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忘了，只是不想讓雁行聽到失敗的消息。

    有時候很順暢，有時候又突然斷線。

    可是此刻，由于運動過度導致血液和養(yǎng)分更多地供應肌rou而非大腦，他的本能又占了上風。

    每次比賽結(jié)束后，他都會給雁行打電話報告情況，但今天還沒打。

    有點晚了，不知道雁行睡了沒有……

    “沒事，你想再來嗎？”他輕聲問戈多。

    并不是說他們沒有默契，而是他們的默契似乎是……時斷時續(xù)的。

    何已知細心地檢查完所有的道具狀態(tài)后，叫來戈多站在起點線上。此時，賽場空無一人，顯得格外冷清，但不遠處初級賽試跑區(qū)的熱鬧聲卻傳了過來。

    一到三月是最重要的，他們需要根據(jù)前三個月的積分情況，設(shè)置后面的賽程。事實上，一年之中能夠有效獲取積分的時間只有6月之前，到那之后，很多賽事的積分計算就截止了。所以現(xiàn)在和何已知競爭的，是依靠積分參加比賽的獨行俠，他們雖然選擇的道路不同，但和通過選拔賽進入國家隊的人一樣，都是這個項目上的頂尖選手。

    “汪？”小狗奇怪地看著他。

    從何已知的角度感知，就好像戈多的注意力一瞬間轉(zhuǎn)移到了其他地方。

    因為太意外，何已知還在喘氣，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可以察覺到。

    何已知摸了摸它的頭，他站在戈多的左邊，喊了一聲“出發(fā)”，同時打開手機的計時器。

    他們獨自站在賽場中央，周圍逐漸被夜色暈染。何已知感到身體隱隱作痛，意識到這是之前在符玉昆家里荒廢帶來的影響。心中不禁有些懊悔。

    他的引導方法注定了會比大部分訓練師消耗的體力更多，每當此時，何已知就不由得羨慕起pvc和薩比爾哈茲——如果是他們那樣的抽離式引導的話，現(xiàn)在應該只是覺得嗓子累而已。

    但他想不通那是什么。

    經(jīng)過三次全力奔跑，何已知的汗水已經(jīng)從皮膚中滲了出來，在冷空氣中慢慢蒸發(fā)。他脫掉外套，給戈多和自己補充了一些水分。

    而讓他產(chǎn)生這種感覺的正是戈多。

    默契……

    不知道為什么，他和戈多之間總有一層隔閡，沒法像和captain一樣完美配合。

    何已知看到戈多的頭歪向了左側(cè)，用手輕輕把它扶正：“我知道你喜歡熱鬧，但是現(xiàn)在，我需要你把精神集中在我身上，好嗎？”

    他沒法對pvc他們說出口，但捫心自問，其實他心里對明天能否成功也沒有把握。

    他坐在賽場的地上，背靠著圍護欄，頭頂?shù)恼諢魧①悎稣盏煤芰?，看不出有沒有星星。

    何已知茫然地看著顯示通話時長2秒的記錄。

    據(jù)大象所說，這樣的選手在國內(nèi)非常少，如果打敗他們，證明你在國際上也有一戰(zhàn)之力，因為國外大部分選手都是靠積分參賽的。然而，壞消息是，會有其他國家的選手來參加國內(nèi)的比賽，特別是來自亞洲的選手。

    起初，何已知本打算慢慢跑，但跑完第一遍后他發(fā)現(xiàn)時間比自己預想的要長。于是，他開始使出全力。他清楚，熟悉線路之后再提速的效果和一開始面對陌生線路就提速的效果是不同的，后者才是真實比賽的狀態(tài)。

    然而他也知道，引導方式并非訓練師主觀選擇，而是由人和犬的默契決定的。

    正在納悶的時候，鈴聲又響起來。這次不是電話，而是聊天軟件的語音通話。

    戈多注視著何已知。

    初級賽試跑區(qū)就在他們左側(cè)，業(yè)余選手們在那里玩鬧，為成功者歡呼，為失敗者打氣，氣氛比比賽更為濃烈，這些聲音不斷傳到他們耳中。

    有什么東西存在于他和戈多之間，阻礙著他們的連接。

    今天超過何已知的前三名選手中，就有一個名字是四個字的，應該是日本選手。

    何已知接起來，就聽到熟悉的機械聲音：“我用電腦給你打，所以你可以聽見手機的聲音?！?/br>
    他聽到對面有鍵盤敲擊的聲音，猜測雁行可能在工作。電腦的距離讓他無法聽到雁行的呼吸聲，讓他感到有些遺憾。

    但是他自己的呼吸聲卻很大，在對方耳朵里引起了關(guān)注。

    “你在哭？”

    “沒有，只是剛訓練得久了一點?！?/br>
    雁行哼了一聲，聽上去有點可惜

    “戈多怎么樣？”

    何已知看向在原地追逐自己尾巴的小狗：“它看上去可以再跑兩次馬拉松。”

    “那么，你為什么難過？”

    “你好像很希望我難過。”

    “這很意外？”

    “不……”

    何已知沉默了一會兒，腦海中不斷閃現(xiàn)著過去的往事：“比起難過，我好像有點害怕，怕自己又犯老毛病……那種感覺就像，有什么東西就在我面前，但是我忽視了它，之后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后果?！?/br>
    他知道這是無稽之談，不會跟任何人說。但是對面是雁行。

    “關(guān)于戈多？”

    “嗯?！焙我阎幕卮痫@得有些遲疑。

    “那我們把它找到吧。”

    黑暗中，何已知的瞳孔放大，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他以為雁行會嘲諷他或者奚落他，但是沒有。

    雁行真的聽了他說的話，并且在為他考慮，甚至把他和何已知稱為“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