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人到情多情轉(zhuǎn)薄,而今真?zhèn)€不多情。” ——題記 * 陸緒從不奢求別人的愛,自認(rèn)薄情,女人之于他,微不足道,即便“害死”了周染寧,也不覺得虧欠她,畢竟,沒人逼她嫁過來,是她自己愿意的。 可自從周染寧被害,他再沒笑過,府里的大嬤嬤讓他燒了周染寧的屋子,說那屋子不吉利,可他沒有那么做,還偶爾一個人過去看看,坐在冰涼的床板上,體會她當(dāng)時的心境。 由愛生恨,亦或是徹底心涼。 他曾派人去亂葬崗尋過周染寧的尸體,可亂葬崗內(nèi)豺狼穿梭,哪里會給他尋人的時間。 周染寧如一道霓虹,映入他眼里,消弭于無形,在他心里留下一波微瀾,也僅僅是微瀾。 他的心裝得下無限野心,卻裝不下任何一個女人,宋楚輕說他缺失七情六欲,也許是對的,他并不在乎。 雪花落在他冷硬的臉上,帶著沁涼,他想,若下輩子能再遇周染寧,他會花精力好好對她,將虧欠的全部彌補(bǔ)上,前提是,再遇見時,他已經(jīng)手握大權(quán),不再趨炎附勢于任何人。 人馬行至連城驛館,陸緒將馬鞭扔給隨從,走向隊伍中間的囚車。 囚車上押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陸緒擺擺手,讓隨從解開鎖鏈。 隨從推婦人下車。 婦人踉蹌一下,差點跌倒,陸緒沒有伸手去扶,反倒是走過來的宋契扶了一把。 婦人甩開宋契的手,腰桿挺直,眼中含著仇視,亦含著屬于王者的輕蔑。 這婦人不是別人,正是失蹤已久的皇后娘娘,齊蘊的生母余舒凌,而當(dāng)初擄走她的人,即是陸緒。 她是陸緒的一張牌,雖不知這張牌還有無價值,但陸緒還是留下了她,一直囚在密室,這次北上,恐有生變,便將她帶在身邊。 “帶她進(jìn)去?!标懢w吩咐完,提步走向驛館。 隨從推著余舒凌,見她不配合,抬腿就是一腳, “老賤婦,傲氣什么?!” 余舒凌跌倒在地,口吐鮮血,卷縮一團(tuán),陸緒已經(jīng)三天沒有給她飯吃,這會兒又冷又痛,身體不自覺地抽搐。 陸緒回頭,看了隨從一眼,沒有責(zé)怪,似乎默許了。 余舒凌費力爬起來,啐了陸緒一口血水,癲笑道: “聽聞你此次北上,是為了與北陲總兵結(jié)親,陸緒,周氏尸骨未寒,你還有臉續(xù)弦,真是鐵石心腸,枉費周氏對你的一片癡心!!” 對于她的話,陸緒毫無觸動。 隨從見勢,狠狠摑了她兩巴掌, “老賤婦,跪下認(rèn)錯!” 說著,踢向她腿彎。 余舒凌忍痛承受,沒有屈服,皇后的威儀不允許她屈服。 陸緒抹了一把臉,冷聲道: “周氏生前,本王就與她和離,為何要顧慮她尸骨未寒?” 余舒凌冷笑。 陸緒忽然掐住她下巴, “再多嘴,當(dāng)心本王割了你的舌頭?!?/br> 余舒凌知道他并非恐嚇,憑他冷殘的性格,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一旁的宋契抬起手中折扇,拍開陸緒的手,笑道: “周氏已逝,再言無用,兩位都消消氣,別傷了和氣?!?/br> 這話聽著諷刺,余舒凌看向他,冷嘲道: “本宮若是沒記錯,宋四郎曾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求娶過周氏,被周氏當(dāng)堂拒絕后,還為她寫下百行情詩,以敘相思?!?/br> 聞言,宋契含笑道: “年少輕狂,而今回想,只覺汗顏,娘娘莫要再提了?!?/br> 陸緒瞥他一眼,這人笑如狡狐,誰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但正如他所言,周染寧已逝,再糾結(jié)也無用,遂拂袖離去。 余舒凌盯著陸緒的背影,眼里凝著nongnong恨意,以及深深無奈。 若能逃離,她定想盡辦法,將陸緒和宋家兄妹挫骨揚灰。 繁城客棧。 肖柯整理好藥箱,嘚瑟道: “殿下身體基本無恙,但需避免情緒不穩(wěn),造成記憶錯亂,殿下要記得,切勿動怒。” 這人臉皮賊厚,得知齊蘊記憶恢復(fù)后,立馬改口喚為“殿下”。 齊蘊坐在塌上,手里摩挲著傳國玉璽,眸中銜著悲傷和冷冽, “這么說,母后尚在人間的可能性很大?” 徐福來點頭。 齊蘊斂起情緒,溫和開口, “辛苦您了?!?/br> 徐福來難掩激動, “只要殿下能夠康復(fù),老奴再辛苦又何妨?” “您是我的恩師,別一口一個老奴?!?/br> “誒?!?/br> 齊蘊嘆口氣, “周家女……” 徐福來試探道: “殿下既然記得墜崖前的事,想必還記得染寧吧?!?/br> 齊蘊眸光復(fù)雜, “嗯。” 徐福來扼腕嘆息,既然記得她,又怎會忘記對她的感情,緣分真是嘆不得,道不清。 齊蘊看他欲言又止,淡聲道: “您有什么想說的,只管說。” 徐福來故意長長嘆口氣,還搖了搖頭, “殿下失憶那會兒,把人家姑娘當(dāng)作了心上人,還曾許諾,非她不娶,而且,你們已有了肌膚之親?!?/br> 徐福來平日里沒管過齊蘊和周染寧的事,但這個接骨眼上,難免替周染寧委屈,故而添了油,加了醋。 齊蘊: “……” 徐福來偷偷打量一眼,又道: “人家姑娘起初不樂意,是殿下先去招惹的,還總是找機(jī)會偷親人家?!?/br> “……” 齊蘊正在抿藥,聞言,差點嗆到。 他會做那么混賬的事? 徐福來笑得眼角堆褶, “殿下是磊落之人,既然干了混賬事,那就得認(rèn)賬不是??煞裣茸屗谠蹅兩磉叄鹊钕峦耆謴?fù)記憶再說?” 齊蘊抬起指骨分明的右手,捏下眉骨。 徐福來挑眉, “殿下意下如何?” “嗯?!?/br> 徐福來松口氣,走出客房,見周染寧站在欄桿前,上前拍了拍她的肩, “你也別急,等殿下完全記起來,再跟他好好談?wù)勀銈兊氖?,記住,萬事皆有因果,不必強(qiáng)求,也不要放棄?!?/br> 周染寧扯扯嘴角,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即便齊蘊真的想不起她,她也要留下,助他拿回大權(quán),等到那個時候,她會悄然離去,不會與之糾纏不清。 * 馬車?yán)^續(xù)北行,齊蘊坐在車廂里閉目養(yǎng)神,全程沒有打量周染寧一眼。 周染寧取出包袱里的咸魚干,配上荷葉餅,遞給徐福來, “徐老墊墊肚子?!?/br> 徐福來笑著將她的手推到齊蘊面前, “我不餓,殿下吃吧?!?/br> 齊蘊稍稍側(cè)開頭, “我也不餓?!?/br> 周染寧收回手,態(tài)度不似之前的卑微,又恢復(fù)了冷冷清清的樣子,她這人有個優(yōu)點,凡事拎得清,亦凡事不強(qiáng)求。 抬手掀開簾子,讓阿虎和肖柯進(jìn)來取暖,自己走出車廂,準(zhǔn)備駕車。 齊蘊雖與她不親,但理應(yīng)禮讓,地凍天寒,怎可讓女子驅(qū)車,于是越過鉆進(jìn)來的兩人,坐在車?yán)攘硪粋?cè),接過周染寧已經(jīng)拿起來的韁繩。 兩人的手碰到了一起。 周染寧怔愣著感受來自他手心的溫度,齊蘊當(dāng)即松開, “失禮了?!?/br> 周染寧不語,看向前方。 齊蘊側(cè)眸, “你進(jìn)去吧,我來驅(qū)車。” 周染寧: “殿下剛剛恢復(fù),不易勞累,還是我來吧?!?/br> “無礙?!?/br> 周染寧抓著韁繩,執(zhí)意道: “殿下別強(qiáng)撐,你的康健關(guān)系到整個大雍,要盡量愛惜?!?/br> 齊蘊沒再堅持,也沒有回車廂,就那么安靜地坐在那里。半餉,開口道: “我聽徐老說了我們的關(guān)系,只要你愿意,我會對你負(fù)責(zé)?!?/br> 周染寧淡淡搖頭,她的心很冰冷,需要熾烈的情感才能融化,若他不再是齊小乖,亦或是,在他身上感受不到齊小乖的存在,她絕不會糾纏于他。 這時,后方趕來一人一馬,大聲道: “報!” 齊蘊示意周染寧停下馬車,探子跨下馬,跪地道: “稟徐老……” 馬車?yán)锂?dāng)即響起徐福來尖銳的聲音: “自今日起,諸事稟奏太子殿下!” 阿虎瞪大眼睛,太子? 太子殿下??? 她聽見了什么? 面對她的大驚小怪,徐福來不以為意,似乎沒打算再瞞著她。 探子愣了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抱拳道: “啟稟太子殿下,卑職探得,陸緒和宋契已攜人馬進(jìn)了連城,距此不到千里?!?/br> 聞言,車廂內(nèi)的三人齊齊愣住。 車廂外,齊蘊摩挲著腰間的黃玉玉佩,道: “這么說,陸緒等人已加快了行進(jìn)速度?” “是!” 齊蘊目光幽深,溫潤淡去,卷起千層浪, “想辦法給宋契透露一則消息?!?/br> 探子低頭湊近馬車,站在周染寧一側(cè)。 齊蘊探身靠近探子,身體不可避免與周染寧發(fā)生觸碰,聲音毫無波動, “告訴宋契,前任北陲總兵穆方簡就在北陲的蒹葭山莊?!?/br> 穆方簡! 這名字聽起來有些久遠(yuǎn),卻鼎鼎大名。 探子點點頭,打馬而去。 周染寧將自己縮在一角,等齊蘊講完話,舒口氣, “殿下怎知穆方簡在北陲?” 齊蘊坐直腰,拿過她手中韁繩, “當(dāng)年他被人挑斷腳筋,是我將他安置在北陲,他心思敏感,怕被人瞧不起,一直避世不出?!?/br> 周染寧又問: “那宋契為何想見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