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雖然這流言也沒什么惡意,但喻年還是被氣得像是只小河豚。 他那時候就想,等他找到祈妄,他一定要祈妄舉著玫瑰花等他下課,讓那些瞎嚷嚷的人看看,他有多好一個男朋友。 他就是靠著這樣的念頭,支撐了好多年。 而時隔多年,祈妄真的捧著玫瑰花從街道那頭向他走來。 跟他夢中幾乎是一模一樣。 天上不知何時飄起了點點滴滴的碎雪,很細,落在地上迅速化成了水。 祈妄走了過來,將這束火紅的花遞到了喻年的眼前。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這種,”祈妄輕聲說,“但是花店老板推薦這種,說代表至死不渝,很多人會買?!?/br> 喻年輕笑了一聲,心想哪個花店老板不這樣說。 但他還是接過來,他抱著這捧玫瑰,雪白的臉被這紅色的玫瑰映襯得柔光明艷,眼角眉梢都亮了起來。 “喜歡的,”他低下頭看花,又輕聲說,“你送的,我都很喜歡。” 作者有話說: 甜一甜 第73章 故人 喻年跟祈妄在江陽縣一共只待了三天,喻年公司里還有事情,祈妄也要去參加一場交流會,各自都有事情。 最后一天的時候,失蹤的老板娘終于又鬼鬼祟祟回來了。 她只是回來拿她的ipad,里面裝著她一堆亂七八糟的漫畫游戲,堪稱精神糧食,之前忘記帶走實屬失誤。 她已經(jīng)忍了兩天,這次是實在忍不住了。 沒想到就是這么一小會兒,卻被正要跟祈妄一起出門的喻年逮了個正著。 喻年站在吧臺邊上,敲了敲桌子的邊緣,指關節(jié)叩擊木板,發(fā)出兩聲清脆的響聲。 正在柜子里埋頭翻找的老板娘身體一僵,但又自欺欺人,往里面埋得更深了一點,負隅頑抗。 “我都看見你了?!庇髂旰眯Φ乜粗莻€丸子頭,“我跟祈妄今天就要走了,剛剛打你電話沒有接,好歹也相識一場,不來送送我嗎?” 老板娘這才默默地從柜子底下鉆出來,她其實比宋云椿還小一點,這么多年過去也才三十四歲,常年扎著個丸子頭,又心性開朗,有時候看著甚至像大學剛畢業(yè)。 尤其是默默慫著的時候。 喻年揚了揚嘴角,好整以暇地打量著老板娘的窘迫。 他其實知道老板娘為什么這副樣子。 因為他打電話來讓老板娘撤掉307號房的時候,老板娘沒有撤,又磨磨蹭蹭了地多留了好幾天。 不僅如此,祈妄來了這里,她不僅沒有隱瞞307的事情,還特地把祈妄引去了這個房間。 全然是陽奉陰違,違背了雇主的意思。 喻年作為這間民宿的vvvip,在這起眼的民宿上他砸了上百萬進去,還不包括給老板娘的人工工資。 于情于理,她都不應該擅作主張,實在有違職業(yè)道德,這才羞于見人。 但喻年望著她的樣子卻笑起來,“干嘛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怕我訓你嗎?” 他說,“放心好了,沒想說你,只是想跟你好好道個別,你一直不接電話,我還擔心找不到你,還好,又叫我們碰見了?!?/br> 他把307的鑰匙又放在了桌上,咔噠一聲,標志著一段漫長的旅程落下帷幕。 他輕聲說,“這么多年,受你照顧,真是謝謝了?!?/br> 老板娘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很快又回過神,“不不不,怎么能說受我照顧呢,分明是我受你照顧,我這半死不活的小客棧,完全是靠給你打工,這么多年我都游手好閑的,也沒干出點什么事業(yè)……” 但她說到這兒,又有點難受,聲音也逐漸小下去。 她望著喻年,聲音消失在喉嚨里,鼻尖卻不知道怎么的有點泛紅。 她還記得喻年剛來的時候,才十九歲,這樣年輕俊秀,卻清瘦得像一根分外瘦弱的細竹,風雨一催,就要攔腰折斷。 她又越過喻年去望他身后的祈妄,祈妄手里提著兩個大行李箱,黑色的大衣,脖子里圍了一條灰色的圍巾,側(cè)臉冷硬瘦削,不茍言笑,唯獨視線落在喻年身上的時候才流露出溫柔。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問喻年,“喻老板,你以后是不是就不來了啊,”她想想又覺得不對,立刻補充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替你高興。這么多年了,我除了替你守著這個民宿,也沒替你做上什么,倒是你一直幫我。今天終于能看見您跟這個祈先生站在一起,我,我覺得,我終于見證到了一場結(jié)果……” 她說到這兒,眼角紅得更厲害了,狼狽地拿手抹了抹眼睛。 但她還是對喻年笑笑,“我也不知道說點什么,就祝您和祁先生,平安健康,恩愛白頭吧?!?/br> 她有心想跟喻年擁抱一下,又猶猶豫豫地望著祈妄,不知道對方介不介意。 喻年沉默地望著她,他現(xiàn)在不算個情緒多么外露的人了,起碼不及年少時那樣熱烈奔放。 他看著老板娘通紅的眼睛,相識多年,他還是了解面前這位的。 他嘆了口氣,隔著吧臺,對老板娘張了一下手,眼角眉梢流露出笑意,“要不要抱一下,就當?shù)绖e了?” 老板娘哇一下真哭了。 她從吧臺后走出來,撲過來抱了喻年一下,她摟住了喻年瘦削的肩膀,像在抱即將遠行的弟弟。 她抽抽鼻子,“對不起,沒有聽你的話撤了307。” “沒關系?!?/br> “你要照顧好自己啊,以后我可能也不干民宿了,但我還是江陽縣的人,你要是想來玩,可以給我打電話。” “……好。” 最后喻年跟祈妄走的時候,老板娘也鼓起勇氣,給祈妄塞了一個小小的方形禮盒。 她對祈妄說,“這個,這個,您也是咱們民宿的貴客,我準備了一份住店禮物,您應該會喜歡,請一定要收下?!?/br> 祈妄有點驚訝,隨即點點頭,認真道,“謝謝?!?/br> 老板娘最后一路把喻年跟祈妄送到門口,一直到喻年和祈妄要開車離開了,她還在原地揮手。 喻年也對她揮手,“別送了,有空我們還會回來,到時候再見?!?/br> 他說完這句,祈妄才踩下了油門,車越開越遠,江陽縣,山行民宿,還有門口的老板娘都逐漸變成了一個淡淡的影子。 喻年收回了視線,緩慢地關上了窗,窗外的冷空氣和曠野的風一起被隔絕在外。 他剛剛也收到了老板娘給的禮物,是一瓶手工的千紙鶴和星星,每一個里面都寫著字。 現(xiàn)在在車上也沒事做,喻年拆開了幾顆,發(fā)現(xiàn)好幾顆全是同一句話,“希望喻年老板的愿望早日實現(xiàn)?!?/br> 笨拙的,真誠的,滿滿都是對他的祝福。 這些星星和千紙鶴,老板娘斷斷續(xù)續(xù)著了好幾年,這次全給喻年帶走了。 喻年悵然地笑了笑,他對祈妄說,“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其實有點像宋云椿,我是說性格。” “發(fā)現(xiàn)了?!?/br> 剛剛站在前臺處,看見老板娘抱著喻年哭得稀里嘩啦,他就在心里想,這位老板娘跟當初的朝十老板,真像異父異母的親姐妹。 喻年晃了晃那一大瓶的星星,又笑了笑,“連名字也有點異曲同工,她叫楚云山?!?/br> 云山青青,風泉冷冷。 大大咧咧的老板娘有個很風雅的名字。 喻年又說,“不過她做事也是冒冒失失的,還好這些年她自己也開展了副業(yè),開始做手工簪子什么的,要是一直開民宿,我還真怕她餓死。宋老板以前雖然也有點 神經(jīng)大條,不過比她要好一點。” 祈妄不禁笑了笑。 他淡淡地替宋云椿正名,“宋云椿現(xiàn)在要沉穩(wěn)多了,畢竟是當了mama的人?!?/br> “你說什么??” 喻年手里的星星咕嚕嚕掉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的回頭看著祈妄,“你再說一遍!” 祈妄也有些詫異,反問他,“你不知道?” “我上哪兒知道,”喻年都懵了,在副駕駛上拍著座椅,“我記得前幾年她就出國定局了,號碼什么的也換了,我跟她就斷了聯(lián)系?!?/br> 不過他想了想,又乖乖坐回了椅子上,覺得也不能全怪宋云椿搬家,“當然了,我也沒特意去找她。” 他那時候心煩意亂的,回避一切跟祈妄有關的人或事,別說宋云椿了,小谷和褚赫君他也沒聯(lián)系。 但他還是因為這個消息震驚不已,又追問道,“天哪,她什么時候結(jié)的婚,對象怎么樣,好看嗎,她懷孕了還是生小孩了,多大了,男孩女孩?可愛嗎,像她嗎?” 他的話又多又密,難得這樣跳躍。 祈妄不覺得他吵鬧,只覺得可愛,嘴角不易察覺的上揚。 他一一回答,“前年結(jié)婚的,丈夫是法國華裔,長的還行吧,是個工程師,他們有了個小女兒,剛剛一歲,很可愛,有點像她吧,我不是特別看得出來。” 他想了想,示意喻年去解鎖他的手機,“我手機里有他們照片。” 喻年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沒有抵制住好奇心。 他解鎖了祈妄的手機,心里嘀咕著,反正祈妄本來也沒多少隱私。 他還不了解祈妄嗎,除了在他的事情上,其他時候都像苦行僧一樣清心寡欲,手機里除了工作就是生活備忘錄,枯燥得很。 他知道祈妄的密碼,哐哐哐就輸入進去,點開相冊,按照祈妄的提示,找到了最后一個相冊。 一打開,映入眼簾的就是宋云椿微笑的臉。 他怔住了。 多年不見,宋老板仍舊容光煥發(fā),神采飛揚,幾乎看不出什么變化,而在她旁邊站著一個穩(wěn)重高瘦的男人,懷里抱著一個穿著粉色裙子的小女孩,眼睛很大。 喻年遲遲說不出話,心里有一角莫名覺得又酸又軟。 他聽見祈妄說,“宋云椿現(xiàn)在在法國經(jīng)營中國餐館,她說她現(xiàn)在燒菜可好吃了,如果你有一天去巴黎,她想請你吃飯?;蛘?,只要你說想見一見面,她現(xiàn)在就拋夫丟女,跑來見你。” 喻年又悶悶地笑了出來。 他注視著照片上幸福的一家三口,又看看在他旁邊專注開車的祈妄,他低聲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