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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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三道:“我今天與沈副使說,大姐的事兒他得您見一面,你們兩個講明白。我瞧他和他外甥不是太不講理的人,您試試吧。咱們一道過活過就是緣份,前天我說過我肯定得上京的,您要不嫌棄咱們就一道走,我給您養(yǎng)老。只是不一定有本事能叫您像以前過得那樣好?!?/br> 于妙妙勉強笑笑:“我以前那又叫好了?你忙你的正事去吧,我不走啦,我只惦記著我那家,惦記著大郎的墳。人離鄉(xiāng)賤……” 花姐愈發(fā)猶豫了,說:“娘!三郎也要上京的,咱們一同去,一同回來。你要不去,我、我、我也不去了……” 于妙妙對她說:“你就安心的去尋你的爹娘,親生的骨rou啊,怎么能不想?我要攔了你,還有臉再聽你叫我一聲‘娘’么?聽話,我是離鄉(xiāng)、你是回家,咱們倆啊可不一樣呢。” 門外響起一個聲音:“娘子歇下了么?”是陳萌又派了自家的家丁過來給看門。 祝三道:“那我回去了,明天我還去行轅見鄭欽差,干娘有什么事要求欽差的,也不妨說出來,我試著捎話。” 于妙妙失笑:“你這孩子!欽差那是想求就求的嗎?他不是你求了就會干的,凡他做的事,必是他自己想的。凡他想做的事,他必會去做、沒有理由也要編個由頭的。歇著去吧,明天好好當(dāng)差。你要還記著我一分的好,托好黃先生,把老家的墳照顧到才好。我將來,不想與先夫合葬,卑不動尊,就給找個給看見我兒墳頭的地方吧?!?/br> 祝三聽這話音不對,道:“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在朱家村的時候,也沒想到能走到現(xiàn)在。” 于妙妙道:“好。我答應(yīng)你,你去吧?!?/br> 祝三無法再勸,只得離開,對花姐道:“大姐,你今晚多費心照看干娘。我也要上京的,咱們有的是功夫商議?!?/br> 花姐心下稍安:“好。” 祝三出來又對陳家的家仆道了聲道,領(lǐng)頭的正是祝三夜探陳府時講古的那一個,他一開口祝三就聽出來了。此人對祝三也十分客氣,道:“小郎君言重了,我們干的就是這個,平日在府里也要巡夜的?!?/br> 祝三回了自己房里,張仙姑飯也做好了,雞湯已經(jīng)熱了一回了。朱神漢已經(jīng)吃完半只雞躺倒了,他如今能側(cè)躺著睡了。兩口子對花姐認親是樂見其成的,這樣最好,又不用對花姐坦白祝三是個女孩兒、平白招人冤,也不用他們再費心給花姐找個好歸宿。想到上京后也算有一個熟識的貴人了,更是心安。 見祝三回來,張仙姑把熱湯重端了來,問道:“怎么樣?” “花姐是想見見親人的。” “哎,這就對了。你干娘呢?怕不大好吧?”張仙姑到底心細一點,一想于妙妙又有點同情。兒子閨女的,她好歹有一個,于妙妙是什么都沒有了。 “我向副使說,大姐的事兒他得見見干娘,不能什么都不管?!?/br> 張仙姑道:“那就行了。老三,聽娘一句話,你替她干的這些個事兒,足夠啦!別再牽扯太多了,跟她纏得太多了解不開,對她也沒好處。他們什么樣的人家,咱們什么樣的人家?別說什么京城的貴人,就是大娘子家,咱們也不如人家腳后跟上的老皮哩。自家還滿腦門子官司呢?!?/br> 祝三喝了口雞湯,說:“我不會為她拼命。” 張仙姑訕訕地:“哎?!?/br> 祝三想了一下,對張仙姑道:“有情份,能幫盡力幫,放心,我不會把自己折進去?!?/br> 張仙姑嘆了口氣:“可說呢,她這運氣是差了些。” 祝三悶悶地吃了一餐飯,起身收拾碗碟,張仙姑道:“擱那兒,我收拾吧,你快歇著去。這一天天的,還不夠cao心的呢?” 祝三道:“兩個人干快些?!彼⑼炅送?,張仙姑還在外間不走,祝三道:“娘有事要說?” 張仙姑道:“也沒什么,就是心里有點不踏實。我在你這兒坐坐。” 祝三道:“鄭欽差要我明天去見他,還叫我收拾行李,后天就要走了。明天你跟爹一道收拾一下,我回來買輛騾車,裝了車咱們跟著他們的隊走?!?/br> “哎!哎喲,這就要走了呀……” “嗯?!?/br> “那……大娘子和花姐呢?” “大姐得跟舅舅一道吧,他們那兒吃穿都好,花姐不愿與大娘子分開,大娘子應(yīng)該與她一道的?!?/br> “哦哦,也是,那個大人要是有良心,也該管你干娘后半輩子的。” “睡吧。” “哦哦。” ………… 第二天一早,祝三匆匆吃了早飯就去了行轅,出門的時候陳府的家仆還在,都很禮貌地叫他一聲:“小郎君?!弊H蚕蛩麄兊懒诵量?,又問他們:“早飯怎么吃?”家仆笑道:“一會兒來換班的,我們回去吃。” 祝三一點頭:“有勞。” 他沒什么代步的,依舊是兩條腿走到了行轅。行轅里一片快活的空氣,門上的人見到他就很熱情。 沈瑛已不在行轅住了,欽命的案子辦了,他不再提什么“避嫌”,昨晚就在陳府住了,好離外甥女也近一點,行轅里只留了兩個仆人看守兼收拾行李。府里如今只有鄭熹及其隨從,這些人看祝三就像是看“自己人”。 就在昨天,沈瑛安排外甥女、安排往京城報喜,鄭熹則是下了封口令——隨從們不許談?wù)撟Hc花姐的事。金良非常善解人意地傳了一回“流言”,說是祝三自己選擇了跟著鄭熹做事。 私下里,猜什么的都有,但是面上還是一副熱情迎接“投奔明主”的新人的樣子。 祝三先見鄭熹,不想屋里還有一個黃先生,兩人互相點頭致意。 鄭熹心情正好,隨口說了一句:“坐。” 祝三沒有馬上就坐下,鄭熹道:“讓你坐下,哪那么多的講究?真要叫你講究了,你又不懂了!昨天在我面前不是夠瀟灑么?” 祝三麻溜地坐下了,問道:“您叫我來有什么吩咐?” 鄭熹笑罵:“你倒不客氣!后天動身,準備好了嗎?” 祝三道:“嗯,您只說什么時候走,是到這兒來,還是到城外等著跟著一道走,到時候您準能瞧見我?!?/br> 鄭熹道:“看看?!?/br> 祝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見桌子上放著份空白的文書,他挺熟的,就是戶籍文書。鄭熹道:“你原是無籍之人,現(xiàn)在上報就得了?!?/br> 祝三道:“好?!?/br> 鄭熹道:“你沒有正經(jīng)名字嗎?只寫個祝三未免草率,起一個吧?!?/br> 祝三道:“一時想不起來。”她也沒想過自己有什么名字,朱家村也有很多人也沒個正經(jīng)名字的,就叫個排行或者是小名、土名、綽號。雖說在私塾窗戶下面聽過“必也正名乎”,她的心思并不在名字上。 黃先生小心地插言道:“不如請大人賜個名字,如何?” 祝三倒是無所謂,鄭熹沉吟一下,抬手摸下巴時摸到了冠纓,垂眼一看,這冠纓顏色朱紅鮮艷,笑道:“你姓朱,就叫朱纓吧。也不知道你父親的名字,一總填了,臨走前就辦了?!?/br> 祝三道:“不是朱,是祝。” 鄭熹道:“怎么?” “外來戶么,不是一個姓的受欺負,他們就改了姓?!苯Y(jié)果好么,改了也還是受欺負。 黃先生問了是哪個字,又說:“那,老先生的名諱是?” 就沒個名諱,祝三道:“沒有名兒的,都叫他排行,他是獨子。” 他看到黃先生就知道這事兒很容易了。于平對他講過,有時候這些事情不是主官想辦都不大容易,但是小吏們就是干這個的,反而好辦。所謂“縣官不如現(xiàn)管”,就是這么來的。 鄭熹道:“胡說!你父親的名諱你怎么能隨便?不得問一問?” 祝三道:“他要是有名字,瞞不過我的。他統(tǒng)共識不到二百字,現(xiàn)取名也取不來的?!?/br> 鄭熹道:“我看你倒懂得多!” 祝三道:“我是在墻根底下偷聽的課,先生是大娘子和四阿翁請的,四阿翁的孫子不叫我聽,叫人趕我,不許先生教。是大姐和死了的大郎說,一只羊也是放、兩只羊也是趕,我就在窗戶外頭聽,他們也付錢了,又不要先生額外多給我講。大娘子點頭了,我才聽的。大娘子后來招婿,我才答應(yīng)的。” 鄭熹心中念頭一閃而過,口里問道:“讀過什么書?” “私塾教的一點什么經(jīng)書,史書還沒講多少大郎就死了,我也就沒能跟著聽下去?!?/br> 鄭熹道:“罷了。那你母親的名字呢?你外公不給???” 祝三兩手一攤:“我不知道有外公?!?/br> 張仙姑更妙,她能識到五十個字都算她贏。所以朱神漢據(jù)說手上有幾本祖上傳下來的破爛“天書”,他也讀不全,所有裝神弄鬼的本事都是瞎蒙的。也之所以官司的消息傳來之后,祝三和張仙姑雖然心慌,但是深知朱神漢干不了惡事——他沒那個本事——才存著希望能將他撈出來的。 鄭熹問道:“什么書?你后來識字了,總認得吧?” 祝三道:“皇歷?!?/br> 這一家子也是絕了!鄭熹想。對黃先生道:“寫吧?!?/br> 黃先生只得寫個祝大郎與張大娘,祝三倒是有了正式的名字——祝纓。 剩下的事都交給黃先生辦了,黃先生道:“之前于平辦的戶籍也就沒用了,我去給銷了戶?” 鄭熹點頭,讓他去辦了。 黃先生一走,祝三就站了起來,鄭熹道:“坐下,你又不是什么乖巧的人,別裝啦。正要說你呢,你就站起來,也站沒站相的。這就是今天要說的第一件事了——昨天我看你在陳府行禮的樣子很不合適,要學(xué)?!?/br> “好?!?/br> 鄭熹道:“第二件你已經(jīng)知道了,剛才就辦了,我答應(yīng)的事一定做數(shù)。哪怕是做吏,也要寫個戶籍出身,做官還要填三代?;榧s你既不要了,之前那個文書也棄了吧,免得以后與沈五還要打擂臺?!?/br> 祝纓道:“好?!?/br> 鄭熹道:“第三,要做事,你還要學(xué)些旁的東西,比如大理寺有什么人之類,這些路上叫金良和陸超他們給你說。先將該知道的、該學(xué)的學(xué)會了,再來辦事。如果學(xué)不會,你也不必來見我了,左右你戶籍也有了,就帶著爹娘回家吧!” “好?!?/br> “我已下令不許再提你家的過往,你上京之后也不許提。你不知道什么朱家,也不知道祝三,從此,只有祝纓?!?/br> 有了新的戶籍,戶主是朱神漢,哦,現(xiàn)在是祝大了,祝纓是他的兒子?!白H边@個身份就可以注銷了,“祝三”都沒有了,由“祝三”而來的一切關(guān)系在賬面上也就沒有了。祝纓的過往是干干凈凈的,是一個鄉(xiāng)野山民祝大的兒子,是官府搜括人口的時候搜出來的。祝家一家三口,可跟朱家村的外來戶神棍沒半點關(guān)系。 鄭熹要一個有用的人來為他做事,可不想事情進行到一半兒做事的人被人翻出舊賬拍翻了,那可耽誤事兒了。 祝纓道:“是?!?/br> “好了,回去準備吧?!编嶌涓嬖V了祝纓出發(fā)的時間,讓她全家在城外等候。自從定了名字之后,鄭熹就沒再跟祝纓提祝大和張仙姑了,他看得出來這家父母當(dāng)不了孩子的家。 …………—— 祝纓長出一口氣,又回了自己的住處,祝大正在門口曬太陽,張仙姑也坐在門口納鞋底。見到她回來,都問:“怎么樣?” 祝纓低聲將戶籍的事兒說了,張仙姑念了一聲佛:“這下可好了!”又覺得鄭熹這個人是真不錯,連這個都辦好了,這樣就不用擔(dān)心跟花姐的婚姻,怕女兒露餡了。至于接下來怎么辦,她依舊沒有計劃,只能是走一步看一走了。 祝大聽說自己也有戶籍、改了名,問道:“稅……” 祝纓道:“都安排好了。爹只管跟著上京,旁的什么都別做,也別亂說。更不要說咱們從哪里來的,這里頭牽扯有點大。再翻出舊賬關(guān)回去,又得受罪?!?/br> 祝大忙說:“我又不傻!就這樣吧!”如果不要交稅不要交租也不用服役,那有沒有戶籍有什么關(guān)系? 張仙姑瞅了一眼隔壁,道:“大娘子還沒回來呢?!?/br> 祝纓道:“不會有事的?!庇诿蠲钍莻€明白人,不至于激怒沈瑛。沈瑛和陳萌看著有心眼兒,倒也還講究個吃相。中間還有一個花姐,兩邊都還看她一兩分面子。 果然,說不一會兒話于妙妙就回來了,她的臉上有一種奇異的平靜。祝纓迎了上去:“干娘。怎樣?” 于妙妙道:“都來吧,都到我那屋里說話。” 于妙妙的屋子里,她坐主坐,一左一右是祝纓和花姐,張仙姑坐對面,祝大扶著杖站著。 于妙妙道:“我就不跟你們上京了?!?/br> 花姐驚呼:“娘?” 祝纓望著于妙妙,于妙妙點點頭:“我與那位大人聊過了,我也想好了,我上京又能怎么樣?朱家的事兒,他們交給黃先生辦了,黃先生你們總能信得過的吧?只要老家的事兒平了,我在老家不是更安逸?到了京城,你們一個是回家、一個是安家,唯有我,寄人籬下,那樣的日子我可不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