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長夜眼睫垂了些。

    夏白的爺爺是他從未謀面的人，他對他的印象，只是他人只言片語的拼湊。

    他年輕時是個趕尸人，走南闖北，翻山越嶺，只為落葉歸根。后來時代不需要趕尸匠了，他選了個院子，給無家可歸的尸體留了個位置，養(yǎng)自己的孫子。

    那段日子應(yīng)該是過得清貧而安逸的，后來他成了玩家，擁有了讓人敬畏的道具技能，依然跟孫子一起在那個農(nóng)村小院過悠閑的日子，不想成為人人仰望的大玩家，看淡名利。

    他和夏白大部分時間應(yīng)該都是快樂安逸的。

    只不過那場病，那段日子……

    徘徊在小診所的鬼門關(guān)，夏白走了好幾次，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病，不知道那時爺爺和夏白是怎么度過的。

    凌長夜：“不會變傻不會癱瘓，會一直健康聰明地活著?！?/br>
    “嗯?！毕陌渍f：“爺爺當(dāng)時也是這么說的，隊長，你和爺爺說了一樣的話?！?/br>
    夏白呆著一張漂亮的臉說：“村里的小孩說我已經(jīng)被燒傻了，看著就是個傻子樣，可是他們連和平醫(yī)學(xué)院都沒考上?！?/br>
    凌長夜抿了下唇，壓下了笑，又“嗯”了一聲。

    夏白捕捉到了他要笑不笑的那一下，剛要說話，掃到手機上出現(xiàn)了一個紅包。

    在游戲里還能收到的紅包，只可能是游戲app里轉(zhuǎn)發(fā)來的積分紅包，且來自同在游戲中的人。

    “隊長，你給我的紅包？”夏白呆呆地問：“為什么給我一個紅包？”

    “我們家那邊的傳統(tǒng)，當(dāng)?shù)弥磉叺娜艘郧吧^重病或者經(jīng)過大災(zāi)時，就要發(fā)一個紅包。因為大多數(shù)是年長者發(fā)給年幼者的，所以有一個說法叫摸頭紅包?！?/br>
    一聽到是家鄉(xiāng)習(xí)俗，有好寓意的紅包，夏白說了聲“謝謝隊長”立即就點開了，看到數(shù)額驚得眼睛都變大了，呆呆地看著凌長夜。

    凌長夜笑了笑，聲音悅耳，“如果以后有一天生病了，我不在，就去找最好的治療系玩家?！?/br>
    夏白看著正帶著點笑意，安靜看著自己的凌長夜，說不上來心里舒服又癢癢的感覺是什么，只是想跟他說好多話，自己壓在心底好久的話。

    “隊長，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你不是沒有秘密了嗎？”

    “這個不全是我的秘密?！?/br>
    “嗯?！?/br>
    夏白：“我這個手機是爺爺?shù)?，我以前沒有手機。爺爺死后我就用了他的手機，同時用了他僅有的一個社交軟件，代替他繼續(xù)跟他的朋友們聊天。主要是，我不想爺爺徹底離開，沒有痕跡?！?/br>
    凌長夜“嗯”了一聲，“你在替爺爺繼續(xù)活著。”

    你很孤單，不能接受爺爺?shù)乃劳觥?/br>
    “還有他的老朋友們年紀(jì)都很大了，沒幾年能活了，每次聽到他們中的一個人去世，就會低沉很久，到現(xiàn)在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跟他們說，或者，就想著一直瞞著他們到他們也離開人世?！?/br>
    “他的那幾個老朋友都是他年輕時趕尸認識的各個派系的趕尸人，以前應(yīng)該經(jīng)常打架，老了群名就叫[老死不相往來]，天天在群里吵架?！?/br>
    凌長夜：“……”

    夏白：“他們是一群被時代拋棄的可憐孤單老人，只能戴著老花鏡在群里吵吵架，互相取暖了。以前我一直這么想的，直到我知道，爺爺應(yīng)該是個非常厲害的玩家，直到我發(fā)現(xiàn)群里的老王是游管局的局長。”

    凌長夜：“……”

    他捏了捏鼻梁，“我想想，王局長的履歷里是沒有他的趕尸人經(jīng)歷的，最早記錄是他因受村民喜愛，成了村長，后來青云直上，又成了一個厲害的玩家，所以成了局長?！?/br>
    夏白憤憤，“他果然也是個玩家。”

    “只有我一個人被騙了，我都想過以后給他們一起養(yǎng)老，一起收尸了，一起埋在院子里了?！?/br>
    凌長夜默然。

    夏白又癱著臉問：“隊長，那個錢星的原來面貌不會也是個老頭吧？”

    凌長夜：“……”

    夏白已經(jīng)麻木了，“我就說他一股子老爹味?！?/br>
    凌長夜也有點混亂，他覺得這可不是個小秘密，游管局局長和圣游公會最厲害的元老可能認識，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身份嗎？

    凌長夜事不關(guān)己地笑了笑，又跟夏白仔細描述了一下錢星的本來面目，夏白有□□成把握他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群里的老錢。

    那個總是慢半拍，因為要戴老花鏡，經(jīng)常連吵架都趕不上熱乎的老頭。

    夏白：“……”

    所以，那群他以為被時代拋棄的老年人，在游戲降臨后更難以生存的脆弱老年人，當(dāng)群里出現(xiàn)游戲的跡象他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年人，一個是游管局長，一個是圣游公會的神秘元老，一個是擁有可怕技能的玩家。

    果然，還有“驚喜”等著他。

    夏白呆著臉獨自消化了一會兒，這個沖擊他人生觀的事。

    局長當(dāng)時不方便問，爺爺已經(jīng)去世了，這次他一定要好好問問老錢。

    “那楊儀呢？他怎么能瞞著我們報名進來？”夏白問。

    之前他曾好奇過，如果玩家可以填模糊的乃至不真實的信息，游管局又不能禁止他們偽裝，是怎么確認報名的玩家和下游戲的玩家是同一個人的？

    宋石跟他說，看游戲id。

    每個人從游戲出來后，手機里就會多一個游戲app，同時擁有自己的游戲id，在玩家交流中心有類似交易行為時，id會自動顯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