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節(jié)
一查,好么,打死了這么多的青壯,皇帝不管、朝廷大臣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冷侯環(huán)視帳內(nèi),道:“派出斥侯?!?/br> ………… 托賴于祝纓和冷侯的謹慎,大軍沒有貿(mào)然行動,又過三日,另一批斥侯來報:“胡相撤退的路上有設(shè)伏的痕跡,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了?!?/br> 累利阿吐設(shè)伏本就是為了拖延時間,祝纓與冷侯沒有追上來,他也很自然地把兵馬撤回去爭位。 到得此時,冷侯才親自到祝纓行轅,與她商量接下來要哪何應對。 祝纓客氣地問冷侯:“您看呢?” 冷侯忍痛道:“依著我的脾氣,當然是追上去,打到他們服為止。可惜啊,恐怕不能如愿的。你說呢?” 祝纓道:“我不大懂兵,聽您的?!?/br> 冷侯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兵事上的事兒啦,到了這時節(jié),是要想一想怎么善后了?!?/br> “您的意思是?” “意思是先深入個一、二百里,再撤回來!” 冷侯的想法很簡單,如果現(xiàn)在手上的是四十年前的精銳,想都不用想,直接開干!現(xiàn)在不是他不行,是手下的兵差著點兒。 冷侯慢慢地說:“出了山口,再往北,一望無際,有城,但不好守。不但要步兵,還要騎兵。” 總之,不劃算,除非去搶一票就走,那倒劃算了。 除此之外,冷侯還有別的事要同祝纓商議——報功。 雖然是分為兩路,但冷侯的意思是:“你我風雨同舟,這些日子老夫多蒙小友照顧,回去之后不好叫別人看笑話的?!?/br> 他是武勛出身,祝纓雖然與鄭家走得近,卻是個文官的底子,回去之后使職一解,依舊是個文官。關(guān)系和睦一些總比假意翻臉,讓人“放心”來得好。而兩人報軍功,互相勾兌一下,通個氣兒,少生事端,在朝廷那里也更容易通過一些。 祝纓道:“好!只是,我想多留幾天,善后。您知道的,我原本北上是為了安撫北地,如今大戰(zhàn)過后我不能一走了之。須得您先行。咱們得先上表,看朝廷如何安置邊軍。我留下來,將您帶過的兵都安頓妥當了,您看如何?” 冷侯道:“好!對了,駱駙馬呢?” 祝纓微笑道:“他當然也要留一留。”說著,往北方指了一指,讓駱晟留下來主持議和?那是不放心的。 冷侯道:“這可也是善后中的一件事,你可不能撂開了手去?!?/br> “好?!?/br> 兩人一番勾兌,冷侯又在行轅住了兩天,試探地問祝纓:“那個青君丫頭,你打算怎么安排她?征婦人服役,本就不是長久之計?!?/br> 祝纓道:“她立了功,不能用完了就把人扔了?!?/br> “你要把她留在北地?” 祝纓道:“朝廷恐怕不會答應的,職位留著,先回京看看風聲再說吧。戰(zhàn)事結(jié)束了,北地她能做的事不多?!?/br> 尤其是這樣的女官,如果上頭沒人,就只能蜷著。還不如跟自己回京,自己好歹能給祝青君尋找機會。等祝青君干的事多了,更加成熟了,再放手也不遲。 冷侯惋惜地道:“可惜了這么一個丫頭,要是個小子,這會兒……” 祝纓道:“能活下來已經(jīng)是謝天謝地了,還挑剔什么呢?” 冷侯不知她心中之意,也跟著嘆了一回,兩人串供好了,開始著手收尾的事兒。 冷侯要動身回去,祝纓也得安排一下葉將軍、溫岳、林風等人也北上一回,來一個“兩路大軍出擊,二百里外會師”的戲碼。 葉將軍比冷平輝還要謹慎。他是吃過累利阿吐兩個大虧的人,累利阿吐一撤,再說胡人后方出了變故,他也不肯輕信了,壓著大軍行進的速度,斥侯不斷地往外灑,就怕有人暗算他。 冷侯這一邊,他親自追出百里,剩下的一百里讓冷平輝兄弟追出去。 一個吃過一個大虧的冷平輝,一個吃過兩次虧的葉將軍,抱著“就讓東/西路先到一步也無妨”的想法,一對難兄難弟竟是幾乎同時會合了。 見面之后,面面相覷,又都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兩路大軍一路掃過去,又遷了數(shù)百戶的牧民“內(nèi)附”,也算是一種功勞。 ………… 祝纓與冷侯比較輕松的時候,累利阿吐卻在拼命的趕路。 胡主年長的四子,并沒有同時被帶到前線,第三子在老家與一些年幼的弟弟在一起。在陣前的三位王子,在胡主過世之后,跑了兩個!現(xiàn)在只有“太子”與四王子與他同行。 “太子”恨恨地罵道:“我就知道,那個女人不是個好人!二弟必是與她相勾結(jié),謀害父汗的!” 四王子看一眼大哥,再看一眼累利阿吐,沒吱聲。 一旁的“王子”道:“我已派人給我阿爸送信了,讓他們穩(wěn)住家里,等您回去即位?!?/br> “太子”紅著眼睛說:“我要誅殺她所有的族人為阿爸報仇!” 累利阿吐有心勸他不要牽連太廣,說出來的話卻是:“咱們的習慣,不殺女人和低于車轅的孩子?!?/br> “你們就是對那些人太寬容了!我恨不得現(xiàn)在就殺了她!” 累利阿吐道:“且息怒,她還有用?!?/br> “太子”安靜了下來,道:“就讓她再多活幾天吧??墒?,她與二弟串謀,真的會指認二弟嗎?” 累利阿吐道:“我會說服她的,您想讓她指認誰,咱們就讓她指認誰?!?/br> “太子”不發(fā)怒了,認真地點了點頭:“只要她聽話,我給她一個全尸?!?/br> 累利阿吐應了一聲是。 當日扎營,累利阿吐來到了一座戒備森嚴的帳篷前,守衛(wèi)的士兵對他行禮:“國相?!?/br> “怎么樣?” “她說,要讓她說話,就得國相您親自見她?!?/br> 累利阿吐緩步走了進去,他的心是憤怒的,胡主是他遇到的明主,現(xiàn)在,明主被這帳篷里的女子給暗殺了! 累利阿吐微微低下頭:“夫人?!?/br> 坐在折疊椅子上的女子抬起頭來,她很年輕、也有些憔悴,她的身邊有兩個侍女日夜不停地看著她,以防她自殺。 她冷冷地道:“我不是你們的什么夫人!” 累利阿吐道:“二王子已經(jīng)逃了,他把您拋下了?!?/br> 年輕的夫人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說什么拋棄不拋棄?” “夫人不是為了他嗎?那你們近來過從甚密,又是為了什么?夫人有自己的親人,難道不知道這么做是會傷害到他們的嗎?” 年輕的夫人翻了他一個白眼。 累利阿吐強忍著滔天的怒意,沉聲道:“大汗是不世出的英主,宏圖偉業(yè)就在眼前,對夫人寵愛有加,夫人完全可以好好地生活,突然行刺,究竟是為了什么呢?難道是中邪了嗎?是誰,教唆的夫人?二王子嗎?或許還有三王子?” 年輕的夫人“哈”了一聲,目光便兩柄劍,直刺累利阿吐,她張了張口,又閉上了。 帳中沉默了片刻,年輕的夫人突然發(fā)問:“你想做什么?又想要我做什么?” “揭發(fā)二王子?!?/br> “三王子呢?”年輕的夫人嘲弄地問道。 累利阿吐道:“我會告訴你怎么說的。” 年輕的夫人陰惻惻地盯著他,累利阿吐道:“我會把夫人的帳篷、侍從、牛馬還給夫人,夫人可以帶著他們” “他們還肯聽你的?” “當然?!?/br> “好?!?/br> 累利阿吐道:“既然夫人已經(jīng)答應了,還請先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br> “你還在乎真相嗎?” 累利阿吐認真地點了點頭,年輕的夫人怪異地斜著臉看他,一顆腦袋左歪歪、右歪歪,最后點頭道:“好吧。二王子找到我,告訴我,太子很討厭大汗身邊的年輕女人,因為年輕的女人會不斷地給大汗生下兒子。太子說,一旦他做了大汗,就要把我們賞賜給奴隸。 他就不一樣了,如果他做了大汗,會對我們好的。只要我殺了大汗,留下太子的佩刀,說是太子干的。剩下的事,他會去做?!?/br> 累利阿吐道:“太子并沒有這樣的想法,夫人被當場抓住,二王子也逃了,把夫人留下來直面太子的怒火。夫人愿意讓他脫身,繼續(xù)享受生活嗎?他會有更多的美人陪伴,有無數(shù)的子女,夫人,您呢?” 年輕的夫人閉上了眼睛:“你答應我的,別忘了?!?/br> “好?!?/br> 累利阿吐出了帳篷,下令:“守好這座帳篷,不許別人靠近!” “是?!?/br> 累利阿吐出去向“太子”匯報,“太子”道:“我該早早殺了她的!” 累利阿吐道:“冷靜!” “太子”道:“知道了?!?/br> 一行人匆匆地趕回王庭,胡人因其生活習慣,王庭是一個比較大的范圍,在這個范圍內(nèi)有兩、三處常駐地,視季節(jié)、氣候的變化,一年中有時候遷徙一次、有時候遷徙兩三次。如今是夏季,他們趕到的是春夏季的駐地。 二王子、三王子已與駐地的貴族等勢力見過了面,他們推舉二王子做新汗。而駐地內(nèi)擁戴“太子”的勢力必不肯信,雖然群龍無首,仍然比對方更堅定。雙方僵持不下。 累利阿吐便是在這個時候到的。 他一到,局勢頓時一變,二王子、三王子只得孤注一擲,他們的母家也只能繼續(xù)站在他們的背后。 累利阿吐先組織葬禮,在胡主的靈前審問那位年輕的夫人。 年輕的夫人看起來端莊秀麗,行動自如,并不像被挾迫的樣子。二王子臉色大變對累利阿吐道:“她是你帶的證人!怎么能保證說的都是真話呢?” 年輕的夫人道:“我知道你害怕什么,放心,我只說真話?!?/br> “太子”沉聲道:“快說!” 年輕的夫人輕輕地掃了他一眼,還是說了:“大汗對我說,這個太子不頂用,要換掉他。太子知道了,很害怕,要我殺掉大汗,回來告訴大家是二王子讓我干的?!?/br> 累利阿吐與年輕的夫人的目光對上,情知不妙,便要命人將她帶下去。四王子則代大哥質(zhì)問:“父汗一向喜愛大哥,讓他做太子,怎么會要換掉他?” “國相和太子戰(zhàn)敗,大汗很生氣,嫌棄他們沒用,才親自到前線去的。改來改去,害了那么多的部族貴人,最后,還是沒打過南人。他們騙了大汗,大汗厭倦了?!?/br> “太子”目眥欲裂:“你!你這惡毒的女人!父汗什么時候說過……” “和我在床上的時候,那時候你不在?!蹦贻p的夫人輕飄飄地說,將“太子”噎了個半死! 場面熱鬧了起來,“太子”簡直不知道這場鬧劇是怎么結(jié)束的。好在累利阿吐見勢不妙,忙把這年輕的夫人又押了下去。此時,幾位王子已經(jīng)打了起來,接著,他們身后的部族貴族、改制設(shè)立的官員位也加入了戰(zhàn)團。 這些人打起來比南朝實在得多,拳拳到rou、砰砰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