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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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祝纓關(guān)系又好了幾分,嘴也變賤了:“哎,你怎么還胖了?” 祝纓在家連補兩個月,第一個張仙姑,認(rèn)為一定要好好進(jìn)補,第二是廚娘,過來就是為了喂她的,然后才輪到花姐和杜大姐。直把祝纓喂得油光水滑,臉也圓了一圈。 胡璉道:“壯一點好!” 他們聚在一起,說著這兩個月的新鮮事。又說京城的新鮮事。這些日子,祝纓的事情被另一件大新聞漸漸蓋了過去——陛下最寵愛的女兒,五娘要出降了?;实酆吞笄羧f選,給她選了安仁公主的兒子。做媒的是皇帝的另一個meimei安德公主。 安仁公主自己有點驕橫,家里有了一個她,丈夫、兒子的脾氣都很乖巧?;实劬鸵o女兒選個乖一點的駙馬,駙馬不必有什么豐功偉績,能跟五娘過好日子就行。 公主出降,當(dāng)然要做準(zhǔn)備的,先是冊封,皇帝給女兒封做永平公主。然后是府邸、禮儀、嫁妝。據(jù)說,太子還要親自送meimei出嫁。 大理寺有這一樁新聞,大家說得眉飛色舞,都在猜到時候會有什么樣的熱鬧。 直到鄭熹等人下朝回來,才恢復(fù)了安靜。祝纓又拜見上官,然后才是把大理寺上下再走一遍,感謝大家在她養(yǎng)傷期間的問候。 即使與鄭熹談過,對自己的未來心中有數(shù),祝纓干大理寺的活計也沒有偷工減料,該處理的處理,又把這兩個月的案卷調(diào)了來看,以期做到心中有數(shù)。從面上看,除了人變得更沉穩(wěn)了些,她與以前沒有什么區(qū)別,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個以不久的將來會隨著上司一同調(diào)任的人。 有了鄭熹的話,祝纓也給鄭熹做準(zhǔn)備。除了蘇匡之外,她還給鄭熹準(zhǔn)備了一份名單——幾乎把所有空缺都給填滿了。填不滿的也標(biāo)注出來,包括吏員的缺額。 三天之后,這份名單準(zhǔn)備好了,她拿去給鄭熹看。 鄭熹問道:“這是什么?” 祝纓道:“要是能預(yù)先將來誰掌大理就好了?!?/br> 如果是自己人呢,就留些空缺,人家手里也好有根蘿卜能釣著驢子拉磨。如果不是自己人,那就先把所有的缺都填滿,看他能玩什么花活。 鄭熹笑罵:“狡獪!”他對大理寺也有類似的想法。祝纓跟他想到一起了,回來就給準(zhǔn)備上了,真是太合他的心意了。 他還是把這份單子給收下了,仔細(xì)讀著,然后指著其中幾人,給祝纓講一講:“這個不要動。那個我把他調(diào)走……”又讓祝纓把吏員給填滿,這一部分他不管。 過不數(shù)日,鄭熹果然把左司直調(diào)成了丞,又把蘇匡升做了司直。然后鄭熹又與裴清做了一次長談,接著與冷云聊了聊,慢慢地將大理寺缺員的名額填了個大概。祝纓看得出來,新增的人員里有了裴清與冷云的意思。 日子緩慢地過,很快又到了要準(zhǔn)備冬季用炭的時候了,祝纓還是照著以前的樣子準(zhǔn)備。大理寺的待遇也讓新來的官員感到了詫異——難道大理寺竟是個非常富裕的地方么? 秋去冬來,鄭熹這里加緊準(zhǔn)備著,皇帝那頭如預(yù)料的那般將鄭熹調(diào)走了! …………—— 皇帝非常鄭重地把鄭熹叫過來:“七郎,你在大理寺多久了?” 鄭熹已有了準(zhǔn)備,答得非常的從容。果然,皇帝說:“大理寺你做得很好,現(xiàn)在另有一件要事,非你不可?!?/br> 鄭熹問道:“不知是什么事?” 皇帝笑道:“東宮詹事年老,總病著,耽誤事兒。你去詹事府吧。旨意這兩天就下來。一定不要辜負(fù)我的期望??!” 皇帝,鄭熹的好舅舅,把那么大個兒一個外甥調(diào)去東宮給太子當(dāng)詹事了! 鄭熹幾乎失態(tài)! 大理寺卿,從三品,國之重臣。太子詹事府詹事,正三品,管東宮大小事務(wù)。 這是一條鄭熹從未設(shè)想過的調(diào)令。 他想過自己平調(diào)九卿里的其他任何一職,大膽一點就做夢想想去六部哪一部當(dāng)個尚書?;蛘叩降胤缴先ィ鲆粋€封疆大吏。哪怕讓他轉(zhuǎn)做個將軍,也算是家學(xué)淵源。 以上四種的任何一種,他都有應(yīng)對之策,也都規(guī)劃好了要如何施為。連怎么安排自己的人手都想好了。 猛然一道雷下來,東宮?! 東宮有三師三少,太子正經(jīng)的老師,這些人品階也高,其中還有丞相來兼職,不是丞相的年紀(jì)也都很大,個個年高德劭,其中還有人當(dāng)過他的老師。好在三師三少并不是必須滿員的,現(xiàn)在一共也只有三個人。 東宮是個比較敏感的地方,里面官員的任命、調(diào)動也比較敏感。甚至在皇帝年紀(jì)越來越大、太子也是個成年人的情況下,它比朝廷官員的調(diào)動還要麻煩一點。鄭熹可以把他主持的任何一個地方變成自己的天下,東宮,他還是沒把握且不太敢的。 東宮是個非常誘人的餌,干得好,看看鐘宜等人,靠著舊情誼能吃一輩子。再看看周游,還能庇佑廢物兒孫。誘惑真是太大了,大到即使能推辭也不想推辭。 但東宮同時又是有著危機的,尤其在皇帝年紀(jì)大了太子正在壯年的時候。 鄭熹像是個吞了guntang紅燒rou的餓漢,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試探地說:“陛下,臣是不是太年輕了?恐不能服眾啊!” 皇帝道:“我說你行,你就行。” 事已至此,鄭熹只能鄭重地接下了這份差使。 消息傳到大理寺,整個大理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鄭熹是他們的靠山,靠山走了,誰來?以后會怎么樣呢?他們看這個、看那個,都頗有點不安。現(xiàn)在大理寺這樣挺好的,他們并不想有什么大的改變。 可皇帝并沒有給大理寺新派一個主官,而是讓裴清“暫代”,只是暫代,并沒有讓裴清升任。裴清成了皇帝指定的看守大理寺的人,就像鄭熹之前要祝纓為他看守大理寺一樣。 大家驚了一陣兒,又都看向祝纓。 祝纓也沒想到皇帝會把鄭熹往東宮調(diào)。 面上還要恭敬地等著鄭熹和裴清做交接、訓(xùn)話。兩人的訓(xùn)話都很感人,鄭熹說了他的不舍,回憶了這幾年與大家同甘共苦的歲月,最后說:“都還在這宮里,離得也不遠(yuǎn)嘛!還能常相見。諸位與子澄都是老相識了,不用我多說了吧?” 裴清則是對鄭熹的離開表示了不舍,但又恭喜他高升,然后表示一切照舊,他是蕭規(guī)曹隨。 完事之后,就是幫鄭熹搬東西、送他之類,不能一一記述。 鄭熹與祝纓期間也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都很無奈,東宮,有點不太好辦。值得慶幸的是,大理寺?lián)Q了裴清主持,這對祝纓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最終,鄭熹還是決心到了東宮之后就設(shè)法把祝纓也給調(diào)過去,他記得詹事府的丞是正六品,正好給祝纓升一升。從五品不讓做,正六品總可以吧?政事堂這回總沒有理由拒絕了。 在辦這件事之前,鄭熹還得先謝恩,再拜見東宮,然后辦一場宴會慶祝,還要參與東宮舉辦的迎接他的洗塵宴。大理寺那邊,裴清還讓祝纓準(zhǔn)備一場歡送他的酒宴。 將這些都應(yīng)付完了,也將要過年了。鄭熹先不忙著準(zhǔn)備東宮的新年,他到詹事府里坐定,先命將名冊拿來,好與眾人認(rèn)識。 他的心中已然有了不祥的預(yù)感。 待到名冊拿來,鄭熹一翻看,差點沒噎著。他輕輕地問:“人,都在這里了么?” 少詹事答道:“是?!?/br> 鄭熹心道:真是報應(yīng)?。?/br> 他把大理寺的空額填滿了,不知道哪個缺德鬼也把東宮的空額填滿了。他如果要帶自己人過來,就得先把這名冊上的人踢出來。踢一個,才能騰出一個位子來安放一個自己人。 鄭熹決定先觀察一下,然后跟太子、皇帝都談一談,再做人事上的調(diào)動。他起碼得知道現(xiàn)在這些人,哪些是皇帝安排的,哪些是太子用得順手的,再有哪些是可以踢走的。 這一等就出事兒了。 李澤于年末上表,認(rèn)為京城中的年輕官員中有許多自許風(fēng)流無所事事,以至于尋釁滋事,這既有損體統(tǒng),于他們自身也是無益。不如新年之后從京城三十歲以下的年輕官員里選擇才俊之士放到外面做親民官,既能免去京城的許多麻煩事,又能為國家歷練出一些人才備用。 他這表上得有理有據(jù)——京兆府又出了一起年輕的官員毆斗的案子。京城如今的治安不提也罷,小年輕無論是斗氣還是爭風(fēng)吃醋又或者別的原因鬧起來,再當(dāng)街打起來也都是有的。巫京兆有時候不管,御史就拿這些事來說。 李澤瞅準(zhǔn)了時機便上了這么一本。 第122章 我去 京城中的年輕官員,尤其是三十歲以下的,不少是因父祖之蔭入仕。官職來得容易,有人較真非得證明自己值得、自己是真有本事,有人就恰恰相反,認(rèn)為人生過于容易可以隨意揮霍。 玩世不恭的人多了,挨的罵也就多,京城紈绔早被罵習(xí)慣了。 每逢出了大一些的事故,即使在京城最混亂的時候也是有不少人在罵的。不少人自己兒子不爭氣,他把整個京城的紈绔一塊兒罵,也請旨要求給這群小東西一個教訓(xùn)。有的時候上頭管一管,有的時候罵一罵鬧事者的父兄,讓他們各自領(lǐng)回家去打。 類似事情隔一陣就會發(fā)生,李澤這一本奏上的時候并沒有引起太大的議論。有兩個人出于慣性還跟著吆喝了兩聲,然后也沒了下文。 這一本恰在年末,大家都忙著過年了。風(fēng)俗里也不興大過年的打孩子,此事就暫且擱置了,大家也以為這不過又是一出尋常戲碼。該怎么過年還怎么過年去了。 祝纓這是第二個在自己宅子里過的新年,今年比去年又富裕不少,田也多了幾十畝,她的田產(chǎn)破百了。除了仆人還是只有兩個,一切都似模似樣,是一個正在發(fā)家的青年官員的家庭了。 她把今年除夕值夜安排給了蘇匡,沒忘給蘇匡訂了年夜宴,并且告訴他:“長夜漫漫,大家都是不能陪家人的,你邀他們一道,也好熟識熟識?!?/br> 蘇匡沒想到她會說這個,意外地看著她,然后很快反應(yīng)過來。繼而道謝,最后說:“鄭大人高升,如今這大理寺里……是裴大人的天下啦。咱們……” 祝纓道:“咱們把該干的干好才能再說其他,不是么?于你,先將這除夕過完。還要一道往裴大人家拜年呢?!?/br> “是啊……”蘇匡心里還是有點亂,徹底投向裴清,他有點含糊。謀去跟隨鄭熹,似乎又有很大的難度。 祝纓拍拍他的肩膀,慢慢地踱出了大理寺。 今年比往年不同,裴清、冷云兩處都要拜,年禮還不能分出厚薄,但是裴清又是暫代的大理寺,又要顯出一點不同來。還有鄭熹,還得編一個“歡送”的名目,才能用大理寺的公費再給他送一次豐富的年禮。 祝纓心里算著賬,如果鄭熹不能短期內(nèi)將她調(diào)走,下回過節(jié)就沒理由用公費給鄭熹送厚禮了。 出了皇城,整個京城過年的氛圍已經(jīng)很濃了,祝纓上了馬,對曹昌說:“你不回家過年呢?” 曹昌搖搖頭:“去年已經(jīng)回家了,還是金大哥派人給咱們家投的拜年帖,今年可不能再叫家里這么寒磣了,我得去投帖子?!?/br> “瞎說,你出來做工不就是為了家里能過得好些么?年都不能回去陪著過,還算好?” 曹昌道:“我跟表哥商議了,今年把爹娘也接到城里來過年,就住在姨父家?!?/br> 祝纓想了一下,道:“也行?!被丶易尰ń阌址鲆环菽曦?,給曹昌帶去給他父母。 祝纓一個年過得挺不錯的,裴清暫代大理寺,一時也找不著一個合適的人取代祝纓。鄭熹臨走前跟他交過底,還是希望大理寺能夠在他手上的,大理寺后來補的那些空額大部分都是裴清的意思。從祝纓進(jìn)大理寺開始,裴清就很認(rèn)可祝纓的能力,人雖然是鄭熹弄來的,但是一入大理寺,自己也是祝纓的上司,大家都有香火情。 新的頂頭上司不為難她,老上司又有許諾,祝纓兩處拜年,也算如魚得水。 哪知新年假期一過,王云鶴就上了一本,表示李澤說得很對。朝廷不能不考慮青年官員的培養(yǎng),京城的青年官員應(yīng)該歷練一番日后才能為國所用。 陳巒竟然也附和,認(rèn)為王云鶴說得有道理。連一向不大愿意有大改變的施鯤也“附議”。 裴清等人散了朝回來,祝纓向裴、冷二人匯報工作兼作請示。裴清因是暫代,每逢此時必要冷云一同聽匯報。大理寺沒有什么意外,冷云捱到祝纓請示完畢,裴清問他還有什么補充的沒有,冷云說:“沒有沒有,太平無事?!?/br> 裴清將祝纓留下,問道:“七郎有提到過什么嗎?” 祝纓道:“不知大人說的是什么事?” 裴清將朝上的事說了,祝纓也覺得有點問題:“單是李大人那一本還只是尋常,政事堂重提此事,似乎別有文章。不像只是為了幾個紈绔?!?/br> 裴清點點頭:“我亦如是想。”他把祝纓上下打量,道:“應(yīng)該不會有你吧……” 祝纓心中一跳,她倒情愿里面有她!王云鶴跟她說過好幾次了,認(rèn)為她應(yīng)該真正的做一做親民官。有些事卻是不能說出來的,她說:“無論有誰,政事堂既然動了心思,派多少人出去?怎么個派法?到什么地方、干什么,歷練到什么程度、怎么回來,都應(yīng)該會有個下文的,不至于倉促之間就通通趕了出去。這兩天應(yīng)該會有點風(fēng)聲吧?” 裴清道:“我亦如是想。雖然有這件事,接下來也會有議論,大理寺上下不能慌不能亂,不要一驚一乍。”大理寺這幾年雖然不是他當(dāng)家,但這一批人也是在他手下使出來的,他也有那么一點關(guān)心。 祝纓道:“是。燈節(jié)快到了,再發(fā)一筆錢,大家樂一樂,就容易不記得煩心的事了?!?/br> 裴清笑道:“也只有你才能說出這樣的話、辦成這樣的事?!睍捍舜罄硭虏胖类嶌溥@幾年過得有多么的舒服,真真全無后顧之憂。 祝纓道:“只要您首肯,下官就去辦?!?/br> “去吧。” 祝纓發(fā)完了錢,當(dāng)天就在宮門外面被甘澤傳話——鄭熹要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