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亮了!老婆子夜里眼瞎,要是沒亮也沒法跑出來。村口三嬸子說糧隊早就過去了,老婆子不信,可跑過來一看,果然是不見了人影了。大人啊,我家已經(jīng)出了一個丁了,還請把我兒放回來吧?!?/br> 胡大人嘆氣,拿了五兩銀子交給劉李氏,說只要找到商隊就把他們家父子倆都送回來。 劉李氏哭得整個人哆哆嗦嗦,跟著出去了。 等到秦歸回來,胡大人跟他說:“你趕緊趕上你家盧將軍,這糧食沒丟在蒲云州。” 秦歸迷茫:“大人怎么知道的?”他也在一邊聽著呢,可真沒覺得這老婦說了什么有用的情報。 “也是我們疏忽,沒問那糧隊什么時候走的。你說兩個多月前頭,要是押運大宗的貨物,該是什么時候上路的?” “巳時左右吧?”巳時就是現(xiàn)代的九點到十一點,兩個多月前那可是剛過了春節(jié)不久,北方那時候天亮得還很晚,也冷的很呢。比這個時間早出門,黑燈瞎火的,就算人不怕,但拉車的牲畜凍傷了,或不小心崴了蹄子,那可就耽誤大事了。 “剛才那劉李氏說的呢?” “??!”劉李氏說她起來,同村人告訴她糧隊已經(jīng)過去了。農(nóng)人是雞叫就起,這時間絕對不會太晚。劉李氏沒聽見糧隊的動靜也不算奇怪,要是一家村口、一家村尾那距離可不算遠。而且糧隊可是黃昏的時候到的石林縣,“可……要是糧隊趕時間呢?” “晝夜兼程也得看季節(jié),再趕也不是這么個趕法?!焙笕藬蒯斀罔F。 秦歸當即被派出來送心了,盧斯這邊呢,其實也沒走出多遠呢。 糧隊從這走,因為人馬繁多,他們不會走別的路,只能是順著官路走。盧斯就想,如果他的猜測屬實,從一開始這糧隊就有鬼,那么從石林縣加入的十五個役夫怕是沒走出多遠,就已經(jīng)兇多吉少。 畢竟,與其一路上防備著這些外人察覺真相,不如開始就絕了后患。 那尸體會怎么處理呢?就這么拖著走也有可能,但就算當時天氣冷,尸體腐敗的速度慢,又有大隊人馬遮掩,可還是不太妥當。趁著夜色,找地方埋了那就還算厚道。也可能一路把人分尸,扔到官道兩邊林子的深處去,自然有野狗野狼幫他們處理后續(xù)的問題。 因為見得變態(tài)太多,盧斯覺得最后一種可能性最大。他也跟帶著隊的無常說了自己的想法,大家雖然還是順著官道走,但盧斯讓他們按照自己的猜測,一旦可能拋尸的地方,就進去。當然,也得注意自己的安全。 這里除了路過的一兩個村莊外,老林子也不少,加上盧斯就六個人,即便有官道這么一條線路,可范圍依舊是廣闊。 他們走走停停,到了晌午匆匆用過飯,盧斯起身的時候,有個無常問:“將軍,要是咱們一直都沒找著什么呢?” 盧斯道:“那就派人追上周大人跟馮將軍,跟著一起進會陽關(guān),請段將軍派人過來?!?/br> “大人,您這是篤定了那十六個人都死在這附近了?” “沒那么篤定,不過他們沒死在這,就是死在放馬縣那邊了?!北R斯道,“放馬縣那比這還難找,所以左右還是得叫人過來找人的?!?/br> 眾人一聽也是,他們雖然沒去過放馬縣,但只聽著縣的名字,就知道那邊該是怎么樣的地形了?,F(xiàn)在這天氣,別看依舊挺涼的,可是樹木早就找出了嫩葉來,野草更是瘋長得厲害,兩個多月前要是什么地方埋了人,到了現(xiàn)在可是真難找啊。 吃完了,稍作休息,大家又分開繼續(xù)找。 這回也是老天眷顧,沒多久,盧斯就聽見有人喊:“大人!快來!” 不止盧斯,附近的人立刻就都奔過去了。等到了跟前,就看那無常手里拿著半個巴掌大小的一塊白:“大人,屬下看著,這像是頭蓋骨?!?/br> 盧斯接過來打量:“是頭蓋骨,還是給砸碎的……但說不清是人的,還是其它什么東西的?!?/br> 不過能找著一塊,就還有更多,眾人都在這附近撒開尋找。 可是正找著呢,就聽外頭又有人喊:“大人!兄弟們快回來!有狼!”還伴隨著馬匹的嘶鳴聲——不能他們都出來找人了,總得有人看著馬匹。也是幸虧留人了,等幾人匆匆過來,兩匹馬身上都帶上了傷。 不過這些狼看來是吃過不少來自人類的虧,之前就避過了散開的盧斯幾人,如今看見他們出來了,也是散得極快,一頭扎進草叢里,唰唰幾聲就沒了蹤影。 等到把馬安撫下來,盧斯道:“行了,咱們找人打狼去吧。” 成群的狼,有把食物帶回窩里跟家族分享的習慣。如果真的死者都被分尸,大塊的骨頭也都砸碎了,那能找到最多斷肢殘骸的地方,就是狼窩了。 有了目標,盧斯干脆就帶著人回石林縣。召集獵人之類的,還是得跟縣令商量。正走著呢,秦歸找來了。如此這般的跟盧斯一說,行了,眾人更得回去了。 最苦的是縣太爺,昨天剛被嚇了一場,聽說無常司的諸位爺爺都散出去了,他就略微放了點心,想著他們都去其他地方查看了,那他們石林縣近期內(nèi)就沒什么事了吧?誰知道人家又回來了?還一回來就直接找到衙門上來了? 這縣令也不傻,一聽師爺來報,就明白過來,這糧食怕是并非丟在了養(yǎng)馬縣,而是從進蒲云州,甚至還沒進蒲云州,就出了問題了。 “大人,那這不是好事嗎?這下就沒咱們蒲云州的罪過了?!甭爭煚斣谂赃呎f,縣令才反應(yīng)過來,他剛才把想的事情說出去了。 “哪里是好事???讓那些賊人來了又去。不但一點都沒察覺,還把自家的百姓雙手奉上……嘶!怕是那些百姓都遭了難了?!?/br> “那大人,咱們做點手腳,抻著對方?” “抻個屁!”縣令怒吼,“無常司的都是下面上來,能看不出來?本來就算有過錯也就是失察,你這一抻,再扣個從賊的帽子?!” 師爺委屈,他不就是提個意見嗎?不過師爺也知道自家老爺是什么脾氣,就低著頭不吭聲。 “快把里正都叫過來,召集得用的獵手,跟他們說這是抵了徭役了,最遲明天,給本官上山打狼!” 盧斯在花廳里剛坐下沒多久,縣令出來了,滿口的答應(yīng)著。盧斯一開始還有點懷疑,可是沒多久,里正們就急急忙忙的跑來了,縣令就當著盧斯的面分派。 這些里正們一個一個可都是哭喪著臉,叫獵手是這么容易的事情嗎?有些偏遠的村子,村子一來一回就得多長時間?。窟€得明天就要上山打狼?可縣令發(fā)話了,他們也只能低頭認了?;厝ゾ挖s緊叫家人套了車,出發(fā)去村子里頭了。 盧斯看縣令這個樣子,起身謝過,道別出來了。 到了街上,盧斯就感覺……有些不得勁,他很確定,這種不得勁是因為他被跟蹤了。 看石林縣因為是蒲云州最靠南邊的一個縣,多有商人跑到這邊來販賣牛馬,因為還算是挺熱鬧的?,F(xiàn)在街道上不能說是人流如織,也是人來人往的。盧斯是穿著便裝過來的,身邊也沒帶著其他人,現(xiàn)在就只能看他一個的了。 盧斯走著走著,就看邊上有個打著酒幌子的小酒鋪:“掌柜的,給打半斤酒!我沒帶著家什,可能在您這買一個?” “本店有葫蘆!五文錢一個,您看怎么樣?” “成!” “好了!一個正好半斤!”盧斯側(cè)著身子看老板打酒,余光打量著他身后的人。 讓他懷疑的有兩個人,一個客商打扮的大漢,另外一個是墻角蹲著的乞丐。這兩人都是在他側(cè)身的一瞬間停下來的,一個跟邊上賣鞋的討價還價,一個坐地上開始要飯。 盧斯拎上了酒葫蘆問賣酒:“掌柜的,這石林縣哪里有賣好rou的人家?” “客官你要吃熟rou,還是要買熟rou?” “自然是買些下酒的熟rou?!?/br> “您要是想吃鹵豬rou,得朝回走,前頭趙記,那rou可是香甜得很。要是想吃羊rou,就前走兩個口朝東邊拐,一拐進去您就聞到羊湯的味道了,跟著味兒去就行?!?/br> “都說酒香不怕巷子深,這還有rou香不怕巷子深的?。俊北R斯說笑兩句,“成,那我就去嘗嘗羊rou?!?/br> 他拎著酒葫蘆朝前走了,他前頭走,那乞丐還蹲在原地沒動,客商買了些,搖搖晃晃的就朝盧斯那方向去了。結(jié)果他剛拐進那路口,迎面就挨了一拳頭,整個人就懵了。 “老弟啊,都說你是三杯倒,怎么就不信呢?”后邊再進來人,只能看盧斯攙扶著個大漢,手摟著對方的脖子,朝邊上走。 盧斯在這大漢脖子上按了五六秒,把他從暈眩,按到昏迷,這才嘀咕著:“兄弟,你等著,我找輛車抬你回去。”他把這人放在地上,用自己的身形遮擋著,把他褲袋結(jié)了下來,捆了他的兩條腿,又澆了點酒在他胸口褲子上。 站起身,盧斯就朝巷子外跑。 那乞丐蓬頭垢面的坐在地上,也看不清他到底看著什么方向,但就在盧斯出來的一瞬間,乞丐站起來了。 “那乞丐是個小偷!別讓他跑了!”盧斯一聲大吼,街上的人順著他的手看過去,恰好看見這乞丐站起啦就要走。 要說這年代,見義勇為的還挺多的。立刻就有人擋住了乞丐的去路。乞丐反應(yīng)也快,立刻轉(zhuǎn)過身來朝盧斯的方向跪了下來:“老爺!我老婆真不能賠給你??!”嗓門只比盧斯更大。 “渾說的無賴!爺這樣子,要你老婆何用?!”盧斯嗆回來。 原本擋著乞丐的好漢們已經(jīng)要挪開腳步了,可是一聽盧斯這話,再看他的樣子,衣著,腳步頓時就堅定了,同時還帶著一點被騙的怨氣。 “呸!就你那德行,還不撒泡尿自己看看,就算有老婆也是個夜叉,人家小公子會要?!”邊上一個胸懷廣闊的嬸子更是直接嚷嚷了出來。 乞丐:“……”這時候他在想換借口已經(jīng)來不及,而且也不可信了。眼看著盧斯到了跟前,跪在地上的他瞬間就竄起來了,手里還閃著亮光。盧斯這回就是來吩咐縣令找獵人的,想著最多是打嘴仗,想想那縣令緊張的樣子,就不但是便裝還沒帶兵刃呢,這下可好。 他抬手,把酒葫蘆舉起來了。 第120章 乞丐手里那東西, 當時就扎在酒葫蘆上了, 同時盧斯抬起一腳,朝著乞丐的胯下踢去。乞丐向后提腰,雙腿分開, 躲過了這下斷子絕孫腳。 眼看著這兩人就要過招過上一段時間, 乞丐就聽身后有勁風之聲響起,他匆忙朝下一蹲!倒是躲過了一板磚,但依然是再也沒能站起來…… 周圍的百姓,抄起扁擔,舉起搬磚的不在少數(shù),畢竟是邊境的州府, 民風彪悍。而且這地方狹窄,乞丐頓時就被揍了個生活不能自理, 要不是盧斯在那看著,怕是把他直接打死了。 盧斯搜了搜這乞丐的身,果然搜出來了一個裝滿了散碎銀兩的小荷包。一直看著沒走的百姓更確定了乞丐是個偷兒,盧斯把這人也捆綁起來, 扛著朝小巷走去。 “那后生!縣衙門在那頭兒!” “這乞丐還有個同黨呢!”盧斯擺擺手。 立刻一群人呼啦啦跟著過來了。 就到巷子, 盧斯就看見課上趴在地上, 褲子掉在一半, 正解他腳上的褲腰帶呢。 “就是那胖子不是?!”跟過來的百姓都是熱心腸,不等盧斯說話,已經(jīng)炒著家伙上去了,別管客商如何喊叫, 反正先是一通好打。然后幫著盧斯,把兩人一快送到衙門了。 守門的捕快認識盧斯啊,遠遠看著盧斯過來,就有一個飛奔進去叫縣太爺了。 縣太爺正跟師爺商量,打狼的時候,他們到底要派多少人馬呢,那位將軍大人又回來了,還帶著一群百姓?!縣太爺不止汗流不止,他都有點想尿褲子了。 總算,等到見著盧斯的時候,才知道人家是抓了兩個賊……話說,什么樣的賊怎么眼瞎,盯上白無常了。不過,好像也不能算眼瞎,就這鄉(xiāng)下地方,盧斯這穿著打扮,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個肥羊。 可再看抓來的兩個賊,縣太爺又怎么看,怎么覺得不對勁了。 等到百姓都走了,盧斯這才站起來:“還請借貴縣的大牢一用,先把這兩人關(guān)起來。” “沒問題!沒問題!”果然,就不是簡單行竊的事兒。 “有勞了?!?/br> 盧斯前腳走,縣太爺后腳讓人把這兩人關(guān)起來,而且是卸了手腳關(guān)節(jié),塞住嘴巴的那種。 盧斯一路緊趕慢趕回到了驛館,見著胡大人第一句就是:“大人,秦歸他們出發(fā)了嗎?” ——就在盧斯去縣衙的同時,無常司派出了四隊人馬,分散走不通的道路,朝開陽送信。 “自然是都派出去了,怎么?” “剛才碰見了兩個尾隨我的……”盧斯搖了搖頭,“無妨,大人,我想去直逸州?!?/br> 盧斯沒說全,胡大人也明白他的意思了,這是怕有什么變故。但再大的變故也脫不開這件事的本質(zhì),那就是在國家的腹地,出現(xiàn)了一支數(shù)量不低的武裝力量。 從已知的情況看,這支武裝紀律嚴明,行動劃一,而且極其殘忍,這樣一伙人,他們存在的目的當然就只有一個——造反! 官府要剿滅他們,再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盧斯要去直逸州繼續(xù)查案,這聽起來更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畢竟,在這邊再怎么查,也難以有更多的線索了。 “不行。”可胡大人卻否得干脆,“你要是去直逸州,固然是能查出更多的線索,單頁太危險了?!?/br> “大人?” “你不是說都抓著人了嗎?對方都跑到這里來了,要找出真相慢也慢不了那一時三刻的。”胡大人依舊是擺手,“不要以為老夫這是公私不分,對,老夫作為長輩是舍不得小輩去冒險,可要是別無選擇,老夫也不會攔著。可現(xiàn)在這件事,一個不好,這亂子就會起來,你能確定你在人家的地盤上還能有什么施為嗎?” “……”盧斯細細一想,胡大人說得還真是對。他查案子行,讓他在波云詭譎中施展什么大手段?那還是做夢更實際一點,但從另外一個方向思考,這事情也沒這么簡單,“大人,您既然這么說,這幕后之人到底是誰,大人……是否已經(jīng)有底了?” 胡大人嘆了一聲:“你還記得當年咱們食谷縣出的那場兵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