有。只是從他略展開的眉眼,可以得出他此刻的心情不錯。 梁招月發(fā)現(xiàn),每次和他獨處,她總很喜歡揣測他,分析他。 很得心應(yīng)手的一個行為,根本不受她本能控制。 比如這會,她自己也是后知后覺。 四目對視片刻,周云川不緊不慢說:“以后不用什么事都說抱歉對不起?!?/br> 話落,他驅(qū)車離開。 梁招月在路邊站了一會,等車子匯入茫茫車流中,再也看不見一絲影子了,才慢慢地往回走。 太陽盛大而明亮,照落在身上,在這逐漸變得寒涼的氣溫里,莫名讓人覺得溫暖。 她擋住刺眼的光亮,抬頭看向天空。 是書上說的晴空烈日,萬里無云。 很好的一個天氣。 也是在這樣的好天氣下,她和一個人領(lǐng)證結(jié)婚了。 雖然這段婚姻的本意并非是她所期待的那樣,它更多的是一段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暫時交易。 兩人的目的都談不上單純。 周云川是為了應(yīng)付家里的老人,而她…… 梁招月想,相比周云川所認為的各取所需,顯然她的‘所需’是要的更多,更貪心一點的。 她要的是他這個人。 因此,任何一點能和他產(chǎn)生聯(lián)系的機會,她都不會放過。 她就像是一只飛蛾,明知奔向火光的唯一結(jié)果只有滅亡,卻還是遵從于本性,朝光源靠近。 - 周云川的生活并沒有因為結(jié)婚而產(chǎn)生任何變化,他一如既往地繁忙。 此次出差,不僅時長,行程亦是安排得極為緊張,會議一個接著一個。 這會正是會議中停休息的時間,他尋了個允許抽煙又沒什么人的地方,拿出一根煙點燃,不緊不慢地抽,試圖讓大腦得到片刻休息。 吞云吐霧間,手機響了。 以為是工作電話,他將煙擱在一旁的煙灰缸,拿起手機。 看見來電提示是“meimei”,想到她那不安分不消停的性格,頓時頭疼。 他拿起煙,撣掉煙灰,附到嘴旁,與此同時,他接下這通電話。 剛接通,孟安安的質(zhì)問聲隨即傳過來:“我的衣櫥怎么少了一套衣服!” 周云川瞇眼,有片刻失神。 那套衣服是被梁招月穿了去,她提起過要還,他沒放在心上,左右不過一套衣服,按照孟安安換衣服的速度,多一套少一套基本沒差別,更不會發(fā)現(xiàn)。 難得一次,孟安安竟然注意到她的衣櫥被動過了。 孟安安在那頭控訴:“你是不是帶女人回家了?那套衣服是我最喜歡的,還想著爬山的時候穿?!?/br> 周云川呼出一口氣,白色煙霧騰空盤桓,總算搭理她:“你重新買一套?!?/br> “這是買一套的事嗎?”孟安安生氣,并且很會抓重點,“你竟然帶女人回家了?那個女人是誰?” 周云川抖了抖煙灰,慢條斯理地回復:“你嫂子?!?/br> 電話那端有片刻沒聲,隨后是一聲快穿破屋頂?shù)募饨小?/br> 周云川像是早就料到meimei會是這么一個反應(yīng),將手機拿開,手支著煙,沉沉吸了一口,再緩緩吐出去。 這些年高壓的工作環(huán)境下,他逐漸習慣用煙來緩解疲憊的大腦。 好在他抽煙的頻率并不高,一直被他控制在一個安全能掌控的范圍,不至于對香煙產(chǎn)生一種依賴。 任何外在輔助性的東西,一旦產(chǎn)生依賴的心理必然會走向失控的邊緣。 他這樣想著,腦海里閃過的卻是梁招月的臉。 半個月前,助理江柏報告國內(nèi)的工作時,跟他淺淺提過梁招月的事。 她臨城那套房子的歸屬問題已經(jīng)解決,協(xié)議上他要劃撥到她名下的房子和財產(chǎn)也都辦理完畢,唯獨在北城落戶這事上,她沒同意。 她給出的理由是,這事不急,以后她自己解決。 北城落戶難,雖然有相應(yīng)的政策,但隨著人多競爭激烈,并不一定就能成功。周云川不理解她為何會反對,但也尊重她的選擇,沒再進一步過問。 他和她的關(guān)系也就維系一年之久,過后解除關(guān)系回到彼此的位置。 他若是關(guān)心過問太多,這倒和最初的計劃背道而馳。 孟安安平復完驚訝,問道:“你哪里來的老婆,我哪里來的嫂子,你不是獨身主義,找誰結(jié)的婚?” 周云川說:“過段時間我回去了,帶你見她?!?/br> 話落,他不得不注意到另一件事上。 那天領(lǐng)完證,他送她回學校之后,兩人就再也沒聯(lián)系過。 很符合他對這段臨時婚姻的要求—— 簡單、省事。 選擇梁招月雖是突然間做下的決定,可到迄今為止的平靜又是他所需的。 他再一次確定,自己沒選錯人。 孟安安直接震驚了:“奶奶知道嗎?” 周云川說:“奶奶認識她,很喜歡她?!?/br> 他是在領(lǐng)證次日,飛機落地曼哈頓之后,和柳依棠說了結(jié)婚一事。 柳依棠也是震驚了,在看到他發(fā)送過去的結(jié)婚證后,罵他荒唐。 隔了幾天,她又突然打來電話說梁招月是個好孩子,既然和人家結(jié)婚了,要好好對人家。 雖然不明白她的態(tài)度為何轉(zhuǎn)變得如此之快,但這一個多月以來,僅有的幾次問安電話,柳依棠總算沒和以前一樣,動不動就拿婚姻大事、忠孝兩全來煩擾他,耳朵終于落了個清凈。 周云川自覺滿意。 孟安安嘀咕:“難怪最近奶奶一直問我年輕女孩喜歡什么,原來是討好你老婆去了。” 乍然聽到‘老婆’二字,周云川有一瞬的不適應(yīng),問:“還有事嗎?” “有!”孟安安趕忙道,“我能先去找她嗎?我很想見見這個能讓我哥哥低頭結(jié)婚的女人到底是誰!” 門口有人在敲門,是秘書,提醒他會議即將開始了。 周云川點點頭,將煙碾滅在煙灰缸里,語調(diào)波瀾不驚:“你別去打擾她,一切等我回去再說。” 說著,也不等孟安安反應(yīng),徑直摁掉這通電話。 - 一連一個多月,梁招月再沒見過周云川,更未曾和他有過一絲聯(lián)系。 有時候她會懷疑,結(jié)婚一事是不是她臆想出來的,可那被她放在柜子里的結(jié)婚證,又在告訴她,兩人確實領(lǐng)證了。 期間,江柏倒是和她聯(lián)系過幾次。 一次是為了獲取臨城爺爺留下的那套房子的相關(guān)資料,一次是為了辦理周云川劃撥到她名下的房產(chǎn)和財產(chǎn),一次則是為了落戶北城一事。 前兩者都辦得很順利,唯獨最后這件事,梁招月拒絕了。 母親林汀晚說的沒有錯,她確實計劃在北城長久居住,雖然以她的能力要在北城定居談何容易,可這個打算在和周云川協(xié)議結(jié)婚之后,又變得容易許多。 周云川給的實在太多,房子和錢夠她往后余生揮霍了,甚至是夠她下一代吃穿不愁的。 梁招月也說不清自己為何會拒絕。 潛意識里,她覺得是在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留一條隨時可以離開這座城市的退路。 這種想法近似悲觀。 可過往的經(jīng)歷又在告訴她,再怎么孤注一擲,也要給自己留個隨時可以抽身的機會。 那樣,就算到時失望,她也可以換座城市重新開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