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你干嘛?” 宋云椿在凳子上坐下,殷勤地邀請祈妄坐在另一側(cè)。 “你先坐下我再跟你說?!?/br> 祈妄坐下了。 宋云椿搓搓手,一時不知道怎么開口。 畢竟她也不好透露小喻真實的身份,只能盡力去編瞎話。 “是這樣的,”她支支吾吾,“我就想問問,你跟咱們新來的員工小喻,就是喻年,關系怎么樣啊?” 祈妄抬了抬眉毛,不是很明白宋云椿的用意。 他輕嗤了一聲,“不怎么樣?!?/br> 這話里的嫌棄太過明顯,宋云椿一下子就被卡住了,底下的話都給憋了回去。 不過她很快又抖擻起來。 不好就不好唄,祈妄嘛,跟誰關系能算好,熟悉的人一個巴掌都數(shù)得出來。 她點點頭,滿臉深沉道,“那也正常,畢竟小喻剛來,你對他不怎么熟悉。但小喻一看就是個好孩子,乖巧挺好的,脾氣也好,每天都笑瞇瞇的,一看就好相處。對吧?” 乖巧聽話? 祈妄臉上的嘲弄幾乎掩蓋不住了。 他可真不懂宋云椿的標準。 喻年并不算討人厭的,這他承認。 但是共事了一陣子,他很清楚地看出喻年就是個閑不住的性子,招貓逗狗的,還差點跟隔壁那只總愛亂叫的哈士奇打起來。 宋云椿不知道祈妄內(nèi)心的腹誹,繼續(xù)道,“你說巧不巧吧,我之前覺得小喻眼熟,結(jié)果呢,前陣子我回老家聚會,發(fā)現(xiàn)小喻居然是我遠房親戚,只是他年紀小,一直在讀書,我只跟他哥哥jiejie碰過面,不認識他?!?/br> 她在心里道了個歉,阿彌陀佛,佛祖原諒,她不是故意說謊的。 她實在是沒招了。 祈妄聽說過宋云椿跟老家的人不太熟,除了過年偶爾回去一次,幾乎沒有往來。 他倒也沒起疑,但還是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宋云椿繼續(xù)道,“小喻家這情況也有點復雜,他父母去世得早,是跟著哥哥jiejie長大的,但是他哥哥jiejie工作實在太忙了,一直沒怎么能管到他,時間久了,這家庭溫暖就不太夠?!?/br> 她這倒不是全是瞎編,昨晚裴照也跟她寥寥說了句,關于為什么不立刻帶喻年回去。 她說,“而且小喻在學校里也遇到了點問題,過得不太開心,就暫時休學了,也從家里搬出來,自己找了個工作。誰想到呢,陰差陽錯的,他居然在我這里打工?!?/br> 祈妄神色不變,“所以呢?” 這關他什么事。 “所以……他家里拜托我別聲張,就讓小喻留在我這里,也別說我倆是親戚,以防小孩不好意思,”宋云椿吞吞吐吐,“但小喻跟我既然有這層關系,他哥哥jiejie也人不錯,我當然要多照看小喻一點,聽說你跟小喻現(xiàn)在是鄰居,那我能不能請你有空幫我多照看這小孩兒一點呢?” 宋云椿滿懷期盼地看著祈妄。 她也不玩虛的,單刀直入,“這事兒不會太麻煩的,只要他生活有什么困難,你搭把手就好,但別讓這孩子知道是他哥哥jiejie的意思?!彼龥_祈妄伸出兩個指頭,“給你加工資,一個月多兩千?!?/br> 真不是她摳門,主要她怕提出的金額太高,會引起祈妄對喻年身世的懷疑。 她愧疚地想,對不住了,兄弟,等小喻走了我再給你包個大紅包。 祈妄卻想也不想,“我拒絕。” “為什么???”宋云椿大失所望,她不解道,“錢太少嗎,3000也行,放心好了,這份錢是小喻的哥姐給我的,專門拜托照顧他們弟弟的。” 祈妄嘴角彎了彎,頗為譏諷。 休息室里拉著窗簾,但是百葉窗沒有關得很嚴實,從透出的縫隙里還能看見外面。 喻年正在擦杯子,他確實不太會干活,擦得很慢,但很認真,那個頭上的小發(fā)揪跟著一動一動。 旁邊幾個服務生都看出了母愛,忍不住上手掐掐他的臉。 祈妄想,這人真是一副沒斷奶的樣子,也難怪只是出來打個工,哥哥jiejie居然還要跟著cao心。 真是荒誕。 “因為我不想照顧小孩,太麻煩了,”祈妄說,他頓了頓,“更何況,那個小鬼也很討厭我?!?/br> “???” 宋云椿懵了,“他為什么討厭你啊,你干什么了嗎?” 祈妄的左手腕動了動,又想起那個被他差點推到地上的禮物袋子,還有躺在里面的小柴犬。 他站了起來,“不為什么,我們倆合不來,你找別人照顧他吧。我要回去工作了,你也別來煩我,客人都在點咖啡了,咖啡師不見了,像話么。” 說完,他也沒給宋云椿再說什么的機會,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他回到了吧臺上,開始制作客人下單的咖啡。 喻年還在來來回回跑著端餐盤。 他做完一杯,抬起手,連著單子一起放在了桌上,喻年恰好伸手來拿,兩個人的手指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祈妄頓了一下,抬起眼,與喻年視線相撞。 喻年眼睛烏溜溜地看著他,隨即像被燙了一樣,啪得把手收了回來。 幾秒鐘后,喻年重新捧著那杯咖啡端給客人。 祈妄繼續(xù)做下一杯。 風輕輕吹動米色的紗簾,陽光落在窗邊,將木質(zhì)窗框曬得guntang。 . 祈妄一口就回絕了宋云椿的請求,宋云椿也拿他沒辦法。 畢竟這種事又沒法強買強賣的。 好在她觀察了幾天,發(fā)現(xiàn)喻年似乎在哪兒都適應得不錯,暫時也沒遇到什么問題。 雖然搬進了老破小的社區(qū)里,工資照理說也緊巴巴的,跟從前的生活簡直天差地別,但喻年每天都高高興興的,最近還跟主廚學會了做熱壓三明治。 自從喻年那天臨時幫忙當了一次服務員以后。 宋云椿就靈機一動,問喻年愿不愿意再多一份兼職,本來她店內(nèi)也需要人手,只要喻年愿意,每天在店內(nèi)幫忙再幾小時,她會再開一份工資,薪水按照兼職生算,比固定員工的時薪高一點。 如果不想干了,也可以隨時告訴她。 喻年答應了。 所以他現(xiàn)在正在跟其他人學習作為服務生的各種技能。 包括怎樣把餐巾疊得更好看。 他跟著褚赫君學著,疊了一個小天鵝,捧在手心里看了好一會兒,還拍了一張照片。 他學得很認真,上手也很快。 但他實在不是個天生會干活的人,雖然學得不錯,做事情卻總有點粗枝大葉。 喻年拍完照片,就準備把餐巾給放了回去,轉(zhuǎn)身又去拿盤子。 但是地上剛剛被灑了一點水,還沒有拖掉,他一轉(zhuǎn)身,也沒有站穩(wěn),腳踩上去就是一滑,眼看著就要摔在地上…… 旁邊的小谷下意識想拉他,但是她離得有點遠,只拽了個邊角,沒有拽住。 喻年眼睜睜看著自己離地面越來越近,下一秒就要摔個頭破血流,他也來不及干什么,只能閉上了眼。 可斜刺里卻伸出一只手,一把撈住了他。 這只手遠比他結(jié)實,手臂線條流暢有力,接住他以后,下意識往懷里帶了一下。 喻年的鼻子砰一下撞在了這人的胸膛。 他鼻子一酸,幾乎要流下眼淚來,但是淚眼朦朧地抬起頭,卻對上了祈妄的臉……他的眼淚立刻又止住了。 祈妄松開了他。 喻年捂著鼻子后退一步,悶聲悶氣道,“……謝謝?!?/br> 祈妄也沒說什么反應,幾不可查地點了下,繞開喻年到倉庫里去拿東西了。 等他走開以后,小谷和主廚jiejie立刻湊上來看喻年碰著哪兒沒。 喻年擺擺手,“我沒事兒,就是撞了下鼻子?!?/br> 小谷噗嗤一下笑了,“還真是,都紅了?!?/br> 她又感嘆道,“祈妄反應可真快啊,要是再慢點,你肯定摔地上了,到時候就不是鼻子紅了,肯定要摔破了?!?/br> 喻年輕輕碰了下自己的鼻子,也有點心有戚戚焉。 小谷看他這樣,又笑著撞了撞他,悄聲道,“我說的吧,祈妄其實人不壞?!?/br> 喻年停了兩三秒,才小聲地從鼻子里“嗯”了一聲。 他繼續(xù)去柜子里拿餐盤,去桌上擺放的時候卻有點心不在焉。 剛剛祈妄抱著他的一瞬間,他聞到了一點很淡的柑橘味道,混合著微苦的咖啡豆的氣息,融合出一點酸澀。 如今祈妄早就遠離了,這股柑橘香卻還像是揮之不去。 八點鐘,喻年彈完最后一支鋼琴曲,把琴蓋合上,又幫忙做了幾杯氣泡水,他就下班了。 店內(nèi)的客人也不多了,馬上九點多餐廳就也該關門了。 跟大家打完招呼,喻年拎著包往外走,而等他推開門,剛要重新關上,后面卻伸出來一只手,從他身邊穿過。 他回過頭,又看見了祈妄。 “借過。”祈妄道。 喻年愣了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忘記下臺階了。 他連忙讓開,祈妄也拎著一個包,走到了餐廳門前停車的地方。 祈妄的座駕是個黑色的摩托,看著使用時間不短了,車身很長,線條流暢凌厲,上面有細微的劃痕,小個子一點的男生甚至很難駕馭,但祈妄本來就肩寬腿長,一身黑衣,手臂肌rou微微隆起,隨意往上一跨,身后是青灰色的石墻和探出墻壁的濃綠樹葉,倒像一幅電影的海報。 喻年不由多看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