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沒有注意到他松垮的睡袍早就散開，她這個姿勢，差不多是鉆進了他懷里。

    她也沒注意他驟然跳動劇烈的心臟。

    兩人便這么趔趔趄趄地進了浴室。薄依知按照他的要求扶著他坐在浴缸里。

    “發(fā)燒真的可以淋浴嗎？”

    薄依知還有些遲疑，可是浦希很兇地給了她一個“我說行就是行”的眼神，薄依知只好退了出去，關(guān)上浴室門。

    浴室很快響起花灑的聲音。

    薄依知找了個離浴室最近的椅子坐下，繼續(xù)玩手機。

    她很快注意到電量告罄。

    要不要給誰說一聲？小朋友怕走夜路，下意識就想要尋求安全感，可是再一細想，28歲的人了，好像不應(yīng)該因為“害怕”這種矯情的原因打擾朋友。

    薄依知本來沒有這種“界限感”或者“自覺”的。以前她什么時候想誰，就會去找，也不怕打擾別人，當然了，也不要求對方一定要隨叫隨到。

    那時的她任性也簡單。

    可是這四個月以來，先是父母和愛人的相繼離開，抽走她的自信。

    再者，有無數(shù)人在她耳邊提醒她，你28歲了，不應(yīng)該這樣，也不應(yīng)該那樣。

    薄依知想，“害怕一個人走夜路”，應(yīng)該也是28歲不應(yīng)該的一件事吧？

    朋友都很縱容她，可她但凡懂事一點，是不是就不該揮霍他們的縱容？

    就這么猶豫了一下。

    手機安安靜靜地熄滅，徹底沒電了。

    薄依知喪喪地嘆了口氣，開始盯著地毯花紋愣神。

    花灑的聲音停下來時，她的眼珠才動了動。

    然而下一秒——

    “砰！”

    驚天動地的巨響，就連地板都震動了一下。

    薄依知一驚，從椅子上跳起來，跑過去敲門：“浦希？浦希！”

    里面只有微弱掙扎的動靜。薄依知叫了一聲，情急之下也顧不得什么：“浦希！我進來了！”

    門驟然打開，男生修長清瘦的身軀倒在地上，幾乎昏迷，卻在聽到聲音時強撐著把眼睛睜開一道縫，里面透出羞憤的光。

    可是薄依知此時完全沒有狎昵的心思。

    她只注意到他白皙身體上遍布的淤青和傷口，以及瘦得凸出來的肋骨。他的腰對于男生來說細得可憐，她一只手臂就可以環(huán)住。

    這是她將他扶坐起來時得出的結(jié)論。

    浦希從虛脫中緩過來時，第一件事就是扯了扯身上的浴巾，保證遮住了必要部位。

    薄依知卻只盯著他腰際一塊面積很大的淤青。

    “這都是怎么回事？”

    她忍不住問出口。

    她腦中一瞬間跑過許多不好的設(shè)想。欺凌、家暴、威脅……

    而遭受那些的人，往往需要外界的幫助。

    這方面教育在s國很普及，衛(wèi)生間等公共場所全都貼了求助方式的宣傳圖，也鼓勵普通人去敏銳地察覺并幫助周圍可能需要幫助的人。所以薄依知不假思索就這樣問了出來。

    浦希上半身還是重重地靠在她身上，完全脫力，微不可聞地諷笑了一聲，說：“為了練舞。”

    “練舞需要這樣？”

    薄依知懷疑他沒說真話。

    “需要。”

    浦希虛弱地枕在她肩頭，忽地仰頭看著她的眼睛。

    “在這個每個人都頭破血流往上擠的世界，如果你想要穩(wěn)穩(wěn)站在巔峰，就需要。”

    薄依知顫了一下。

    這么近的距離，她發(fā)現(xiàn)他的瞳是茶棕色的，難怪眼神總顯得清透純粹。

    此時，那雙眸子則是在浴霸明亮的頂光之下泛著迷離蠱惑的光。

    他睜著這樣一雙透亮的眼，平淡地說起世界殘酷的真相。

    他果然不是人設(shè)表現(xiàn)出的單純少年……他經(jīng)歷得遠要多太多。

    薄依知盯著他的眼睛，好像陷入了一個迷幻動人的夢境，莫名生出難過，心中的話也未經(jīng)思索脫口而出。

    “這值得嗎？”

    “……”

    薄依知那一剎那知道自己越界了。她對浦希來說只是個剛認識的相處了不過兩分鐘的陌生人，盡管對她來說他已經(jīng)陪伴了她好多年。

    可他居然回答了她。

    浦希沉默了一下，道：“我沒有別的選擇?！?/br>
    浦希閉上眼休息，薄依知靜悄悄沒有再追問。

    她還沉浸在他的幾句回答里，就好像乙游鐘愛的紙片人突破次元壁回應(yīng)了她只言片語，足夠她回味咀嚼許久。

    她知道世界上有許多野心勃勃的人，他們一定要站在所有人的上頭，不然永遠也不會滿足。

    可是她總覺得浦希不是那樣的人。

    不管是大眾眼里的他，還是她一下午短暫時間里認識的真實的他。

    他的人設(shè)能感染所有人，是因為至少那份與世無爭的純粹和清高，是從他的靈魂里散發(fā)出來的，并未作假。

    沒有別的選擇嗎。

    薄依知無法控制地心疼。24歲時她還是個貨真價實的孩子，就連留學(xué)都在父母男友的庇佑下無憂無慮，生活中沒有一絲一毫的迫不得已?？墒峭瑯邮?4歲，浦希已經(jīng)能平靜地接受整日戴著面具，“只有唯一選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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