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假裝看著氣喘吁吁的亓瑤瑤，眼睛余光里卻在觀察著呆若木雞的二號，他又微微動了動手指，瑤光劍如之前般回應著他，顫了一顫。

    亓瑤瑤柳眉倒豎，嘴里還罵罵咧咧地說著，她慢慢地收回劍，看上去冷靜了不少。

    李逸陽不合時宜地想到，假若這一幕能被錄下來，那必定會是導致琉璃宗女明星形象崩塌，樓遠嵐可能要利用手中權(quán)力全宗封鎖這一個黑歷史。

    但也可能會吸引來很多奇奇怪怪的粉絲。

    李逸陽耐心等待著時機，他見二號又開始走神，便一口氣賭上了一半的靈力，剎那間瑤光劍直直地飛向他，徑直穿過了他的手。

    呃……差點忘了。

    他現(xiàn)在是一個可憐的無家可歸的靈魂，沒有實體。

    不過現(xiàn)在二號要是想奪走劍，恐怕要付出更多的靈力，雖然他的動作不太帥氣，但結(jié)果非常成功。

    “欸？”世界陡然安靜，亓瑤瑤噤聲，訝然地看向李逸陽。

    “你……”李逸陽羞赧地避開視線，摸了摸鼻子，有些討好地說道：“你罵得真好，都把他罵傻了?！?/br>
    “說，老婆，都是靠你，我們才能逆轉(zhuǎn)形勢?！惫废到y(tǒng)欣喜若狂。

    說個屁！

    “我都是靠你帶，我應該……早點求助你。”他眉頭微蹙，說得有些違心。

    因為，想來想去，這種地方對亓瑤瑤來說還是太危險了吧！就算亓瑤瑤的修為比謝淮書還高，揍人的時候不小心劃破了皮，也很危險。

    比如，萬一傷口感染了呢。

    李逸陽清清喉嚨，扭頭看向二號：“你快撤去法陣，否則……”

    “無所謂?！倍栆桓币馀d闌珊的模樣，他直勾勾地盯著李逸陽身后的瑤光劍：“它與我神魂綁定，想不到你也能用?！?/br>
    他這樣一說，李逸陽也有些奇怪，不過他轉(zhuǎn)念一想，狗系統(tǒng)都不能分出他們兩個靈魂的區(qū)別，這把劍沒有靈智，分不出不也是很正常。

    二號處于劣勢，卻并不著急奪回瑤光劍，他也沒有理會虎視眈眈的李逸陽，反而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亓瑤瑤。

    他鴉睫微顫，緩緩開口道：“我一直很好奇，如果有一天李逸陽殺了你，你會怎么想的？”

    他是想問另一個亓瑤瑤會怎么想吧？

    亓瑤瑤愣了一愣，旋即滿不在乎道：“我怎么知道？那時候我死都死了，還有什么想法？難道還要評價你的劍利不利，快不快？傷我傷得疼不疼？”

    “不過……”她忽然笑了笑。剛才發(fā)泄一番后，她的語氣沒有之前的激動與憤怒，反而是嘲諷的意味更強了幾分。

    “不過我要是早知道李逸陽想殺我，我也不會傻乎乎地站在那里隨他動手?！彼_口問道：“你肯定什么也沒告訴她吧？是不是還自作多情地覺得不告訴她真相，會讓她不那么痛苦呢？”

    雖然不是在說他，但總感覺自己也在攻擊范圍之內(nèi)。李逸陽抿唇。

    誰叫他的腦回路與二號在細節(jié)上有那么一點點相似，當然他肯定不會傷害亓瑤瑤。

    他糾結(jié)幾秒，與亓瑤瑤一唱一和道：“你真的太會自我感動了，費盡心思為自己找那么多借口，好減弱罪惡感，立什么牌坊??？”

    “難道你不是嗎？”二號瞥他一眼，又將視線移回亓瑤瑤身上：“我確實沒告訴過她?！?/br>
    他有時心情愉悅，與她琴瑟和鳴，恩愛無比。

    有時黯然神傷，偶爾會做作地問亓瑤瑤：“你沒察覺到這世界有點不對？”

    “你為什么那么喜歡我？萬一有一天我會傷害你怎么辦？”

    這時候亓瑤瑤總會溫柔地安慰著他，不要胡思亂想。

    他確實沒有將真相告訴她，因為他正如眼前的亓瑤瑤所說的一般，自卑又自負。

    他自負地將擁有了系統(tǒng)的自己當作這個世界的絕對主角，亓瑤瑤不能心領神會，那么就是她有問題，其實都是在他為自己的懦弱找著借口。

    他在害怕。

    “瑤瑤你知道嗎？我們初遇時的那條蛇是系統(tǒng)放的?！?/br>
    “我早知道你會在秘境中遇見危險，所以才會按時出現(xiàn)?！?/br>
    “你師兄會走火入魔，會被我殺死，你我踏進天懷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但我只是任憑著劇情發(fā)展?！?/br>
    “其實就連有些情話都是參考的系統(tǒng)資料?！?/br>
    他不敢直白地說出這些話，害怕亓瑤瑤一旦知道真相，便會察覺他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

    他……害怕？

    二號忽然瞪大眼，他詭異地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歇斯底里地笑了起來。

    亓瑤瑤是簡單設定好的程序。

    可是他害怕一個程序瞧不起他。

    他突然為自己幼稚又可笑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

    原來……原來在心底，他早就把她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但是他自欺欺人地告訴著自己她不是，他庸人自擾地找著許多證據(jù)，妄圖證明她不是。

    “對，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她。”二號又重復道：“我一廂情愿地將時間浪費在猜謎上?！?/br>
    “怎么能那么蠢……”他扭曲的笑容逐漸淡去，蒼白憔悴的面容如灰一般枯敗。

    “那你不就是蓄謀已久地要殺她，真惡心?！必连幀幉恍?，毫無憐憫之意。

    她翻了一個白眼：“你可別說自己暗示過了，誰有心思一天到晚揣測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難道你有認真觀察她的一顰一笑，想過她在想些什么嗎？你若有想過，就不會最后選擇殺了她。”

    亓瑤瑤掃了李逸陽一眼，忽然有些落寞：“我認識的李逸陽不會隨便殺人。你殺她時肯定不能算隨便，所以……”

    “你殺他時根本沒將她當做人。”

    “嗯。”二號淡淡應了一聲。

    “我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吧？”亓瑤瑤理了理頭發(fā)。

    她低頭，沉默片刻，再抬頭時，笑語盈盈，聲音甜膩而惡毒：“她永遠不會再愛你了，請你充滿遺憾地去死吧?！?/br>
    “祝你永生永世孤寂地生活于悔恨之中，而她會投胎轉(zhuǎn)世，再遇良人?！?/br>
    “現(xiàn)在，麻煩你不要擋在我和李逸陽之間礙事了?！?/br>
    第109章 她去找他的第8天   二號再見，別擋著談……

    少女粉面桃腮, 嬌俏可愛，如花園中嬌艷的薔薇，她無辜地睜大眼睛，朱唇微啟, 又能像一條危險美麗的毒蛇。

    蛇蝎美人。

    李逸陽微微怔忪, 忽然間便有些沒出息, 暈乎乎的，如踏云端, 不要在他們之間礙事？真好。

    這么嚴肅的關(guān)頭，怎么能嬉皮笑臉的呢？他抬手掩住口鼻，妄圖隱藏自己表情管理失敗的事實。

    “她這么罵人是不是太沖動了？”狗系統(tǒng)畏手畏腳地問著。

    “沖動個錘子, 她又不是你這樣的傻子, 肯定是深思熟慮之后才這樣做的?！崩钜蓐柌幌舅妓鞯胤瘩g，語氣中帶著幾分炫耀：“攻心為上你懂不懂??？弱智系統(tǒng)?！?/br>
    狗系統(tǒng)嗤笑一聲：“你之前怎么不這樣說？舔狗, 你敢當她的面夸她嗎？”

    雨幕中的血衣少女明媚而又張揚，意氣風發(fā)，沉悶的墓地中, 她如雪中寒梅傲然綻放。

    與他久遠的記憶里埋藏著的亓瑤瑤一模一樣。

    或許只要他稍微坦誠些，他們就不會落到那樣的結(jié)局。

    亓瑤瑤越是維護李逸陽，二號就越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他究竟親手毀掉了什么。

    可惜, 知道也無濟于事了。

    二號眼神微動, 苦笑道：“這就是你所希望的嗎？”

    “對?！必连幀帞蒯斀罔F。

    他一意孤行了那么多年……

    二號頹然揮手，清光朦朧間，軀殼上的法陣便已經(jīng)解除。

    “是我執(zhí)迷不悟，害人害己?！彼鲱^輕嘆一聲，雨水從他虛幻的靈魂間穿過，直直落在地上。

    一滴冰冷的雨穿過他靜謐如死水的眼眸, 他忽然想起亓瑤瑤死的那天也是這般天地變色。

    九天雷劫劈下，世人都在慶賀又飛升一位仙君，歡聲笑語中，只有琉璃宗的幾個人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死的那一日，他倒是覺得自己無欲無求，無所掛念。

    后來被貓系統(tǒng)自作主張地復活，來到嶄新的時間線，他卻又忍不住心生期冀，若能再續(xù)前緣，又該是何光景？

    也許他該慶幸這里的劇情與他記憶里的完全不同，否則他真可能做出鳩占鵲巢的事，掩耳盜鈴地活著。

    再后來，他自作聰明地想為亓瑤瑤做些好事，他自己都渾渾噩噩如行尸走rou，卻一廂情愿的想著他能點醒她。

    是她點醒他。

    靈氣如潮水般從二號體內(nèi)涌出，而瑤光劍嗡鳴，白芒一閃，飛回他的身邊。

    “你終于要滾了？”亓瑤瑤語氣不善。

    二號漠然地應了一聲，他神情復雜地望著瑤光劍，后來的許多年，他身邊只有這把劍的陪伴。

    他的靈魂潰散，閃爍不定，面容也漸漸變得模糊，如蒙了一層紗般，他卻勾起了嘴角，喃喃自語道：“就像癡人在墳前做了一個美夢……也不賴?！?/br>
    夢里的他們，竟陰差陽錯地換了一個結(jié)局。

    倒在泥濘中的少年指節(jié)微動，胸膛隨著呼吸上下緩慢起伏，又有了生命的跡象。

    李逸陽已回到身體之中，不過他如今虛弱，還不能自如活動，但做一些簡單的動作還是不成問題。

    見此，亓瑤瑤長舒一口氣，眉頭舒展，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

    二號的視線已有些模糊，他伸出手，似乎他的亓瑤瑤也在這樣對他笑著，可望不可即。

    即便在昏暗的天幕下，她也如春日暖陽般耀眼。

    這正是亓瑤瑤原本的模樣。

    看來，他又一次給亓瑤瑤增添煩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