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宋楠師沒想到何劍會是被民警盤問最久的一個:“你一個剛畢業(yè)的大學生,他們難不成是擔心你被騙?” 何劍尷尬地撓了撓頭:“是啊,還叫我下了反詐 app,不過我已經(jīng)替老板你解釋過了,因為這一帶以前有些不正經(jīng)的行當,民警大哥擔心我誤入歧途……不過他說了,只要不是違法亂紀的事他們不會管,還跟我說這屋樓梯陡,要注意不要弄出人員傷……” 話還沒說完,何劍像是突然看到了韓沙衣服上的血跡,猛然瞪大了雙眼:“不會吧,說什么來什么!我不在的時候難道又背著我偷偷鬧鬼了?” 年輕人仗著腎好陽氣足就是不一樣,對這種事向來興奮大過害怕,沖上來想仔細看韓沙身上的手印,但就在這時,門外忽然有人扣了扣玻璃。 兩個穿著時髦的姑娘探進頭來,小心翼翼問道:“老板……你身上的事兒嚴重嗎?現(xiàn)在還有蛋糕吃嗎?” 第07章 福禍套娃 之后發(fā)生的一切對我來說可以講是完全超綱了。 三點之后,店里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大批的客人,甚至排到了七十多號,將門口圍得烏泱泱一片,架勢比起早上可以說是有過之而不及。 在最開始,我還以為是白柳為了安慰我又用了鈔能力,又或者是早上沒薅著羊毛的人不肯放過我這頭羊,最后問了幾個客人之后才發(fā)現(xiàn),她們竟然是看了新聞來的。 原來就在早上我們四個被領(lǐng)去派出所之后,有人將“兇宅爆改網(wǎng)紅店,開業(yè)第一天做法事老板被帶走”的新聞發(fā)上了微博,很快轉(zhuǎn)發(fā)過萬,當天下午就有好心人慕名而來想要一睹我這個大冤種老板的慘況。 短短一兩個小時內(nèi),套餐已經(jīng)賣出了接近八十份。 報警從某種程度上坐實了黃粱一夢是兇宅的消息,這方面明明我也沒有培訓,但何劍這小子倒是懂行,偶爾被小姑娘拉住詢問屋子的情況,他都神神秘秘地點點樓上,這欲擒故縱的情商真讓我好奇這小子為什么到現(xiàn)在都是童男。 不過很快我就沒功夫去管前場的事情了。 賣完了準備好的庫存,后廚瞬間進入了地獄模式,我輾轉(zhuǎn)在烤箱和廚師機之間,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多虧了宋楠師的手快,也不知之前在殯儀館是怎么練的,洗盤子的速度真是堪比洗碗機,體力也遠勝過我,雷打不動洗完四十分鐘盤子還能過來幫我倒蛋糕糊和擺盤,最后甚至還能到前頭上菜。 晚上七點半,隨著店里的最后一個客人離場,我整個人都癱瘓了,讓何劍去遣返了門口幾個不死心想要接著排隊的小情侶,我在沙發(fā)上癱了有五分鐘才緩過來,恰逢韓沙淡然地算好賬,給我報了個總營業(yè)額。 “三千二?!?/br> 二十塊的白給套餐,足足賣了一百六十份,一直用到所有巧克力桃木劍都彈盡糧絕才閉店。 我癱在沙發(fā)上,累的一根小指頭都不想動,心里卻想難怪這么多人年紀輕輕就不想努力了,明明都是服務(wù)業(yè),伺候富婆一天只需要伺候一個,再看看我,一天要伺候一百六十個,還是白菜價伺候。 趁著他們?nèi)齻€收拾,我趕緊上網(wǎng)查了一下,就這么一個下午,黃粱一夢已經(jīng)不是查無此店。 姐妹們我絕對不允許你們錯過這個新晉網(wǎng)紅,老板給抓進去的那種紅????雖然死過人有 1 點點可怕,但氣氛真是絕絕子,干了這塊黃符下半年一定能找到男朋友,不來打卡真的會后悔??(已親身體驗,樓主暫時安全,后續(xù)會再更新的??點個關(guān)注不迷路??) ??收銀的大叔真的是個道士哎??早上錯過了帥大叔做法事嗚嗚,不藏私??安利給全世界的寶藏店鋪??雖然是兇宅,但是服務(wù)員都是帥哥美女??據(jù)說老板也很帥但是一直在做蛋糕都沒看到?? ??渝江首家兇宅網(wǎng)紅甜品店探店攻略,劃重點,店里的裝潢比較老,適合復古風格,穿白的立拍大片??(據(jù)說之前出事都在二樓,一樓親測安全 hh,集美們可沖??) ????藏在觀音里的寶藏甜點??天吶姐妹們,我太喜歡這家的口味了,三種口味的黃符蛋糕,整塊切開 duangduang 的,超級綿密扎實,根本停不下來??還嘗了三清鈴蛋糕,外酥內(nèi)軟,上頭插著的巧克力 pocky 是點睛之筆,配上店里特質(zhì)的桃木劍摩卡,甜度剛剛好,推薦?? 要不怎么說,你永遠可以相信現(xiàn)代人的探店速度,翻了幾頁,我看的心潮澎湃,恰逢其時,白柳給我打來了電話。 女人開門見山:“恭喜啊央子,因禍得福,網(wǎng)上的評價我都看了,看來這一回是真的有戲?!?/br> 直到聽到白柳的聲音,我都有一種自己在做夢的不現(xiàn)實感,忍不住問道:“姐……下午這幫人真的不是你找來給我挽尊的吧?點單跟不要錢一樣?!?/br> 白柳哼笑一聲:“我整個下午都在幫你找那個舉報的兔崽子,哪有空找人給你挽尊……不過現(xiàn)在看來,也不用找了,這個王八蛋算是幫了你一把,這趟派出所去的值?!?/br> 這一天發(fā)生的事情太多,我疲憊地捏了捏鼻梁:“那你找到了嗎?按理說我這個地方鳥不生蛋的,周圍連個人都沒有只有狗,搞不懂是哪門子的鄰居覺得我影響公共秩序了?!?/br> 聞言,白柳沉默了片刻,半晌卻沉聲道:“央子,做生意最麻煩的事情是要和人打交道,開店別的我都不怕,就怕你在這個事情上吃虧……記得,碰到不對勁的事情要立刻跟我說,別想著一個人硬抗,有些事可能比你想的要復雜很多?!?/br> 也不知是不是被我前幾次離奇的倒閉經(jīng)歷搞出了 ptsd,白柳這一番推心置腹來的很突然。 想想也是,之前遭遇的“致命打擊”都和遇人不淑有關(guān)系,甚至在貓咖倒閉之后我還仔細琢磨過,是不是我平時和房東關(guān)系沒搞好,他才毫不客氣地直接給我漲了兩萬塊錢……但凡我平時多給他送幾塊蛋糕當舔狗呢,是不是也就沒這事兒了。 明明mama也說過的:“沒有什么是一塊蛋糕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吃兩塊?!?/br> 掛了電話,我內(nèi)心嘆了口氣,聽到宋楠師在后廚咦了一聲:“老板,你冰箱里還有蛋糕忘記賣了!這個明天還能吃嗎?” 我忍不住笑出聲:“開業(yè)第一天你就讓我以次充好啊……這三塊是留給你們的,第一天營業(yè)辛苦了,時間也不算太晚,你們要想回家可以把蛋糕帶給家里。” “真的嗎?謝謝老板!我就知道跟著你混沒錯!” 何劍滿臉驚喜,年輕是好,都是忙一天,相比于腎透支的我,這小子看上去依然容光煥發(fā)。 這時韓沙也已經(jīng)處理好了帳務(wù),我估計他過去的業(yè)務(wù)都可以團購,類似于除鬼秒殺價 85 又或者法事兩人團購價 140 之類,總之,韓沙cao作美團和大眾點評驗券的熟練程度讓我嘆為觀止,第一天開業(yè),他非但一筆沒錯,甚至還因為被認出是新聞里的道士,抽空和不少小姑娘合了影。 看我已經(jīng)累的站不起身,韓沙淡淡道:“身體虛弱更容易邪氣入體,你也先別急著給我們放假,樓上那東西,你準備怎么辦?” 他說著,望向了天花板二樓最深處的方向。 這話好似一盆冷水澆下來。 我打了個哆嗦,猛地支愣了起來,是啊,忙了一下午,我他媽都快忘了二樓那個要命的浴室門還死死關(guān)著! 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換句話說,福禍這事兒就是個套娃,現(xiàn)在又哪里是開心吃蛋糕安心數(shù)錢的時候。 我緊張地問道:“老韓,你算的出來嗎,二樓那個東西……現(xiàn)在還在?” 韓沙這回甚至都沒掐指頭,直截了當?shù)溃骸八恢本蜎]走,這種生前有很大怨氣的東西會寄生在這個房子里,白天來的生人越多它就越活躍,我現(xiàn)在還沒有找到徹底驅(qū)散它的方法,早上試了一下,然后結(jié)果你也看到了……現(xiàn)實當中的驅(qū)鬼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是我拿了桃木劍上去 1v1 就能直接解決的?!?/br> 我回想起他差點被自己的桃木劍捅死的那一幕,背后一陣發(fā)涼:“那它當時叫我上去……” “你是這房子的現(xiàn)任主人,它當然最記恨你?!?/br> 韓沙頓了頓:“你還不明白嗎?兩次它直接出現(xiàn)都是想把你引到二樓去,如果我不在,你的情況可能就危險了,畢竟,之前的每一任房屋主人都死在了這里,不是嗎?” 一下子,我整個人如墜冰窟,現(xiàn)在想想,白柳有句話說的不對,做生意麻煩的也不止是人。 搬完一天的磚還要面對一個鬧鬼的房子,這他媽可以說是社畜的終極煉獄了。 我們幾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半晌,何劍小心翼翼的開口:“那個……上回不是說我的這個體質(zhì),可能有點用嗎?” 誰能想到在現(xiàn)代社會當個處男有朝一日還能幫老板擋禍消災(zāi),這種要求想必腦子最缺根筋的 hr 都不敢在 boss 直聘上寫出來,我一時都不知道該以什么表情去面對何劍,只能看向韓沙,希望他能說,只要有何劍在我就暫時還死不了。 而再一次的沉默過后,韓沙很勉強地點了頭:“這法子也不知道能有用到什么時候,不過,只能試一試?!?/br> 他讓我們跟著他上樓,由何劍打頭陣解開了浴室門口的紅繩,接下來就是重復上一次的流程。 我們幾個人翹首以盼地看著何劍進了廁所。 眼下這個情況,我站在門外都替何劍腳趾摳大廈,本覺得宋楠師一個姑娘家實在不合適跟著折騰,但她本人卻根本沒有這種意識,從何劍進去之后就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扇門出神,也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 好在何劍也還算爭氣,很快就出來了,緊跟著韓沙拿著三清鈴一頭扎進去,繞著不大的空間,道士念念有詞,每念完一段就要搖一下鈴鐺。 不同于前幾晚,韓沙隨便搖了兩下就出來,這一回,韓沙的這個過程足足持續(xù)了十分鐘,加上三清鈴聲音的穿透力很強,回蕩在狹小的浴室里,震的我腦袋瓜子嗡嗡直響,心想難怪這玩意兒用處這么牛逼,在高鐵上聽大爺連刷三小時抖音的痛苦也不過如此。 做完這一切,韓沙頭上已經(jīng)出了汗,再出浴室的時候連腳步都有些踉蹌,他微微喘息道:“也不知道能撐多久,盡量不要在里頭太久,尤其是老板你,不可以在里頭讓自己出血?!?/br> 我看出韓沙已經(jīng)精疲力竭,這兩回這玩意兒找我麻煩,最后差點害死的都是他,心里不禁一陣過意不去,苦笑道:“死不了人就行,趁著還有時間,你要不要帶著蛋糕回去看你女兒?” 韓沙像是沒想到我還惦記著他家里有個人,愣了一下?lián)u搖頭:“我女兒身體不好,只能吃一些清淡的東西,謝謝老板你的好意了?!?/br> 不管怎么說,解決了二樓的事情,這一天的營業(yè)才算是徹底結(jié)束,我拖著疲憊的腳步準備下樓把第二天的巧克力桃木劍凍上,但就在這時,宋楠師卻忽然一把拉住我:“沒有消失,老板?!?/br> “什么?”我還沒聽明白。 宋楠師指著浴室門上方說:“你們沒發(fā)現(xiàn)嗎?韓哥搖完鈴了,但那個東西……它沒有消失啊?!?/br> 第08章 富貴險中求 我心里咯噔一下,順著宋楠師的手望去,結(jié)果卻只看到很尋常的浴室門上梁,什么都沒有。 我第一反應(yīng)是這姑娘在逗我,無奈道:“我真怕這個,你可別嚇我了,嚇出病來你們工資就沒了?!?/br> 然而宋楠師的臉色卻很認真,我心里這時也跟著慢慢的涼了,畢竟這姑娘耿直如鋼筋水泥,要是美女還會說瞎話,哪能淪落到來我這兒打工? 何劍也沒看出問題,奇怪道:“宋姐,你看出啥了?不是什么都沒有嗎?” 宋楠師搖搖頭:“那是你們沒有注意過,二樓衛(wèi)生間上頭原本是有縫隙的,早上還有,但是現(xiàn)在……” 這下我倏然意識到她在說什么,胡經(jīng)理和我說過的,自從二樓浴室之前因為煤氣中毒死過人之后,房主就把浴室門改小了,給浴室門上留出了縫隙方便通風,防止事故的再一次發(fā)生。 我猛地抬起頭,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浴室門上那條細縫已經(jīng)漏不出光了,簡直就像是,在門內(nèi)的天頂上掛著什么東西,將光線都擋死了一樣。 這種事我們?nèi)齻€大男人確實沒有自覺,畢竟就算留條縫也不會被人占什么便宜,但宋楠師再怎么耿直也是個姑娘,估計從剛搬進來就意識到那條縫的存在了。 我想到這兒,后脊背不由一陣發(fā)涼,顫顫巍巍問:“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就剛剛,今天一天我忙的也沒上來過,剛剛何劍進去我才發(fā)現(xiàn)。” 宋楠師的表情看不出害怕,她原本似乎覺得門里那東西是可以被韓沙驅(qū)散的,如今對那個“遮擋物”沒有離開覺得費解,所以才會把我拉住。 我不由地看向何劍和韓沙,人可以眼瞎,但不能瞎成這樣,如果真有東西趴在浴室頂上,也不至于他們兩個人進去都沒發(fā)現(xiàn)。 何劍仗著年輕頭鐵,還沒等韓沙開口就沖進了浴室里,他抬頭觀察了一圈,然后跳起來,一下子,塞在縫隙里的東西就被他打了出來,輕飄飄地滾落在了走廊上。 我走過去撿起來,發(fā)現(xiàn)那是幾張被疊得很細的報紙,展開來之后竟然是三個月前的渝江晚報,打開第二頁上就寫著關(guān)于觀音里 29 號發(fā)生的意外。 我心里一寒,先不說 2022 年了,竟然還有人看報紙,留的竟然還不偏不倚就是三個月前關(guān)于 29 號有人割腕自殺的內(nèi)容,這不就是赤裸裸的警告嗎? 或許是我的臉色太難看,何劍抽走了我手上的報紙,看了一眼凝重道:“老板這個還是我拿著比較安全,你就別再往身上疊 buff 了……我給你分擔一點?!?/br> 韓沙抱著胳膊靠在一邊,卻沒有太多驚訝,只是沉聲道:“這個屋子一直發(fā)生的怪事就是一種警告,老板,你想要繼續(xù)往下做生意要做好這種心理準備……也不止是你,這兒的每個人都要做好心理準備?!?/br> 他的目光掃過何劍還有宋楠師,意思不言而喻,而我內(nèi)心卻只想罵人。 這他媽好不容易才賺點錢,為什么人家搞投資就碰不上我這些破事,按道理我作為一個渝江人上半輩子連麻辣兔頭都沒吃過,對比我姐這樣的吃兔殺生狂魔,我難道還不夠積德行善嗎? 然而無論我怎么委屈,腿都是長在別人身上的,我無言地看向屋子里的其他三個人,韓沙卻率先聳聳肩,淡然表態(tài):“以我所學道法,不能放任這等妖邪不管,更何況,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老板你倒是不必憂心我,只要每個月付我工資就行了?!?/br> 2022 年了,誰能想到在 58 同城上都能招到菩薩了。 我想說一句感謝道長,何劍這時也插嘴:“老板,你是不知道現(xiàn)在外頭卷的多厲害,我那些進了大廠的同學,天天 996,按照這么說,那些大廠隔三差五就猝死兩個員工,難道不就是巨型兇宅?反正都是賭命,相比之下,還是你這兒好,還有蛋糕吃?!?/br> 年輕人很誠懇地看著我,配上這張清純不做作的臉,我這個顏狗毫無出息給感動得一塌糊涂。 人倒霉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支付寶紅包掃出來三毛都覺得是上天的恩賜,更別說是有人冒著被兇宅克死的風險也要在自己手底下干活兒了。 我感動之余拍拍他的肩膀:“下回要吃什么可以直接跟我點單,我做了成本價給你們拿回家?!?/br> 這下只剩下一個宋楠師,姑娘從剛剛起就一直沉默,不知為何,她看起來既不是害怕也不是想走人,只是單純在思考。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宋,你是有什么想法嗎?” 宋楠師回過神,看到我憂心忡忡的眼神突然反應(yīng)過來,慌里慌張說:“老板我不是要走!就是……我之所以會注意到那道縫,其實是因為前兩天晚上發(fā)生了一件怪事,我一直沒敢說?!?/br> “怪事?” 我現(xiàn)在聽到這兩個字就本能地心頭一跳。 宋楠師點點頭,臉忽然漲的通紅,在我們?nèi)齻€人的注視下,她結(jié)結(jié)巴巴說起了兩天前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