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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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云鶴覺得很奇怪,祝纓這打扮不像很窮的人,家境至少也是個小康。他愈發(fā)板起臉來:“胡說!” 祝纓道:“真的。誰不知道讀書好?我還得養(yǎng)家糊口呢。書都是偷聽來的。” 王云鶴道:“讀過什么書?” 祝纓對他印象還不錯,也答了。王云鶴抽了幾條《論語》又抽了幾條《孟子》再抽兩首《詩》,祝纓都背了出來。王云鶴讓她再講解,祝纓就將自己聽過的塾師的話背了出來。王云鶴道:“胡說八道!哪個村塾野書生教的?!” 親自給她講了一陣兒,問道:“懂了么?” 祝纓聽他講的,比塾師不知道高明多少倍,雖然有幾處不贊同,仍然復(fù)述了一遍。王云鶴大驚:“你要沒錢,我助你讀書就是了!不可荒廢學業(yè)!” 祝纓道:“大人,我不止沒錢讀書,是連吃飯也沒錢的,全家吃飯的錢都沒有的?!?/br> 王云鶴道:“那才用多久?” 祝纓道:“照您說的這些高深的學問,我還得學個十年。我得養(yǎng)家,不能單靠您,且我已經(jīng)有了去處,不能失約。” 王云鶴道:“是誰?什么去處?我與他講!” 祝纓不肯對他講,只搖頭:“以后或許還有機會見到您,到時候您就知道。” 王云鶴十分惋惜地說:“不提進士科,你讀個明經(jīng)科呢?那個容易,也可為國效力,仕途艱難一些也是正途。學問一道,修身養(yǎng)性,不在你考的是哪一科,只要一心向?qū)W,心向圣賢,終有所成的?!?/br> “那也得個三年五載的呀,耗不起,也沒那機會。” 王云鶴猶不死心,說:“你既通律,明法科也是可以的。君子不器,不自棄!” “明法科?”祝纓知道個進士、明經(jīng),這個明法是個什么玩藝兒?她的好學之心又起了。 王云鶴道:“你既讀過書,怎么連明法科也不知道了?”又給祝纓講了還有明算科之類,同時講了各種學校的等級,以及貢士科考之類。 說完了,喘一大口氣,才說:“明白了么?” 祝纓復(fù)述了兩句,他就擺手道:“我知道你都記下了,你……要讀書??!讀書才能明理。” “我要是不配讀書呢?還要寫祖宗三代,我家啊,我只知道連我才兩代呢?!?/br> 王云鶴一怔,道:“只要不是賤役犯人之后,終究是有機會的!即便是,也當修養(yǎng)自身,以近君子?!?/br> 祝纓認真給他磕了三個頭,說:“您是好人。” “你!” 祝纓爬起來就走了,來福在后門那兒等了她有一陣兒了,迎上來問道:“三郎,怎么回事?” 祝纓低聲道:“牢里有些人的事兒得做個了結(jié)。” 來福見她興致不高,一路也不敢說話,跟著她,看她又去包了點點心,先見了客棧掌柜,又去眼中人打了招呼,問中人打聽有沒有便宜的鬼屋要賣之類,最后回了金宅。 金大娘子又有了新消息:“他們明天就回來啦!可算盼來了!” 張仙姑和祝大也覺得靠山回來了,都跟著一起開心。 祝纓了跟著微笑,吃了晚飯回房躺在床上,好一陣兒還沒睡著。 她見過知縣、見過知府、見過兩位欽差、見過兩位副使、見過宰相公子,如今又見京兆。八個官兒,只有一個人對她說:你的資質(zhì)該讀書走正路,不該荒廢,如果有困難,我可以資助你一二。 八個官,始見一君子。 祝纓拉高被子蒙住了頭,慢慢地睡著了。 第48章 餓了 鄭熹回京的這一天,祝纓起得挺早,聽著京城的鼓聲爬了起來。擦了牙,洗了臉,好好地穿戴整齊。 金宅上下也都喜氣洋洋地,人人都收拾得很整齊,連吃飯的桌子都比平時擦得更亮了一點,上菜的小丫環(huán)臉上也笑嘻嘻的。 張仙姑拿著個包子問祝纓:“老三啊,你快點兒吃,等會兒得迎一迎鄭大人吧?” 祝纓轉(zhuǎn)頭說:“不急的,鄭大人今天得忙正事,我去是添亂?!?/br> 按照上回的經(jīng)驗,鄭熹回京還得跟皇帝復(fù)命、還有許多重要的人要見,今明兩天都輪不到她往前湊。今天金良能回家,再給她傳個話、說個安排就不錯了。她正好可以借這幾天時間再舉家搬回自己租住的院子重新收拾一下,把舊貨發(fā)賣了。 從老家?guī)Щ貋淼呢浝蓳雍芸上У貨]有趕上新年前那一波高價,現(xiàn)在過完年了,好些人家買東西的需求就沒有那么強烈,價也低了一點。 可惜了。 祝纓吃過早飯仍然在屋子里認真的臨帖,她臨的帖子還是自己在府城的時候買的,價不貴也不是什么名家法帖,勝在寫得“板正”。給王云鶴寫的那疊字紙她自己都有點看不下去,因此發(fā)了狠,怎么也得寫出個差不多的樣子來。 寫了半晌,張仙姑忍不住進進出出,給她端水、端小點心、看炭盆、看硯臺凍住了沒有、看墨還有沒有、給她磨墨……張仙姑壓著心事,她很想催祝纓,快點貼著鄭大人去,免再叫什么阿貓阿狗的狗眼看人低又欺負你了!但是祝纓就是不動如山,她只有干著急的份兒。 金大娘子心里也有事兒,祝纓不是她們從牢里撈出來的,她總有點過意不去,又盼著丈夫能夠早點回來。她不圍著祝纓轉(zhuǎn),她正房堂屋里原地打轉(zhuǎn),邊轉(zhuǎn)邊罵:死鬼,怎么還不回來?!七郎面圣,你也面圣嗎? 快到中午的時候,廚下又開始做飯,這些日子金大娘子家里也不知道買了多少個豬蹄子。這一回金良回來,估摸著又得有人過來蹭飯,金大娘子轉(zhuǎn)著圈兒地吩咐:“再多買十個蹄子回來!” 丫環(huán)嘆了口氣,勸道:“娘子,你已經(jīng)吩咐了三回了,再買,就買四十個了!十口豬也不夠你買的了!” 金大娘子一拍腦門兒:“瞧瞧我這記性!” 到了中午的時候金良回來了,他沒在外面耽擱也沒帶別的什么人,一邊拍門一邊說:“我回來啦!人呢?人呢?” 來福開了門,金良撥開他,大步走進來:“娘子!” 金彪率先跑出去撲到他的身上:“爹!” 金良將兒子挾在腋下大步走了過來,祝家一家三口寄住在前院,張仙姑在廂房里催祝纓:“快?。〗鹦值芑貋砹?,你怎么還在這兒呢?快迎一迎,問問有沒有什么話捎給你的?!?/br> 祝纓擱下筆,洗去了手上的墨跡,理了理袖子才走出去:“金大哥?!?/br> 金良提溜著兒子,猛一旋身,看到他從廂房里走出來,不由瞇了一下眼睛。 他與祝纓近兩月未見,祝纓又長高了一點,也更瘦了,金良放下兒子,大步走到祝纓面前,重重地拍了拍祝纓的肩膀:“好小子!”手上又一沉,用力握了握祝纓的肩頭,少年的肩頭薄得像片紙,支楞的骨頭隔著冬衣還是硌著了他的手。 金良又拍了兩下,說:“好小子!” 祝纓道:“大嫂等你很久了,一家子快去說說話吧。” “咳!老夫老妻的,說什么?走,一塊兒喝酒去!” 祝纓微笑著往后撤了兩步:“我不喝酒的。” 金良提著兒子的領(lǐng)子,看到妻子從后院出來,他不好意思地又咳嗽了一聲:“來啦!” 金大娘子道:“回來啦?” “哎?!?/br> 金大娘子道:“熱湯熱水都備下了,你洗洗臉,換身兒衣裳,穿這一身兒在家里給誰顯官威呢?快去!” 金良道:“知道了!” 金家一家三口去了后面,期間兒子鬧著問要捎了什么好東西給他,老婆說了這些日子的事兒,一是過年家里人情來往等等,二就是祝纓的事兒。金良都聽著了,掏出個皮球給兒子,又掏出一把錢來:“去玩吧!”上半個身子已經(jīng)往老婆那兒粘過去了。 金彪抱著皮球跑路了,跑出去一半又折回來一要抓錢。金良被這兒子一撞,好險沒一腳踹過去,罵道:“小兔崽子!” 金大娘子咳嗽一聲,手絹兒抵在唇邊挪了兩步,把錢塞給兒子,推金彪出去。也不看金良,就說:“快洗臉!衣裳在架子上!” 她挪到衣架后面看金良洗臉換衣服,金良問:“怎么聽說祝大哥兩口子叫沈瑛給打了?你說清楚些。” 金大娘子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他們這些日子都沒見著馮家、沈家的面兒,那天在街上看著了沈瑛,就想跟過去討個情。哪知道沈家下人說不認識他們,當他們是訛詐的窮,哎,怎么就不認識了?” 金良道:“怎么就不認識了?狗眼看人低唄!一路上都沒跟人家搭什么話,七郎興沖沖的要栽培調(diào)-教,到了京城,他要搶人!三郎也是個有氣性的,硬沒跟去,記恨上了唄?!?/br> 金大娘子道:“那現(xiàn)在?” 金良道:“七郎午飯得陪著侯爺他們,叫飯后把三郎帶進府去見一見他。” 金大娘子高興道:“哎喲,那可是好了!我這就看看飯好了沒!哎,還要進府里,你晌午也別喝酒了吧,晚上哪怕你喝一壇子呢?別誤了府里的差使?!?/br> 金良道:“行?!?/br> …………—— 午飯的時候,兩家人家是分開吃的,張仙姑一邊吃飯一邊說:“鄭大人這回不能再走了吧?”又問祝纓,“你真要一條道走到黑呀?” 祝大道:“看看你的碗?!?/br> “看什么?!” 祝大道:“碗里有干的吃了吧?桌上有rou了吧?” “我餓死也不想她有事兒。” 祝纓拿抹布把兩人噴到桌上的飯粒擦了,說:“吃飯吧。餓死也是死,飽死也是死?!?/br> 這個話題說過許多遍了,但是張仙姑總是很容易就又擔心起來,一旦祝纓不接她的茬兒,她就又安靜了。然后周而復(fù)始。 吃完了飯,祝大就開始打瞌睡,張仙姑不用自己洗碗,就圍著祝纓轉(zhuǎn),祝纓還是慢慢地寫著字。 察覺到張仙姑愈發(fā)不安,祝纓停下筆問道:“咱們還有多少錢?” 張仙姑道:“還有二十來貫了?!?/br> “家里的貨還有么?” “都擱著沒動。那頭騾子,我也托金大娘子找人給賣了,咱也養(yǎng)不起那個,車還沒出手,都擱家里了。” 祝纓心道,賣了貨之后手上差不多有能個四十貫錢了,說:“得拿出些來給金大嫂抵這些日子的花銷,光給錢不好看,再備點禮物?!崩锿饫镆凰?,也得十幾二十貫。不說在金家吃的這些豬蹄子,單是金大娘子肯收留,就不能跟人家太小氣了。 張仙姑道:“你要去當差了,不得上下打點一下?” 母女兩個算了一下,手上這就是緊了。張仙姑道:“以往沒錢的時候日子也過了,現(xiàn)在倒敢說二十貫錢不夠花,這日子都是怎么過的呀!” 祝纓笑道:“遇到意外開銷就大些,以后我有了俸祿也就好啦?!?/br> “一準兒能有俸祿?能有多少錢?” “一個月怎么也得有個五貫錢吧?”祝纓說,“我打聽過的,京兆的獄卒能拿五貫?!?/br> 張仙姑想了一下,說:“那也行,咱們省著點兒,一個月還能攢下兩三貫錢呢!” 母女倆商量了一陣兒,張仙姑沒那么焦慮了,祝大午睡還沒醒。金良已經(jīng)吃飽喝足休息好,準備帶祝纓去鄭府了。 他到了祝纓的門外,問一聲:“三郎在嗎?” 張仙姑趕緊撩開了簾子說:“在的,金兄弟,進來說話?!?/br> 金良進來打量了屋里一眼,說:“還行。你收拾收拾,我?guī)闳ヒ娖呃伞!?/br> 祝纓驚訝倒:“現(xiàn)在就去?他沒別的事忙了嗎?” 金良道:“路上聽說你的事兒,就說,回來面完圣就要見你。他別人都還沒見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