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有人做實事討您歡心,有人拍馬屁討您歡心,左不過為了叫您許他們好處罷了,那些人都能青史留名。怎的到了學(xué)生這里,既做了實事,又討了您歡心,卻要擔上一個遺臭萬年的罪責?” 皇帝隔空指指舒朗鼻子,斥責道: “油嘴滑舌,歪理邪說!” 確實歪理邪說,可能把皇帝哄高興了就成,舒朗親手給皇帝剝個柑橘遞過去,笑瞇瞇道: “那您就直說打算賞賜學(xué)生什么吧?” 皇帝也不含糊,直言:“賞你個國子學(xué)監(jiān)生名額?!?/br> 舒朗眼巴巴瞅著皇帝。 皇帝眨眨眼,回看過來。 舒朗不死心,追問道:“還有呢?” 皇帝擺手:“沒了?!?/br> 舒朗不敢置信:“沒了?” 皇帝沒好氣的輕踹舒朗一腳:“你還想要什么?” 舒朗坐直身子,打算好好跟皇帝理論一番: “陛下,咱說話辦事得講道理對吧,您如此對待您的大功臣,這合理嗎?您摸摸您的良心,一個監(jiān)生名額,就想打發(fā)學(xué)生去情況不明的烈火國出生入死?萬一我一去不回,為國捐軀了,到頭來就只得了一個監(jiān)生名額,說得過去嗎?” 皇帝默默收回腳,瞧舒朗一眼: “你還知道你是要去烈火國出生入死的???眼下大喇喇給你封賞,用什么名義?直接告訴所有人你治好了二王子的毒?然后呢?讓你變成明晃晃的靶子,一進烈火國就被國王派人刺殺?你有幾條命在人家的地盤上死的?回頭見著你父親,可別說朕叫你干那蠢事的,丟不起這人!” 皇帝擺擺手,示意舒朗別拿柑橘糊弄他,剝幾顆荔枝來嘗嘗,直言道: “朕還就告訴你了,就這監(jiān)生名額,也只能是你們協(xié)助破案有功所賞,聞家小子和章家小子都有份兒,不單是你個人的,懂嗎?” 這有什么不好懂的? 說是協(xié)助破案有功,可人人皆知,這三人外加一個十三皇子,成日不是待在國子學(xué),便是與二王子打成一團,飲酒賞樂,哪里干過一件正經(jīng)事?還協(xié)助破案有功?這話榮舒堂的下屬都不敢?guī)椭胬蔬@個二公子承認! 圣旨一發(fā)下去,眾人自然心領(lǐng)神會,認定三人是靠家族關(guān)系混資歷,混功勞去的。旁人頂多背后罵一句“該死的官三代”,“可惡的關(guān)系戶”,說些羨慕嫉妒恨的酸話。 舒朗便不會因此而顯得突出。 這是對他的一種保護。 道理舒朗都懂,靈巧的剝了幾顆圓潤飽滿的荔枝遞過去,真誠的對陛下道: “學(xué)生出使烈火國這般大事,生死難料,您就不能提前賞我點兒好東西,叫學(xué)生安心?。俊?/br> 皇帝斜睨他一眼,慢悠悠吐出一句: “榮耀和鮮花只有活著的人才能享受,所以待你回來,想要的都會有,可你若回不來,眼下朕給你多少都是空談,懂嗎?” 所以想辦法活著回來吧。 舒朗撇撇嘴,這陛下真是將摳門演繹的淋漓盡致。想提前支取點兒好處的希望落空,舒朗也沒了伺候?qū)Ψ降呐d趣,坐那兒喀嚓咔嚓剝了兩盤荔枝,全進了自個兒肚子。 故意□□帝似的,吸溜進去,吧唧嘴,吃的特別用勁兒。 皇帝自顧歪著看折子,也不搭理他。 待他走的時候,海盛公公親自將他送至宮門口,手捧舒朗那本大部頭醫(yī)書,跟捧圣旨似的。那殷勤態(tài)度,與伺候太子殿下也差不到哪里去。 后頭跟著一長串兒宮人,拎著帶夾層置冰的食盒,食盒里全是舒朗方才在太和殿嘗過的各種新鮮水果。 圣寵至此,叫人眼紅。 這一幕不知引起了多少人的注意。 舒朗無奈嘆口氣,無視了往來打量的無數(shù)視線,背著手慢慢溜達,跟海公公商量: “下次再有這事兒,您提前給我準備點兒實在東西,金銀玉器沒有,古董擺件兒也行,再不濟,搞點兒前朝大家的花鳥字畫我也不挑,好歹擱家里能慢慢賞玩。” 舒朗一指后頭一溜兒宮人手里的東西,無奈道: “您說,這些東西既不好保存,我一時半會兒又吃不掉,只能拿回去送人,哎……” 長長的一聲嘆息,表達了他對陛下的無盡失望。 皇帝是想給所有人做出一副他非常寵信舒朗這個晚輩,對舒朗有求必應(yīng)的假象。 好讓之后大景遣去烈火國的使團里多出舒朗這么一號人物不顯得太突兀,讓陛下將他“塞進使團混資歷”成為眾人共識,也讓外界將他當成個不頂用的草包,勿要對他有過多關(guān)注。 是在保護他沒錯。 花費無數(shù)心思從當?shù)剡\來的新鮮瓜果,價值千金,確實當?shù)蒙媳菹隆皩檺塾屑印?,可這完全不是舒朗想要的啊! 海盛公公強忍著笑,想起陛下說舒朗“不識貨的小東西,鉆到錢眼兒里去了,一件能換錢的東西也別給他,免得他回頭就拿出去給賣了”就樂的打顫,溫聲哄著舒朗道: “二公子哎,宮里娘娘們所有人得到的賞賜加起來,都沒您身后這些多呢,陛下連自己的份例都留給您了,您回頭可千萬不能在陛下跟前如此說,免得叫他老人家聽了傷心。” 舒朗很懷疑皇帝是故意的,但他沒證據(jù),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帶了一溜兒宮人出去,大喇喇挨家挨戶開始送禮物,彰顯陛下對他的寵愛。 先是距離皇宮最近的章明孝家,再是繼父安樂侯家,外祖柳家,聞錚家,大哥府上,祖母那里也不能少了。一大圈兒下來,價值千金的水果還剩不少,索性叫人給國子學(xué)那些成日喊他老大的學(xué)生,還有被他煩的不行的祭酒和夫子們也送去一些。 人給累的夠嗆,總算將陛下對他的無盡寵愛顯擺到位了。 舒朗心說,原來被人寵愛也是如此沉重的負擔。 一回家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兒,梨滿便面色奇怪的告訴舒朗: “主子,五殿下遣人來信,約您半個時辰后于西街百寶閣相見?!?/br> 舒朗艱難起身,在梨滿的幫助下?lián)Q了身干凈衣裳,再出來時便成了被皇帝寵愛,有些張揚跋扈的紈绔子弟形象。 梨滿瞧的欲言又止。 舒朗曲起食指敲她腦門兒,沒好氣道: “行了,別琢磨了,你主子和五殿下沒戲,叫祖母那頭該給我相看媳婦兒就看,可別耽擱了我的終身大事!” 梨滿揉揉發(fā)紅的腦門兒,不解道: “那您還主動約五殿下見面?您都不曉得,奴婢聽到這消息快嚇死了!” “怎的,五殿下還能強搶民男???真以為誰都當你家主子是香餑餑呢,我尋五殿下有點事,事辦完就回來,記得待會兒跟祖母說一聲,晚飯我與她老人家一道兒用,有事要與她說?!?/br> 離京去烈火國之事板上釘釘,舒朗在皇帝跟前都能理直氣壯要好處,就是在祖母跟前,不曉得如何開口跟她老人家講。 有些頭疼。 就聽梨滿邊幫他整理衣擺邊嘀咕: “怎的就不是香餑餑了?主子您在十三殿下那里就是香餑餑啊,十三殿下多稀罕您!” 說起十三,舒朗想起對方今早的臉色,總覺得有些奇怪。依照他往日作風(fēng),一身精力跟用不完似的,上躥下跳沒個空閑時間,今早的十三顯得格外沉默了些。 舒朗覺得十三有心事,還是不想叫他知道的心事。 突然就有一點心酸,類似于最好的朋友有了無法與自己分享的秘密,特意將他隔離在外的感覺。 回頭還是找機會問問,瞧瞧十三需不需要他幫忙吧。 等回過神,舒朗人已經(jīng)到了西街。 如今這條街早就趕在烈火國使臣進京前裝飾一新,沒了原先礙眼的幾間小店鋪,整體檔次提升了不止一星半點,放眼望去,滿目繁華。 說起來,西街相對于遍布全國的百寶閣而言,有些類似于后世的跨國企業(yè)總部,主要用來辦公,處理紛至沓來的無數(shù)雜事。店鋪雖然也擺著高貴,精致,美輪美奐的商品,但更多的類似于樣品,用來展現(xiàn)硬實力。 真正賺錢的是下屬各地的無數(shù)店鋪,涉及各行各業(yè)。做得好與不好,營收狀況如何,全部會匯總到西街的各路管事手中,最后由五公主做出統(tǒng)一決策。 舒朗踏進總店大門,被掌柜引到三樓門口: “殿下在里面等您?!?/br> 想起待會兒要與五公主討要的東西,舒朗希望對方不會直接動手錘他。 第64章 升官發(fā)財 待舒朗歸家時已近傍晚, 椿齡堂里在劉嬤嬤的張羅下,熱熱鬧鬧上飯菜,舒朗繞過丫鬟, 湊過去與祖母說話。 老太太這一年里精神頭越來越好,不用整日待在小佛堂消磨時光,與外頭重新開始走動, 人瞧著很是健談。再想想早些年舒朗去請安的時候,劉嬤嬤擺著張臉, 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的場景,恍若隔世。 舒朗從老太太手里拿過厚厚的冊子,瞧了一眼便忍不住笑出聲, 親昵的蹭蹭她肩膀, 小聲道: “您這是把全京城適齡姑娘家的資料全都收集到手了啊,這陣仗, 哎喲, 皇子選妃也頂多如此啦!” 老太太叫劉嬤嬤將冊子細細收起來, 摸摸舒朗身上衣服,確定穿的暖和, 才緩聲道: “想的倒美, 別看這里頭人多, 適合你的不過兩手之數(shù), 其中能與你處得來的,少之又少。性情脾氣不知如何,祖母還得再接觸一陣方能知曉,等你這親事定下來啊, 少說兩載光陰呢。” 說起這個老太太就愁人, 捏捏舒朗近日來消瘦許多的腕骨道: “你兄長那里也不知陛下是個什么章程, 眼瞅著近兩年成親是沒指望了。伯府后院還養(yǎng)著好些個你的弟妹,舒暖那丫頭翻過年便十六了婚事還沒著落,早兩年你母親倒是給相看了一門好親事,被她那心比天高的糊涂姨娘給攪黃,眼下張姨娘隨榮橋住在京郊別院,伯府沒個掌家女主人,這事更沒人上心了?!?/br> 這些舒朗也一腦門兒官司。 眼下年頭,十三四歲定下親事,十七八歲成親正正好。等到十六七才相看人家,好人家的兒郎姑娘肯定早早被人定走了,想靠撿漏得一門好親事,真是難比登天! 而榮橋一拍屁股,和張姨娘關(guān)進了京郊別院,留下一堆兒女,還得榮舒堂養(yǎng)著。 仔細算起來,整個榮伯府內(nèi),榮舒堂是嫡長子,今年十九歲親事還未著落的情況在京中非常罕見。舒朗是嫡次子,翻過年便十七了,之前因著一團孩子氣,柳氏有意將他親事往后壓一壓,眼下榮老太太接手處理,還來得及。 老三榮舒暖和老六榮舒年是榮橋的心尖尖張姨娘生的,一個十五,一個十二。按這年頭來說,已經(jīng)是能撐起半邊天的年紀。尤其老三,女孩子家這個年齡,再耽擱下去可就成正兒八經(jīng)的老姑娘了。 再說老四榮舒海和老五榮舒蘭,一個十四,一個十二,周姨娘不受寵,這兩孩子在家也沒什么存在感,可再沒存在感也是兩活生生的人。如今大哥榮舒堂掌管伯府,府上正兒八經(jīng)的主子就他一人,內(nèi)宅一大堆事兒都交給嬤嬤料理,嬤嬤再能耐,也管不了小主子的婚事?。?/br> 原先柳氏作為伯府的當家主母,倒是盡職盡責的管過。老三榮舒暖性子憨厚老實,全不似她那姨娘張氏。柳氏給尋的那戶人家,雖家底薄了些,可從上到下都是實誠人,夫婿更是年紀輕輕的新科進士,往后有伯府幫襯,前途差不了。 可惜張姨娘自覺備受寵愛,想給女兒尋個高門大戶嫁過去,打著寧可給皇子王孫做妾,也不去寒門受苦的主意,認定柳氏故意苛待她女兒。在榮橋跟前一哭二鬧三上吊,柳氏懶得搭理,這婚事自然告吹。 這些孩子的婚事柳氏應(yīng)該心里全都有數(shù),可如今她與榮橋和離,除了舒朗和舒堂,其他人的事她是一個字都不想多聽,更不會多言的。 那一大攤子,最后還得落到老太太這里。 老太太長長的嘆口氣,摸摸手邊那堪比舒朗從太子那里拿回家的大部頭冊子,感慨道: “好在你大哥為陛下辦差有了起色,看在他的面兒上,你弟妹的婚事也能多些選擇?!?/br> 老太太向來瞧不上的只有榮橋這個人,對榮橋生的孩子卻沒什么恨屋及烏的想法。 甚至已經(jīng)很仔細的提前為他們打算起來,在老太太看來,這府里就舒朗一人,到底獨木難支,將來遇到難事也沒個親近的人幫一把。那些孩子親事選的好了,將來都是舒朗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