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陸時章這會兒才知道,她為什么列出設(shè)備的廠家和生產(chǎn)年份了,原來是為了這個。 許如意接著往下聊:“而咱們修不了,是因為時間長了,各種配件都已經(jīng)老化、磨損,更換的配件都是大家湊出來的?!?/br> “我們不得不承認(rèn),國產(chǎn)件無論是在精度、耐磨程度還是使用時間上,都有些遜色。” “這才導(dǎo)致了我們的機器不好用了,不精準(zhǔn)了??晌覀兊墓と肆私馕覀兊臋C器啊?!?/br> “如果我們用國內(nèi)的工人來維修,換上原廠件,這不就解決了嗎?” 許如意是個很善于將難題一步步分解開來解決的人。 哪里有問題就解決哪里,最后匯總起來,問題自然解開。 陸時章立時心里算了筆賬,原廠人來維修的成本是設(shè)備原價的20%,如果按著許如意的辦法做的話,成本甚至可以壓低到10%。 畢竟,國內(nèi)的人工比之國外的人工,便宜太多了。 更何況,如今成本更低,又能保證機器恢復(fù)到原廠設(shè)計的標(biāo)準(zhǔn),這不僅僅是對于東陽廠,而是對于如今所有急切需要設(shè)備升級改造維修的工廠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要是做成了,這對整個工業(yè)行業(yè)來說,提升的不是一點半點。 當(dāng)然,這件事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這個人需要是個厲害的技術(shù)專家,能迅速將各廠的機器分門別類,拿出具體方案,他還需要懂外語,了解國外的機床市場,對所有機床的構(gòu)造性能等了如指掌,還要會溝通。 一個優(yōu)秀的團隊可以完成,如果只有一個人的話,也就只有許如意能做到了。 而就在這時,一直在外面聽得楊又春終于大步邁了進來,他此時激動萬分,直接說了一聲:“好辦法!” 第35章 三章合一 許如意說得投入,根本沒注意到后面的動靜,楊又春一聲叫好,倒是嚇了她一跳,猛然回頭,才發(fā)現(xiàn)外面最少站了十幾個人,而對她說話的這位,她并不認(rèn)識。 還是陸時章站起來給她介紹:“這是楊又春廳長?!彼嵝?,“剛剛楊廳長一直在聽?!?/br> 楊又春笑著說:“許廠長,你說的太精彩了,又不好打擾,我沒忍住,偷聽了好一陣。這是不對的,我道歉。不過,還有嗎?” 這位楊廳長顯然很風(fēng)趣,許如意也跟著笑起來:“道歉倒是不用,您能聽我的報告,我是榮幸之至,就是有點遺憾。” 楊又春是聽說了很多次許如意的大名,可是第一次見她。 剛剛她的侃侃而談,真是有眼界有知識,最重要的是那一顆為國家著想的拳拳之心,楊又春已經(jīng)感受到了。 所以這個好,不僅僅是叫的想法好,還是對許如意的認(rèn)可。 可他沒想到,這小丫頭年紀(jì)不大,本領(lǐng)不小,膽子更是不小呢。很多四五十歲的下屬見他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她居然還挺游刃有余,講遺憾。 楊又春是真喜歡這個小丫頭,笑著說:“什么遺憾?” 許如意直接說:“我的報告為兩部分,一部分是說解決辦法,已經(jīng)解析完了,第二部 分是我的一些想法,早知道您聽著,我就說快點,現(xiàn)在您表揚我了,我都不好意思開口了?!?/br> 陸時章是知道許如意說話俏皮風(fēng)趣的,饒是如此,也不由在心里給許如意豎了個大拇指。 這場匯報的內(nèi)容,一是許如意提出建議,二是許如意提出參與進來的要求。 不過這都是基于兩人合作多次,相互熟悉的份上,所以能這么爽快地提出來。 但現(xiàn)在楊又春來了,不提顯得不磊落,可提了許如意又不太合適——她不是這行的,除了幾篇文章,沒有任何相關(guān)經(jīng)驗,這么大的改造項目,根本不可能考慮她。 可她很聰明的表達(dá)了出來。 楊又春要是覺得不合適,就不會搭腔,要是覺得可以,自然就會往下問。在這樣的情境下,往下問是很顯然的事情。 果不其然,楊又春聽了后哈哈大笑,說道:“你的想法不用說我都知道,你不就是想幫幫忙嗎?” 這話真是說中了許如意的心思,可也是給許如意面子。 她是想?yún)⑴c進來,這既是想要夏國不吃虧,用最少的外匯干最多的事兒,也是自己想進入這個行業(yè)。 如今楊又春卻只說她貢獻(xiàn)的那一面,顯然是對她印象很好。 陸時章就放下了心。 楊又春接著說:“你能提出這樣具體化的建議,就證明你有這樣的本事,想什么都說來聽聽?!?/br> 這就是對她參與其中不反對了,許如意也不含糊,大大方方地說出了心里話:“我一直對機床很感興趣,也在相關(guān)刊物上發(fā)表了不少文章,但我卻不知道,作為一個生產(chǎn)鍋爐和手推車的廠長,怎么去跟機床挨邊?” 這是肯定的,許如意就算干得再好,哪個單位也不會將一個機床廠給她,就不是一個行業(yè)的。 至于讓她自己買,她短時間內(nèi)根本湊不齊,而且也不可能將所有的利潤扔進去。 她必須從小處入手。 許如意接著說:“這次跟隨專家組去東陽廠,我有了如上的感慨后,就覺得找到方向了?!?/br> “楊廳長,我們燎原廠被鍋爐報曝光后,就成了臭老鼠,別說生產(chǎn)鍋爐了,連給農(nóng)場生產(chǎn)獨輪車,人家都不放心,要一輛一輛的驗貨才肯接收?!?/br> 楊又春是知道這事兒的,郭培生當(dāng)初跑到了廳里找他這個老同學(xué),求來的這個訂單,但他卻不知道一輛一輛驗收的事兒,想到這里,也不禁為燎原廠的境遇而感嘆,可看著許如意,又為老同學(xué)感到高興。 “我們的辦法就是,幫著市縣的工廠升級改造沸騰爐,從別人做不了的小處入手,現(xiàn)在,整個肅南市6成的沸騰爐改造,都交給了我們廠?!?/br> “所以,對于機床我們也可以這樣。從維修改造入手,由我們來診斷機器該如何修理更換,拿出清單,購買相關(guān)零部件,然后指導(dǎo)各廠自己的工人進行安裝?!?/br> “所以我的想法是借機成立一個技術(shù)服務(wù)廠,一方面協(xié)助大家購買新設(shè)備,另一方面專門維修進口機械設(shè)備,不但為東陽廠也要為有相同困擾的企業(yè)服務(wù)?!?/br> 這想法在許如意提出了那么多建議后,就是順理成章的。 楊又春自然想到了,所以并不意外,他說的是:“東陽廠的改造,涉及到外匯數(shù)百萬美元,許廠長,你的想法非常好,而且很有前瞻性,我們非常需要,但是,作為一個鍋爐廠和手推車廠的廠長,僅僅有理論是不行的。 整個改造需要集合全省眾多專家和技術(shù)人才,他們都是各方面的權(quán)威,你用什么來說服所有人,由你管理呢。” 許如意就知道,會卡在這里。 她的提議,她的想法,仿佛她理所當(dāng)然要拿到主動權(quán)。 但是她沒有影響力,根本無人信服她。 這就成了矛盾之處。 這也是楊又春突然出現(xiàn),她選擇立刻申明自己的想法而不是不說,私下再跟陸時章匯報的原因。 因為所有的想法,最終都會是楊又春來下決定,那樣的話,很可能她都沒有解釋的機會,就被否決了。 不如正面面對。 楊又春開始跟許如意說話后,陸時章就已經(jīng)將辦公室的門關(guān)閉了,這會兒屋子里就他們?nèi)齻€人,靜悄悄的。 許如意面色從容,小姑娘在這寒冷的初冬,仿佛是一株紅梅,傲雪而立:“的確,這是我和燎原總廠的最大短板。但是楊廳長,誰說必須由我來主持改造工作?誰說必須由我們燎原總廠來全部執(zhí)行這件事情?!?/br> “我寫這個方案的確是我對機床有想法,但更多的是因為外匯得來不易,不想浪費。我想?yún)⑴c進來出一份力而已。 東陽廠的改造,我認(rèn)為我可以作為組內(nèi)普通的一員參與進來,您不用顧慮我有什么意見,沒有?!?/br> “我們燎原總廠下屬紅星廠,目前正在生產(chǎn)收縮推車,并不需要很多技術(shù)員,完全可以抽調(diào)出來,參與到其中。而且?guī)匠鋈顺隽Σ灰X!” 楊又春忍不住笑了。 他不得不說,許如意真是一個天生的談判者,她知道自己的優(yōu)勢和劣勢,這個很多人其實都知道,但不同的是,她是站在國家的角度考慮的,無論成不成,都不計較個人得失。 這樣的赤誠,誰能拒絕呢。 楊又春的回答是:“這個方案是否可行是需要進行討論的,但是如意,”他叫了許如意的名字,顯然對她已經(jīng)很是親近,“我可以保證,如果試行,一定有你?!?/br> 許如意立刻說了句:“謝謝楊廳長?!?/br> 許如意匯報完就告辭了,屋子里就剩下了楊又春和陸時章。 楊又春拿著那份報告,笑著說:“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我年輕的時候,可沒有這樣敢想敢干!” 然后才對陸時章說:“組織組織人,研究研究吧?!?/br> 許如意回了華美招待所,王石頭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她了,許如意上去退了房,就拿著行李下來,坐進了車?yán)铩?/br> 王石頭問她:“廠長,咱回燎原還是去肅南?” 這會兒都中午了,就算到了肅南也快下班,聊不了什么。更何況,許如意這會兒實在是太累了。 整整十二天,前十天泡在東陽廠,一刻都不敢休息,后兩天窩在招待所里,一天都睡不到五個小時,全副精力在寫報告。 她幾乎等于連軸轉(zhuǎn)了十二天,這會兒覺得隨時都可能睡著。 更何況,家里還有倆孩子,她離開這么久,得去看看。 “回燎原?!?/br> 王石頭哎了一聲,立刻發(fā)動了汽車,不過瞧著許如意眼下的黑眼圈,王石頭都不忍心——他閨女今年馬上要參加高考,就比許如意小一歲,在他眼里,許如意就是個小姑娘呢,累成這樣,誰不心疼? 王石頭就說:“后車座上,我放了個保溫飯盒,里面是熬好的米湯,放了紅糖,你餓了就喝點,后面還放著個毛巾被,是干凈的,張紅洗的,困了你就睡會兒?!?/br> 這可是太貼心了。 許如意早上寫完最后一稿,沒吃飯就過去了,這會兒是又冷又餓,趕緊倒了米湯出來,王石頭的車開的又穩(wěn)又平,她則舒舒服服的喝了一口,真是從嘴巴暖到了胃里。 王石頭顯然知道她的擔(dān)心,邊開車邊說:“為民他們最近剛剛月考完,”他閨女和許為民都是一個班的,“為民又拿了第一?!?/br> 這會兒通訊不便,許如意這些天就跟許為民他們通了一次電話,她想著,以后她可能四處跑,這次回去,得把電話先按上。 王石頭還在說:“不過這次為民不是唯一的第一名,徐媛媛跟他并列第一。青青說,為民臉都黑了,這幾天特別奮發(fā)圖強。” 王青青就是王石頭的女兒,至于徐媛媛也不是陌生人,就是徐磊的那位吃豆橛子哭的滿大街都聽見的姑娘。 許為民可是對自己的成績自信滿滿,許如意一聽,就知道他的狀態(tài),肯定是大驚失色不甘落后,恐怕這幾天家里的燈都熄滅的晚。 許如意問:“青青怎么樣?” 王石頭挺得意:“第三?!?/br> 他知道許如意關(guān)心家里的事兒,隨后接著說:“吉祥也挺好,我聽青青說,也是他們年級第一,她還寫了一篇作文,講的是一個什么歷史典故,說是寫的特別的詳實,連老師都說好,已經(jīng)送到了市里的中學(xué)生作文評選,說不定能獲獎呢?!?/br> 這個許如意也不意外,許吉祥跟著趙豐年教授,都是愛書的人。 他們收到了舊書,就跟老鼠掉到了米缸里,兩個人一個講一個聽,講的不過癮,再找找作者其他書,或者是相關(guān)書籍,連成串的教和學(xué)。 許如意瞧著,這幾個月下來,許吉祥的水平越發(fā)不錯。 最近和紅星廠合并,許吉祥一直問她,什么時候能搬到肅南市去,她想離著趙豐年近一些,這樣就可以隨時討論。 只是這會兒機床的事情沒搞定,光明廠那邊自然就租賃不下,燎原廠原有的三百人還都在燎原縣呢,肯定不能搬。 還需要一段時間。 王石頭還講了其他的事兒:“咱們木藝廠那邊,也是熱火朝天的,尤其是第一個月結(jié)束,第一批貨物發(fā)出,大家拿到了工資獎金,簡直樂瘋了。” 紅星廠的那個規(guī)定其實也是燎原總廠的,所以大家都是干多拿多,許如意記得,木藝廠這個月獎金最高的,拿到了一百塊,跟三十二塊的工資合起來,足足一百三十二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