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要不是進了燎原廠,誰能過上這么好的日子,前面還剛剛說了,要給學費給生活費,考上大學給獎金,回來還能分房,光明廠的人正向往著日后孩子們有個好前程,突然斷了,誰受得了?! 大家自然掛心:“廠長可千萬別有事。萬一有事了,咱們光明廠這好日子就到頭了?!?/br> 有人自然就聽進了心里。 至于夾具廠同樣道理,副廠長葛旗亮也不用大喇叭,直接找了廠里最八卦的幾個人,把事兒一說,這風聲忽悠悠地就傳遍了整個廠——劉福生挨打了頭破了住了院,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認為是燎原廠為了合并夾具廠找人打的他。如今將燎原廠的廠長告了,要想跟人家燎原廠合并,就得找到動手的人。 這風聲可比光明廠傳得快又猛,畢竟多數(shù)人還不知道燎原廠看上他們的事兒了,大家只有兩個反應,一是燎原廠要合并咱,好事啊。二是他媽的誰干的?趕緊找出來! 廠子里幾乎立刻熱鬧起來,紛紛問詢:“誰干的,趕緊承認,燎原廠現(xiàn)在什么樣,要是真能合并了,你家里也跟著吃香喝辣,要是合并不了,可就是廠里的罪人,到時候,沒好處?!?/br> 張老三眨眨眼。 倒是耿明耀和劉福生這會兒,美的不得了。 耿明耀的想法特簡單,我就是惡心你,反正我也沒說啥,你能拿我如何? 所以回去,專門買了瓶酒,還切了半斤豬頭rou,自己喝酒去了。 至于劉福生,這會兒正躺在床上呢,因為是廠領(lǐng)導,所以有著單獨的病房,房間里還擺滿了下屬們送來的禮品,他老婆方琴一臉擔憂,“你這事兒是不是有點過?” 劉福生卻不覺得如何,“我說的有錯嗎?我劉福生既然能第一次讓夾具廠起死回生,就有第二次起死回生的本事。我這邊才半年不發(fā)工資,就要合并或者分流,她張維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嗎?” “不就是看燎原廠現(xiàn)在紅火了,想要盡量留住燎原廠,生怕好處落不到自己頭上,將肅南市這幾個廠子能劃拉的都送給許如意。呸,馬屁精!我說她為了政績,半點沒錯。” 方琴皺眉:“她人不錯,而且你說這個也就說了,你攀扯許如意干什么,你這頭怎么可能是她找人打的。” 劉福生一聽這個就笑了:“你不懂了吧,沒有刑事,怎么可能查的快。再說了,誰知道是不是她找人,畢竟耿明耀也挨了,我這是合理懷疑。要怪就怪她樹大招風,我怎么不說別人啊,這不還是她做的不夠好?” 方琴將蘋果一放,“你就不怕查著不是她,你怎么辦?” 劉福生才不在意呢:“首先不好查,耿明耀挨打都多久了,哪里還有線索,至于我這個,摸黑打的,只要不傻,就不會出來。讓她先被調(diào)查吧,夠她難受了?!薄案螞r,查出來也沒什么,我一個受傷的同志,心里害怕諸多懷疑,有什么問題嗎?再說,翻臉更好,省的她惦記我的夾具廠?!?/br> 許如意是中午被帶到檢察院的,問完了還管了她一頓飯,飯后因為沒有問詢,她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覺,別說,桌子高度有點低,坐著不舒服,趴著倒是很合適。 倒是井同志他們還挺訝異的,“真是了不得,別人嚇死了,她倒是睡得著?!?/br> 年輕人忍不住說:“一點不急,我覺得她胸有成竹呢!” 井同志點點頭:“的確心態(tài)挺好,但是這種事怎么可能淡定。” “她那個專利運營中心,我查了查,的確是明天正式辦公。而且這可是部委直屬的,還真不能多留。” “再等等?!彼麄儸F(xiàn)在兵分三路,公安兩路,一路查耿明耀,一路查劉福生,還有一路是檢察院,正在調(diào)查張維。所以才不能立刻放許如意離開。 只是沒想到,話音剛落,許如意那邊都沒睡醒,先是公安那邊打了電話來:“兇手找到了?!本具€以為是打劉福生的人,這也太快了:“你們這次不錯啊,夠效率,怎么這么快?誰打的劉福生?” 人家對面說:“哪里是我們找到的,自首的,打劉福生的,打耿明耀的都自首來了,現(xiàn)在就在局里呢。我們核對了一下,的確是他們,跟許如意沒關(guān)系,就是因為眼紅燎原廠的待遇,恨他倆擋路,出手教訓他們的。” 那自然就不能再關(guān)著許如意了,井同志隨后就去將許如意叫了醒,跟她說:“已經(jīng)有人自首了,你可以走了?!?/br> 豈料許如意一聽,反倒是不急著走了,還問呢:“就是說他挨揍跟我沒關(guān)系了?!?/br> 這是自然的。 誰料她還接著說:“那我就是被誣告了?” 這倒也是,不過井同志感覺到了不對,“你什么意思?” 許如意的意思很簡單,肯定不是她啊,但這種事,都第二次了,她要是忍著,以后燎原廠發(fā)揚壯大,是不是每次都得來一次? 憑什么被污蔑,憑什么被這么帶過來,憑什么忍著啊。 此時不發(fā)瘋什么時候發(fā)瘋? 許如意根本不妥協(xié),“我的意思是,他誣告我,我很委屈,我要求檢察院嚴格處罰?!?/br> 井同志皺眉,舉報這種事就這樣,有則處理,無則加勉,哪里有反過來處理舉報人的,他解釋:“他也是受傷了害怕?!?/br> 許如意卻根本不信:“他是故意的,這是對我的誣告,這是犯法!” “你們要是不辦,那我也不回去,我就住這里了。明天專利運營中心辦公,我必須得跟機械部甘部長匯報,到時候找不到我,是你們的問題?!?/br> 井同志都愣了,怎么有這么誣賴的人啊。 他直接說:“你這是威脅我們嗎?你這女同志怎么這個樣子?!那你讓甘部長打電話來啊?!?/br> 許如意肯定不能讓甘部長打電話,但是她真的不走了。 即便他們把門開開,她就在屋子里待著,渴了要水,餓了要飯,到了半夜,還要被子,愣是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 如果說,一開始井渭南只當許如意隨便說說,但現(xiàn)在他知道了,她這是來真的,不禁頭疼起來,真沒有這么干的。 可是怎么解釋,許如意都是一句話:我要公道。 這是一種平靜的發(fā)瘋,你沒辦法說她錯,可是,卻也沒辦法忽視她。更何況,她真的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來,他都上班了,許如意還沒醒呢。 遠在京市的甘澤林部長真的親自打電話來了,話不多,就幾句:“此案惡劣至極,必須秉公辦案、嚴格處理、杜絕此類風氣,以儆效尤?!?/br> 井同志是深吸了口氣才放了電話,甘部長沒有指誰,意思是誰錯辦誰,但顯然,嚴辦的對象應該不是放心睡覺的許如意。 劉福生和耿明耀恐怕都不知道,他們干了什么蠢事。 劉福生正睡著覺,病房門就被敲醒了,檢察院的同志沖他說:“劉福生,請協(xié)助我們調(diào)查?!?/br> 同樣的被敲響大門的,還有醉氣熏天的耿明耀! 第77章 三章合一 許如意一醒,井渭南就過去了,問她,“你不是說你們專利運營中心,今天要開始辦公嗎?昨天說的挺急,今天怎么不去了?” 許如意把被子疊好后,甚至晃了晃腦袋,這屋子又沒有床,她趴在桌子上睡的,開始還挺舒服,不過時間長了是脖子疼肩膀疼胳膊更是壓的疼,這會兒哪里都不舒服。 井渭南瞧著她那樣兒都覺得這一晚上挺遭罪,忍不住說:“你這是何苦呢。” 許如意還是那副平靜的樣子,就是話里話外一句不讓:“我也知道床好睡,可是如果這次還是輕拿輕放,我們燎原廠后續(xù)有很多事情要做,難不成每次都被人這么收拾一頓?” “他們這么猖狂,不就是因為舉報不受罰嗎?但我認為,這不是舉報,這是誣陷,誣陷是違法的?!?/br> “我昨天晚上專門要了一本看了看,上面138條,明明確確寫道,嚴禁用任何方法、手段誣告陷害干部、群眾。凡捏造事實誣告陷害他人(包括犯人)的,參照所誣陷的罪行的性質(zhì)、情節(jié)、后果和量刑標準給予刑事處分。國家工作人員還要從重處理。” “也就是說,劉福生誣告我□□,他就要按著此罪進行量刑。這個罪名可是死罪,如果沒有人自首,沒有查到兇手,我就要被投入監(jiān)牢說不定定個死刑崩了,這么大的臟帽子,這么大的風險,我承受了,他憑什么什么處罰都沒有?” 井渭南昨天下班了,還真不知道許如意要了刑法看,不過就算知道了,他也得給啊。 許如意說的是正確的,這是79年新修改的一條,就是因為誣告現(xiàn)象嚴重,所以出臺了這項法律進行遏制,這條法律其實和53年版本有點像,淵源于夏國的連坐制度,所以會有以誣陷的罪行性質(zhì)進行刑事處分的規(guī)定。 但實際上,這么辦理的并不多,因為很難取證。 井渭南實話實說:“我們肯定會嚴查,但是都是以事實為依據(jù),就如同我們不可能完全相信劉福生,也不可能完全采納你的想法?!?/br> 這點許如意認同,她點點頭:“查就好?!钡矝]有離開的意思。 井渭南本來不想說甘部長的事兒,不過許如意這態(tài)度,不給她吃個定心丸,怎么可能相信他們?井渭南就把甘部長打來電話的事兒說了。 許如意一聽就知道,這是有人幫忙告狀到了甘部長那里去了,這人只能有一個人陸時章。 她其實的想法也是一樣,今天專利運營中心辦公,她必須要跟甘部長匯報的,如果找不到人,自然會問她在哪里? 這有些借勢壓人,但在這種事情上面,許如意認為壓一壓沒什么問題,省的以后什么牛鬼蛇神都想找點事。 但現(xiàn)在陸時章干了,甘部長發(fā)話了,她自然就有底了:“我能去一趟洗手間嗎?上班我得洗洗臉?!?/br> 井渭南松了口氣,以為許如意終于要走了,哪里想到她說:“專利運營中心的確很重要,我請假外出一趟,不過我下班就回來,你們派個車派個人送我過去,順便監(jiān)視吧。” 井渭南:…… “你沒事了!”他忍不住重申了一遍。 許如意平靜地說:“對,我沒事了,本來我就沒問題嗎?但是,昨天是我們燎原廠的報喜大會,是我們總廠成立以后最輝煌最榮耀的一天,我本來有很多話要跟職工們好好聊聊,結(jié)果你們過去了?!?/br> “我匆匆結(jié)束不說,還被檢察院的車帶走。所有人都知道我被帶走了,那我不能就這么回去吧。我得告訴我的職工們,我沒有問題,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個事情,有問題的人是誰,結(jié)果是什么。否則的話,這很影響我們廠的名譽和士氣。” “所以,既然把我?guī)砹耍揖偷玫葌€答案。這房間給我留著,我今天還睡這兒,請問我能拿自己的被子來嘛?” 井渭南真是拿著許如意無語了,只能說:“睡!睡!你愿意睡就睡!” 不過等著許如意收拾好了,他還是派了人和車,畢竟有一點許如意說的挺對的:人家好好的經(jīng)營一個廠子,費了那么大的心血,為國家掙了這么多錢,解決了幾千人的吃飯就業(yè),莫須有的被安上了這個罪名,在最得意的一天被帶走,怎么也得讓人家找補找補名聲吧。 所以,他還叮囑了陪同工作人員小黃:“有人問的話,就說實話,許如意沒有問題,其他的在調(diào)查中。” 許如意上了車,先回了一趟燎原廠,她擔心燎原廠的人著急。 果不其然,檢察院的車一到門口,大門上門衛(wèi)直接就蹦出來了,喊了一聲:“你們怎么又來了?來干什么?” 小黃都沒敢開窗戶。 還是許如意從后面放下了窗戶,對方一看到她,立刻驚喜起來:“廠長?廠長你回來了,沒事了嗎?廠長回來了!”他沖著后面就吼了一聲,門崗上一般是兩個人值班,可擱不住來回的人多。 他這么一喊,不少人都聽見了,連忙往這邊看,瞧見是許如意,都跑過來了。 不過一個個的,問的都是一句話,“廠長你回來了,廠長沒事吧。” 許如意干脆把窗戶全放下來了,大大方方讓大家看看,還說:“兩個打人的都自首了,我沒事了,不過現(xiàn)在,檢察和公安系統(tǒng)的同志,正在查誣陷我和燎原廠的事兒,所以,檢察院還派了車和人給我,最近兩天,還要經(jīng)常來回?!?/br> 一聽這個,不少人終于松了口氣,畢竟昨天光明廠找人可是鬧騰了半天,這事兒就算是自首,也不會大張旗鼓的,所以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結(jié)果的,一直都擔心許如意呢。 “那太好了!” “對,就得查查他,這就是誣陷,哪里有這么干的?!?/br> 發(fā)生了什么事,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所以都能說個一二三出來:“都沒見面呢,事兒都沒成呢,哪里有他這樣的,不愿意直說就是了。” “對啊,現(xiàn)在想跟他們合并的廠子肯定有不少,弄得咱們逼他非他不可一樣。必須狠辦!他們要是不辦,我們也去告狀去,我們昨天就想去檢察院,結(jié)果老廠長攔下了,這太氣人了?!?/br> 許如意都不知道還有這茬,點頭說:“這是對的,本來咱有理,可一群人過去鬧騰,咱就沒理了,放心吧,我肯定得要個公道來。行了,我就露個面,讓你們知道沒問題,你們跟大家說一聲安心工作吧?!?/br> 這話自然要帶到,倒是張紅她可是燎原廠的老人,看著許如意長大的,更關(guān)心她的身體,這會兒心疼的不得了:“沒受罪吧,我看著怎么黑眼圈這么厲害?!真沒事吧。” 等著往專利運營中心開去,小黃忍不住吐槽:趕緊的查吧,再不查燎原廠不知道把他們想成什么樣了。 等著到了專利運營專心,拐進了小道,就發(fā)現(xiàn)路口居然都堵了。 這年頭汽車很少,堵車可真是件稀罕事,小黃都訝異,四處打探:“咦,這是怎么了,怎么都是外地的車?這邊干什么呢?!?/br> 許如意直接就開了車門:“來報專利的,我先進去,你慢慢往里開。” 報專利? 小黃知道他們有個專利運營中心,因為這幾個字在1981年實在是太新潮了,所以他還專門問了問是干什么的,聽了后也是很佩服,畢竟雖然不懂機械,但有一點大家都知道,絕活越多,那本錢也就越多。許如意這干的,就相當于給夏國機床攢本錢呢。 可再怎么想象,也沒想到會這么紅火呢,他一邊慢慢往前開,一邊瞧了瞧,這條小街道,足足停了五六十輛,平時去省里開會,也就是這么多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