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祈妄輕輕往后靠了一下,背部貼住硬質(zhì)的靠背。 摩天輪晃晃悠悠地下車,還有短短兩分鐘,應(yīng)該就到最底下了。 游客的笑聲,說話聲,都零零散散地飄了進來。 周圍迷幻的燈光也變得更加明亮,從窗戶里映射進來,落在祈妄的臉上,模糊了他的神態(tài),也將他眼中的情緒遮掩得朦朧不清。 在摩天輪停住的一剎那。 喻年聽見祈妄說,“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喜歡誰。但是沒有結(jié)果的事情,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提,對大家都好?!?/br> 祈妄的話音剛落,摩天輪的門就被打開來了。 明明只是隔了一層單薄的鐵皮,可是艙門打開的瞬間,外界冰冷的空氣,燈光,嘈雜,一下子全都涌了進來,把屋內(nèi)變得擁擠不堪。 祈妄干脆利落地下去了。 喻年卻坐在位置上,遲遲沒有動,一直到工作人員大聲催促,他才像一個零件壞掉的機器人,僵硬地挪動了四肢。 下來的時候,他沒有注意腳底的臺階,被絆了一下。 他的手擦在了旁邊的欄桿上,被粗糙的表皮刮了一下,很疼。 但他卻像沒有感覺,只是拍了拍手臂,就又匆匆跟上了前面祈妄的背影。 . 坐完摩天輪,大家就應(yīng)該回去休息了。 在回民宿的路上,喻年一直很沉默,小谷跟褚赫君這對捅破了窗戶紙的戀人,已經(jīng)悄咪咪地把手牽在了一起。 主廚邵灣里在跟旁邊的人聊家用掃地機的好壞,宋云椿在跟人打電話。 還有兩個員工在說待會兒找個地方,去喝一杯啤酒。圍脖:lan 每個人都熱熱鬧鬧,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誰也沒注意到走在最后的兩個人,越走越慢,到最后脫離了隊伍。 祈妄是走到一半注意到喻年的手腕處在流血的。 流得不多。 只是表皮被擦破了,巴掌大的一塊地方,幾乎已經(jīng)要止血了。 但祈妄還是皺起了眉。 他站住腳,問喻年,“你的手怎么回事?” 喻年一直在悶頭走路,被問得一愣,順著祈妄的視線才看見了自己的手臂。 “啊……”他抬起了手腕,不可思議地看著上面的血跡,神色還有點迷迷糊糊,“可能是剛剛被扶手刮了一下,那個扶手好像損壞了。” 他說得平淡,一反往常的嬌氣,根本沒有放在心上,還要照常走路。 祈妄卻拽住了他完好的那只手臂,把他按在了路邊的長椅上。 “你在這兒坐著,”祈妄往四周看,看見了一家藥店,“我去幫你買碘伏?!?/br> 喻年想說算了,但是祈妄根本沒聽,已經(jīng)跑開了。 他只能百無聊賴地坐在長椅上,抬頭看著路燈,有一只飛蛾一直在撞著燈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已經(jīng)快初冬了,這個城鎮(zhèn)上居然還有飛蛾。 短短幾分鐘后,祈妄就拎著一個藥店的紙袋子回來了。 他半蹲在喻年面前,從里面拿出鑷子,夾著浸滿碘伏的棉球,小心翼翼地擦拭在喻年破皮的地方。 路燈底下,他的神色認真又專注,好像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喻年不免有些想笑。 他想,這算什么。 你才剛剛拒絕了我,為什么又對我這樣好。 你是什么天生的圣人,路邊看見可憐的小動物,明明不算喜歡也會把他帶回家? 哪怕他惹了你生氣,咬壞你心愛的家具,你也能憑著責任心繼續(xù)照顧下去嗎? 他想著想著,眼淚就滾落了下來。 他的手臂上傳來刺痛。 那塊被擦破的皮膚,不大不小的傷口,明明已經(jīng)要止血,現(xiàn)在被碘伏一刺激,痛感突然又席卷而來。 實在太痛了。 痛得好像不是擦破了一塊皮,而是某個地方被剜去了一塊rou。 喻年直接被痛得哭出了聲,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哭得停不下來。 祈妄的手僵住了。 他緩慢的抬起頭,對上了一張遍布淚水的臉。 哭得這么可憐,像受了欺負。 喻年是想忍住的。 他不想哭的。 因為告白被拒絕了就哭出來也太丟臉了,可是他根本忍不住。 他拽住了祈妄的袖子,哭得眼睛紅腫,嘴唇被自己咬出了牙印,睫毛也黏在一起,分外狼狽。 他對祈妄說,“你不想我告白是不是,想給我們兩個留一點體面,想讓結(jié)局不要太難看,想不用親自拒絕我。所以非要說不知道我是喜歡誰。” 他抬頭望著祈妄。 平常再漂亮的人,哭成這樣子,都是有點丑兮兮的。 可他顧不上了。 他想起他在章云堯家拋了這么多次的硬幣。 那時,他以為命運不讓他跟祈妄告白,可他依舊沒有遵循。 現(xiàn)在也一樣。 “可我偏要說,”他盯著祈妄的眼睛,又可憐又固執(zhí),他說,“祈妄,我喜歡你。我喜歡你?!?/br> 他說了兩遍。 一滴淚滴在了祈妄的手背上,guntang。 像星星之火,明明微不起眼,卻燎起了整片草原。 第36章 云泥之別 這天的最后,祈妄是把喻年抱回房間的。 他到最后也沒有回應(yīng)喻年的告白,倒是喻年哭了一通,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走路都東倒西歪的,爬樓梯的時候還被絆了一下,還好祈妄眼疾手快,撈住了他。 最后祈妄干脆把喻年抱了起來。 他把喻年帶進房間,脫了外套,輕輕放在床上。 喻年翻身一滾,就鉆進了被子里,卻又露出一張慘白的小臉,頭發(fā)有些濕,貼著額角,眼睛紅紅地看著祈妄。。 他揪著被子,一副不準備從里面出來的樣子。 祈妄也不喊他,去浴室接了熱水,浸濕了毛巾,替喻年擦臉,擦手,甚至解開喻年的衣領(lǐng),一一擦干凈他的身體。 他手指所到之處,熱毛巾帶起一陣戰(zhàn)栗,喻年的身體抖得都不像話。 擦拭好后,祈妄自己進浴室里洗了個澡。 出來以后,他徑直回了床上,關(guān)燈,躺下。 從始至終,他都一言不發(fā)。 他隱約能聽見旁邊床上又傳來了啜泣聲,可他除了直直地看著天花板,什么也不能做。 . 第二天一早,小谷他們整裝待出發(fā)的時候,就收到了喻年的短信。 喻年說自己生病了,今天就不出去玩了。 小谷“啊”了一聲,滿臉擔心,問剛從樓上下來的祈妄,“喻年怎么了啊,不要緊吧?要不要帶他去看醫(yī)生?!?/br> 祈妄垂下睫毛,“應(yīng)該不太要緊,就是有點感冒。他要先睡一會兒?!?/br> 剛才他喊喻年起床,喻年整個人都躲在被子里,就是這樣告訴他的。 他懷疑喻年是裝病。 但他也知道,他就算留在房間里,只會更加尷尬,所以他出來了。 可是出來了,他也沒跟小谷他們?nèi)ネ妗?/br> 小谷他們今天去礦山公園里,他就隨便找了一個咖啡店坐著。 這個咖啡店開在山上,有一塊延伸出去的室外平臺,冬天很少有人坐在戶外,綠植都變得灰敗了,天空倒是水洗過般的清澈,所以這里只有他一個人。 他坐在初冬的冷風里,喝完了一杯美式咖啡,煙也抽掉了好幾支,煙頭堆滿了煙灰缸。 他從中午坐到傍晚,眼看著時間到了晚上七點,他才回了那間民宿。 回到房間,他先是問過了民宿的老板,得知喻年一天都沒出門,也沒下來吃飯,他皺了皺眉,心生不妙。 他三兩步走過樓梯,推開了房門,然后一把拽開了喻年的被子。 喻年一直蜷縮在被子里,像小蝦米一樣弓起來。 他悶了一天,臉色潮紅,頭發(fā)濕漉漉地都黏在臉上。 旁邊的床頭柜上放著一盒牛奶,一塊巧克力,看來是他今天唯一吃的一點東西。 祈妄伸手去摸喻年的額頭,guntang。 他不再耽擱,直接把被子全都掀開,抱起喻年,熟練地給喻年穿外套,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