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所以說,大哥目前的處境,是陛下一手打造的! 甚至為了將大哥逼到如此絕境,陛下花費了足夠多的耐心,多到讓舒朗想起來都覺得驚訝的程度。 陛下真的對賢妃和榮橋之間的交易一無所知嗎?未必吧!他放任賢妃和榮橋達成交易,看著榮橋將整個榮家敗掉,讓榮伯府成一個空殼子。 他無視了榮橋對賢妃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等到柳氏和榮橋和離,又等到柳氏和安樂侯喜結連理,并在安樂侯的請求下,順勢為二人賜婚,將榮橋身邊最后一個支持他的母親徹底變成了別人家的人。 然后他老人家在此時卸下榮橋的爵位,讓榮舒堂承爵,徹底激化了這對父子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在有足夠矛盾的前提下,保留了榮橋軍中的職位,讓他有能力繼續(xù)拖榮舒堂后腿。 與此同時,十一皇子的人在朝堂上越來越放肆的攻擊榮舒堂,說到底也是陛下放縱的結果。 或者說這一切不是陛下早有預謀的針對性計劃,但絕對少不了他在其中順水推舟乃至推波助瀾。 那么陛下將榮舒堂逼到孤立無援的境地,目的是什么呢? 作者有話說: 第51章 賣身為奴 其實只要想到這背后無形的推手是皇帝陛下, 那他老人家的目的也就不難推測。 從根本上來說,榮舒堂是堅定的太子黨,榮伯府在他的帶領下, 未來幾十年都不可能真的與太子徹底脫離關系,陛下也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從目前的朝局來說,陛下和太子之間的關系十分和緩, 雖然底下的皇子們成年后蠢蠢欲動,可都在極力避免和太子正面發(fā)生沖突, 可見太子的地位還是相對穩(wěn)定的,陛下也從未表現(xiàn)出對太子的任何不滿。即便只是為了大局著想,陛下也不會動輕易廢掉太子的念頭。 那么將榮舒堂逼成一個孤臣, 一個目前來說只能投靠皇帝的孤臣, 目的是什么就很好理解了。 等琢磨清楚這些后,兄弟二人已經在老管家不贊同的眼神中, 又一次順著梯子, 互相幫忙, 爬上了和光院房頂。 這處有一顆高大的桂樹,據(jù)說是前朝某位宰輔大臣在孫兒滿月宴時親手栽種, 如今樹冠剛好遮住大半屋頂, 以至于這間屋子夏天總十分清爽, 也是舒朗小時候愛擠在大哥院里睡覺的主要原因。 此時正是滿院飄香之際, 坐在屋頂,距離桂樹不到一人距離,鼻尖充斥著熟悉的氣息,即便登高望遠, 也充滿了安全感。 兄弟二人斜躺在樹蔭下, 聽老管家在下頭指責下人們沒看好主子, 回頭要把幫兇全部趕出去發(fā)賣云云。兩人相視一笑,對老管家這招心知肚明。 榮舒堂手里捏著一壺清酒,有一搭沒一搭的啜飲。舒朗對那東西不感興趣,拽下一根枝條在手里把玩,有一瞬間,四周的空氣仿佛都靜了下來,舒朗掩下一個小小的哈欠,語氣隨意的問: “陛下屬意的五駙馬人選是你,對嗎?” 榮舒堂懶懶的伸腳蹭了弟弟小腿一下,沒什么風度道: “這是多少人求不來的好事,不要用這種我即將賣身為奴的悲痛語氣說出來啊?!?/br> 舒朗吸吸鼻子,沒忍住打了個噴嚏,實話實說: “真賣身為奴好歹還有個贖買的機會,你這次賣身給陛下時限是多久?十年?二十年?亦或者等陛下駕崩,太子繼位?” 榮舒堂斜倚著仰頭灌了一口酒,迷蒙間從這個角度看整個伯府,語氣里帶上幾分醉意: “往好處想,陛下和太子都離不得我,能被陛下選中充當他們父子間過度時期的這根帶子,證明我的能力得到了他老人家認可?!?/br> 舒朗將手松開,枝條啪的一聲彈回去,驚落無數(shù)黃色小花,撒了舒朗一頭一臉。 舒朗輕嗤:“以后就要夾在陛下和太子以及五公主中間受夾板兒氣了,確實是好事一樁?!?/br> 依著榮舒堂的能力,他原本可以有很多選擇,不管哪條路都能看到光明的未來,可眼下陛下為他選的,無疑是最艱難的一條。 尤其是讓他提前了至少二十年承爵,在榮舒堂的能力和心智都沒有得到徹底鍛煉時,便接手了即便是老狐貍都不一定能玩得轉的大攤子。此舉無疑是將人放在火上烤,說是拔苗助長也不為過。 可真要站在陛下的角度,揣摩圣意也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 在陛下眼里,不管是太子的,還是五公主的,那都是他這個天下之主的。他給太子無上的權利,給五公主施展野心的機會,認真培養(yǎng)太子,私下支持五公主,讓他們?yōu)樗L成他期望看到的樣子。 可不管這兩人成長到什么程度,在外頭有多風光,都得確保一切在他老人家的把控之下,不能有威脅到他地位的事情發(fā)生。 這是一個帝王該有的基本修養(yǎng)。 可除此之外,他還有人情,他得給兒子吃一顆定心丸,不叫他胡思亂想,得給女兒在最大限度內選個最合適的夫君,不叫她將來沒了好下場。 所以成了孤臣,只能投靠皇帝的榮舒堂出現(xiàn)了。 將榮舒堂與五公主牢牢綁定在一起,陛下在位期間,依照榮舒堂的能力,百寶閣定是完全掌握在陛下手里,為他老人家,為朝廷所用的。 將來陛下駕崩,太子繼位后,又能確保它順利轉接到太子手里,不至于叫人鉆了空子,引發(fā)朝政大亂。 而五公主身為榮舒堂的妻子,也能在兩代帝王之間擁有足夠的信任,放手去做她想做的而沒有性命之危。 當然,榮舒堂這件差事辦的好了,同樣少不得他的好處。在陛下手里一個寵臣的帽子逃不掉,在將來太子身邊,一個從龍之功缺不了,延續(xù)伯府百年榮光不成問題。 關鍵問題在于,他夾在三方中間,努力平衡三方矛盾,受夾板氣是指定的。可以想見,將來不管是三方中的哪兩方出現(xiàn)爭執(zhí),榮舒堂都不可能指著鼻子說是陛下的錯,是太子的錯,是五公主的錯。既然他們三人都沒錯,就只能是他榮舒堂的錯了,他得先領了錯,再想辦法解決問題。 舒朗想起那個場景就替大哥感到頭疼,他用胳膊肘戳對方,袖上的小花簌簌落到榮舒堂肩頭,于青色衣衫上渲染出幾分朝氣。 “陛下如此大費周章,百寶閣不止是做生意掙點錢這么簡單吧?” 榮舒堂伸出細長的手指撣去一只落在肩頭的彩色蝴蝶,眼睫輕垂,無聲默認。 舒朗了然。 民間豪商手里攤子鋪的大了,各方面消息都會比別人靈通幾分,甚至能影響到當?shù)氐胤焦俚倪x拔任免,成為一方土皇帝的例子也時有發(fā)生。何況百寶閣這種將生意做到臨近幾個國家的類型,擁有官方背景,簡直是天然的情報組織。 這樣一個情報組織不掌握在皇帝手里的話,換了誰是皇帝,夜里睡覺都不安穩(wěn)。 同時,這樣一個情報組織,不親眼看著它交到下一任皇帝手里,皇帝死都閉不上眼睛。 怪不得五公主這些年,婚事一直定不下來。別的公主十五六要么已經嫁人,要么婚事早早定下等著嫁人,唯有五公主的婚事轟轟烈烈鬧了大半年,愣是連個影兒都沒有。 舒朗緩緩伸手,被榮舒堂撣走的蝴蝶便落在他指尖展翅,好似只要他一握手,輕易便能決定這小東西的命運一般。他問: “所以你們都決定好了對嗎?” 榮舒堂聞言,伸手輕輕一扇,舒朗指尖的蝴蝶便趁勢飛走。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半躺下欣賞滿院美景,輕笑一聲: “我們有選擇的權利嗎?何況陛下為我們選的未嘗不是最好的一條路?!?/br> 舒朗撇嘴翻白眼兒,上手錘他: “若你沒有借酒澆愁,我差點兒就信了?!?/br> 榮舒堂頭疼的揉揉腦袋,愁眉不展。陛下這鴛鴦譜點的叫他不知說什么好,打從五殿下八歲后,對方在他眼里就是比男人更男人的彪悍存在,很多時候他都忽略了對方比他還小四歲的事實,把人當大哥敬著。 如今遠遠隔著,他三五不時向五殿下隔空表明心意已經倍感生活很難。往后日日對著,他們二人互相演戲,只要想想他都提前窒息了。 舒朗同情的拍拍榮舒堂肩膀,安慰道: “其實陛下對你的考驗才剛開始,未來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即便你通過考驗,那你和五公主的婚事也是三五年后的事了?!?/br> 萬一沒通過考驗,呵,那就徹底完犢子,什么都白想。 眼下大哥和五公主的優(yōu)勢,是他二人在陛下擺了最關鍵一子后,便看透了陛下此舉的用意,因而很多事可以提前商議著來。 榮舒堂收起外人見不著的喪氣臉,替弟弟將肩頭小花一一拂去,輕聲叮囑道: “你今兒也聽見了,伯府內憂外患,這才只是個開頭,往后肯定還有更加艱難的時期,現(xiàn)在他們只是盯著我咬,日后遲早牽連到你和祖母身上。說到底,咱們兄弟兩同出一脈,榮橋和大伯也同出一脈,兩家不可能徹底撕開?!?/br> 正因為舒朗的過繼,才叫兩家成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 榮舒堂道:“這些事情大哥曉得如何解決,你勿要擔心。告訴你這些,只是叫你清楚眼下的局勢,伯府接下來要做很長時間的孤家寡人,因而和外祖家的關系明面上不能走的太近,母親與安樂侯那頭也要注意分寸。你在外行走多帶幾分警惕,勿要叫人鉆了空子。” 舒朗點頭,“像昨日待五公主那般嗎?” 榮舒堂失笑,隔空點點他:“對,就像那般疾言厲色,保持警惕?!?/br> 榮舒堂出于對弟弟的信任和了解,認為可以將這些事情告訴舒朗。作為合作者,這么大事五公主不可能榮舒堂說什么就是什么,因此出手試探一二。 她對結果很滿意,真情實感的夸舒朗長大了。 見舒朗對這些接受良好,榮舒堂心下松了口氣。 “我很抱歉,但從今往后,因著伯府的原因,你在國子學的日子可能沒以前平靜了,你要做好被許多同窗躲著走的準備?!?/br> 畢竟陛下想讓伯府成為徹底的孤臣,眼下這點程度還遠遠不夠。 舒朗驚嘆道:“你不會以為我如今在國子學便有很多友人,能呼朋引伴了吧?” 他和十三皇子差不多一個待遇,除了彼此,很少有能真正說到一起去的。 榮舒堂揉一把弟弟沾滿桂花的腦袋,心下嘆息: “那不一樣?!?/br> 以前是你主動拒絕旁人的接近,實則暗地里想與你親近的不知凡幾,可往后是他們因著家族原因主動躲著你走。 道理舒朗都懂,但他真的不在乎。 他覺得大哥有句話說的很對,榮伯府和榮府因為他的過繼,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所以他不能依著大哥的想法,繼續(xù)做一條萬事不關心,一心躺平的咸魚,他得做點什么才行。 第52章 一群辣雞 不知榮舒堂每日在外頭面對怎樣的風浪, 舒朗在國子學確實感受到了風浪底下的不平靜,從中能窺出朝堂斗爭的冰山一角。 國子學這些學生能像上次十一皇子事件那般,天真到輕易被煽動, 也能如今日這般受家里影響避舒朗如蛇蝎。 但一切如舒朗所言,他從不與那些人深交,也從未在意過他們的想法。好似根本沒感受到周圍人對他的不友善似的, 該聽課聽課,該寫功課寫功課, 正經事一點兒沒落,還有閑情逸致和十三皇子外出搗亂,一切與往常無異。 倒是那些成日盯著他, 等著看他狼狽退學之人因此耽誤了不少事, 沒少被先生們懲罰。 十三皇子對此評價:“一群見風使舵的小人!” 還對舒朗道:“幸好沒跟他們深交,否則要被惡心死了?!?/br> 舒朗深以為然。 他的不為所動被不少人看在眼里, 這叫他們憤怒異常。世上從不缺落井下石之人, 恨人有笑人無, 便是如此可笑又真實。 這日傍晚舒朗收拾好書袋,與十三皇子一道兒往飯?zhí)泌s, 途徑小竹林, 環(huán)境清幽, 林間只有一條小石板路。閑時是吟詩作對的好去處, 眼下是打架包抄的好場所,舒朗他們不出所料的被人前后包抄了。 對方來勢洶洶,手握超大食盒,面帶不屑, 將舒朗和十三皇子團團圍住, 其中一人上來就笑嘻嘻道: “榮二公子, 這是去飯?zhí)冒??正好,咱們在場二十三人,往日沒少幫你榮二公子打飯。同窗一場,互幫互助是應當應分的,今兒這里的二十三個食盒就勞煩榮二公子了,兄弟們還要在集語亭開詩會,先走一步,你打好了送去那邊就行!” 言罷,舒朗面前落了一溜兒的食盒,每個在舒朗跟前放下食盒之人,都要對舒朗露出或不屑,或輕蔑,或挑釁的表情。 就很離譜。 舒朗見他們隊伍里有好些個熟面孔,本以為他們是來打群架的,還納悶兒打群架不選個好點兒的工具,人手一個食盒怎么才能發(fā)揮好? 結果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