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鼾聲，李識宜將那條胳膊從自己身上拿開，轉(zhuǎn)過身靜靜地看著這個人。他漆黑的瞳仁像一彎湖水，里面藏著數(shù)不清的秘密和思緒。

    過了很長時間，他別開臉不看了。譚承的手卻無意識地伸過來，找到他的，然后握緊，睡夢中十指交纏。

    李識宜沉默不語，最終還是沒有抽出來。

    第二天正好周末，譚承出去跑了幾趟，見了幾個熟人，回到李識宜家已經(jīng)快九點了，而且還滿身酒氣。

    李識宜在臥室用電腦，譚承進去抱住他猛親了一口，“又看什么電影呢?！?/br>
    “沒什么?！崩钭R宜把電腦合上，回頭盯著他，然后皺緊眉心，“剛才你自己開車回來的？”

    譚承笑了笑，不置可否。

    李識宜臉立刻垮下來。

    譚承說：“哪能啊，我叫的代駕?！?/br>
    “那你剛才為什么不吭聲？”

    “我這不是嚇唬嚇唬你嘛，看你關(guān)不關(guān)心我?！闭f完連譚承自己都想笑了，媽的，自己怎么混得這么慘，簡直是在拿命試探。

    李識宜卻一反常態(tài)沒有動怒，也沒有一點笑意，只是很不贊同地搖了搖頭：“這不是關(guān)心與否的問題，譚承，你可以不對自己負責，但請你不要讓其他人為你受累。酒駕不是開玩笑的，萬一出了事故，對方豈不無辜？”

    譚承聽完，慚愧之余還有點兒高興。畢竟李識宜肯對自己說這些，那也是有在乎的成分，否則費那個口舌干什么。

    他收起調(diào)侃的表情，正兒八經(jīng)地回道：“知道了，你說得對，我虛心接受。其實這段時間我回回都叫了代駕，不信你查！手機里都有記錄?！?/br>
    李識宜被他這副端正的態(tài)度弄得也有些措手不及，沒再理會他，低頭收拾東西?？墒帐傲税胩?，譚承那雙眼睛還是緊緊跟隨，恨不得把他的臉盯出一個洞來，眼神要多炙熱有多炙熱。

    “你老看著我干什么。”

    “一天沒見了，想你唄?！?/br>
    李識宜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實在是聊不下去了。

    譚承轉(zhuǎn)頭就去沖澡，還邊沖邊吹口哨，哨聲隔兩道門都能聽見。李識宜無奈地舉著書，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不一會兒譚承就回臥室了，頭發(fā)還是濕漉漉的。他用毛巾隨手擦了兩把，然后就掀開被子鉆進了被窩。

    “我cao，怎么這么涼?！?/br>
    李識宜放下書看著他：“哪涼了?！?/br>
    【蛋/仔】

    “你的腳啊，涼得跟凍rou一樣，剛從西伯利亞進完貨回來？”

    李識宜被他的語氣逗得想笑，很艱難才忍住，正想回敬他一句，突然被他拿腿把腳夾住了，熱烘烘的小腿肚子貼著他冰涼的皮膚，非常舒服溫暖。

    “媽的……老子堂堂一個富二代，居然有一天淪落到給人捂腳?！弊T承罵罵咧咧地問，“怎么樣，暖和點沒?！?/br>
    李識宜眼皮微低，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譚承嫌棄不已：“說白了還是你們這個小區(qū)太次，暖氣一點都不給力。等到了三月你就看吧，暖氣一停，這屋里更冷，到時候我要是不來給你暖被窩，看你日子怎么過。”

    李識宜不自在地轉(zhuǎn)移話題：“行了，你別啰嗦。今天跟誰喝酒去了？”

    “工商局跟環(huán)保局的兩撥人?！?/br>
    “為了耿維的事吧?！?/br>
    譚承輕描淡寫地嗯了聲：“必要步驟，省略不了。不過耿維自己也還算給力，這兩天已經(jīng)把那些文件都擺平了，我拿給他們看了看，基本沒什么破綻?！?/br>
    李識宜沉默三秒：“那些假手續(xù)？”

    “對。”譚承邊說邊把床腳的旺仔踢開，嘴里來了句“走你”。

    李識宜頓了頓，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冷：“這么說，這事要成了？”

    “那不一定，不過大差不差?！弊T承嘶了聲，好整以暇地盯著他，“你今天怎么打聽這么多，好奇？”

    李識宜眼神相當平淡漠然，與此同時又帶著點鄙夷。

    “確實好奇，好奇你們是怎么自掘墳?zāi)沟?，都造了哪些假?！?/br>
    譚承滿不在乎地笑道：“假？那可一點都不假，公章、簽名，樣樣都是真的。可惜我這兒只有復印件，原件在耿維家里，要不就拿出來讓你開開眼?！?/br>
    他說話看似滿嘴跑火車，實則有一定水準，這點李識宜通過跟他的長期相處已經(jīng)有所了解。牽扯到公司、利益的事，他說幾月能成一般就是幾月成，他說東西在哪兒就不會在其他地方。

    李識宜心念一動，開始思索自己的事，連譚承把書抽走了都沒意識到。

    “別看了，趕緊睡，老子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弊T承湊過來，按住他的后腦勺狠狠親了一口，“哎，跑了一天，就想跟我寶貝兒好好睡一覺，真他媽舒坦。”

    李識宜身體頓時有些僵硬，直到被拖進被子里裹緊，也沒做出什么反抗。

    跟一個人相處久了，要說沒有一點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何況譚承在某些方面確實還可以。但就算有感情又能怎么樣？很快他們就會決裂，關(guān)系走向另一個極端，他跟譚承，兩個人是注定不會有什么好結(jié)果的。跟性別無關(guān)，這是立場問題。

    李識宜閉上眼，感覺心亂如麻，但又不得不命令自己趕緊抽離出來，思考下一步該怎么辦。

    半夜，譚承的手機突然猛烈震動。

    李識宜推了推他，他極度不耐煩地翻身接起，沒聽兩句就坐了起來：“邢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