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可這朋友并不是真朋友,真到了利益面前友情還能剩幾分誰都說不好,離開前,舒朗想了下還是親自見了一回陸明曼。 陸明曼生的柔弱,行事卻干脆果決,見了舒朗行的也是男子間的拱手禮,感謝了舒朗之前的多番幫助后,開門見山問他: “二公子尋屬下來所為何事?” 舒朗站在臨街窗口眺望國都逐漸恢復生機的街市,偏頭想了下,提醒她: “許貴人不知瑯樹身份,自然對你越加信任??啥踝忧卦什煌?,他以及鎮(zhèn)國大將軍府一脈,對你的出身心知肚明,之前事出有因對你出現(xiàn)在許貴人身邊視而不見,往后就不同了……” 明晃晃的景朝探子,他們留陸明曼在許貴人身邊不過是向景朝表明態(tài)度罷了,兩國互相安插探子乃尋常之事,往后陸明曼由暗轉明,行事會更加艱難。 “你自己多加注意?!?/br> 陸明曼點頭,站在舒朗身邊,兩人望著窗外,屋內(nèi)一時陷入沉默。 好半晌陸明曼開口:“大公子還好嗎?” 舒朗詫異偏頭。 陸明曼極目遠眺,好似透過一望無際的長空,心也跟著到了當年二人初相識的江南。 “大公子與我有救命之恩,大恩此生難報,多少有些遺憾?!?/br> 舒朗聽出對方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識趣的沒有追問,只道: “父母離異,父親被貶,母親改嫁,獨掌伯府大權,得圣上重用”,想了下又補充一句,“還有我這個弟弟全力支持?!?/br> 陸明曼輕笑一聲,好半晌才喃喃:“好就好?!?/br> 該提醒的提醒了,其他相信陸明曼自由決斷,舒朗轉身離開,在踏出房門時,難得真心實意道:“保重?!?/br> 此一別可就真后會無期了,往后余生陸明曼絕無活著踏足故土的可能,等下次舒朗在景朝土地上瞧見陸明曼,怕只能是對方的尸體了。 心情難得沉重,舒朗覺得這時候十三在就好了,有十三的地方,真是想抑郁都沒機會。 被他惦記的十三只覺鼻頭一癢,強自忍住,端坐在柳家父子中間,嚴肅的以娘家人身份,瞧安樂侯給柳家下聘禮。 雖說三日后便是婚期,可此時安樂侯難得有些緊張,面皮崩的緊緊,說話不自覺帶上幾分威嚴,柳家誰都沒笑話他這幅模樣,甚至在安樂侯說完話后,十三還代表舒朗警告對方: “皇叔,別以為今日下了這般多聘禮就能高枕無憂,告訴你,二郎給嬸嬸的嫁妝毫不遜色!”驕傲的拍拍胸口鑰匙,“二郎離京前留給嬸嬸的嫁妝庫房鑰匙在這兒呢,即便二郎趕不回來,我作為二郎最好的兄弟,也會代他送嫁,往后你可不許欺負嬸嬸身后無人撐腰!” 安樂侯嚴肅應下,并未覺得他胡鬧,柳家也默認了這個說法。 自然,在舒朗的事情上,章明孝和聞錚二人從不缺席,即便沒有舒朗離京前的特意囑托,他們也不可能做甩手掌柜啥都不管只等著吃席。 柳氏與安樂侯大婚前一日,三人湊一塊兒嘀嘀咕咕,作為三人中最有頭腦的章明孝,主動發(fā)言: “最近我一直叫人盯著京郊別苑,榮橋那廝與張氏并未有多余動作,但依著榮橋自私冷漠心狠手辣的性子,絕對見不得柳家嬸嬸好,所以我們明日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聞錚氣憤道:“這也就榮大哥和榮二想得開,要是我碰上這么一爹,非得嘔死不可!” 十三拍桌子做了決定: “明日明孝你的人在大門口盯往來客人,聞錚你的人注意廚房水井以及酒窖酒水這些,我叫人注意女眷那頭,順便查漏補缺,一定不能讓榮橋壞了我皇叔和柳嬸嬸的婚禮!” 聞錚咬牙道:“行,就這么辦,我這就回去安排人手,等榮二回來可得好好敲詐一筆,咱們?yōu)榱怂墒菑U了老鼻子勁兒啦!” 但是怎么說呢,不僅他們?nèi)罉s橋是啥德行,榮舒堂和柳氏以及整個柳家,包括安樂侯都認為榮橋不會輕易看著“柳氏過的比他風光,騎在他頭頂撒野”,因此婚禮當天沒少做相應防備措施。 層層防范之下,拿了假請?zhí)噲D混進去的,用別人請?zhí)懊斕嬖噲D進去得,收買后廚小廝想在飯菜里下藥的,在女眷中制造紛爭欲引起混亂的,假裝醉酒欲要在婚禮上搞破壞的被一一揪出。 三人瞅著被侯府下人悄無聲息從人群中帶走之人,對視一眼,默默同情新郎官兒片刻,大婚當日還要如此防備前夫哥的,本朝當屬第一人。 十三晃晃手里沒有丁點兒酒味的酒壺,直起身招呼兩人: “走,去給我皇叔擋酒去!他那些老部下,老兄弟見他終于成婚,不得可勁兒灌他?榮二不在京中咱們也不能眼睜睜瞧著他后爹被人給欺負了去!” 聞錚拍拍已經(jīng)喝的有些鼓脹的肚皮,哀嘆一聲: “我可真想榮二,我這也算是為了兄弟兩肋插刀了對吧?” 轉頭還要叮囑章明孝:“明孝,你幫我們執(zhí)壺即可,你身體底子弱,千萬不能跟我們兩一般造作,回頭叫公主知道可不得了!” 貞靜公主有多在乎章明孝這小兒子,全京城都知道,不僅貞靜公主緊張,整個章家從章父到章家兩位兄長以為他小妹,全都把他當豌豆公主捧在掌心。 也就聞錚幾人完全不把當一戳就破的小可憐兒,才叫章明孝有了可以正常相交的朋友。 但這種時候,章明孝知道輕重,不會不知死活的造作。 三人把舒朗后爹當自個兒后爹一樣孝敬,擋酒那叫一個痛快,逗的夜里安樂侯與柳氏說起時,還忍不住得意: “二小子看人的眼光好,這點像我!” 柳氏很不文雅的翻個白眼兒,轉身繼續(xù)睡,心說這人是高興糊涂了,盡說胡話。 安樂侯可一點兒不覺得自個兒糊涂,心里得意著呢。 憑白得兩好兒子,個頂個的好兒郎,有情有義,還是心里沒有丁點兒榮橋地位的那種,他能不得意嗎? 沒忍住樂出聲,被柳氏咕噥兩句,將人摟在懷里,夫妻二人雙雙陷入夢鄉(xiāng)。 此時,千佛寺大雄寶殿前,太子站在國師身旁,雙手后背,嘴唇緊抿,望著無盡星空,輕聲開口道: “國師,如何了?” 國師收回目光,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閉上眼睛緩緩道: “星象已改,殿下,您辛苦了?!?/br> 太子背在身后的手輕輕松開,心里長長的舒口氣,轉動僵硬的肩膀,無聲搖頭。 “沒有您相助,僅憑孤一人做不到如此地步,大師辛苦?!?/br> 兩人對視一眼,繁星映襯下,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無盡生機。 第80章 離譜傳言 舒朗對京城發(fā)生的一切并不知情, 此刻在艱難挽救他所剩不多的好名聲。 當然這好名聲或許是他個人認為的,因為在外人眼里,作為一個貨真價實的紈绔, 舒朗本人是不具備這種東西的。 但無奈形勢比人強,誰叫這紈绔命好,和即將登基的二王子交情匪淺呢。 因此在使團離開國都前, 前來送行的各路人馬為表心意,多多少少會送上份臨別禮。旁人收到的心意是什么舒朗不清楚, 反正就這么一回兒的功夫,他已經(jīng)收到五波兒來給他送美人兒的“知己”了。 來人均以“你懂得”眼神看舒朗,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猥瑣笑, 頗有同道中人的默契感, 擠眉弄眼間,便道出了心中所想: “榮二爺, 我家主子知道您是個挑剔的, 一般的庸脂俗粉瞧不上眼, 這不,眼前這幾位都是家主人精挑細選出來, 自個兒都沒舍得享用, 便送過來給您了, 清純, 魅惑,妖嬈,嬌俏,相信總有一個和您心意的罷! 家主人也沒有別的意思, 只是想和您交個朋友, 您看可否給主家一個面子?” 說完還很自信的挺了挺腰, 斜一眼旁邊被舒朗冷臉趕走那人。 美人兒們千姿百態(tài),環(huán)肥燕瘦,看得人眼花繚亂,身后都有不同主家,現(xiàn)場互相碰見,只一個照面便明白對方打的也是和他們相同的主意,交換眼神的功夫,彼此間便有了劍拔弩張的感覺。 美人兒們其實是希望能跟著舒朗走的,雖說背井離鄉(xiāng),但她們提前打聽過了,這位爺出手大方,喜好玩樂,甚至有些憐花惜玉,從不對女子動粗,算是她們這樣出身的女子的好去處了。 眾美人一時望向舒朗的眼神多了幾分真情實感的殷切。 如此多美人兒間氣氛古怪,齊刷刷站在一起,旁人想裝作看不見都不行,因此舒朗這邊一時成了眾人視線的焦點。 眾人心頭不約而同浮現(xiàn)兩個字——果然。 果然是這紈绔的做派,真是死性不改。 舒朗頓覺心梗,也沒了一個個應付的心思,索性放下車簾,直接讓侍從將人全部打發(fā)走。 他可真是太感謝這些自作聰明的家伙了,有了今兒這一出,他是個不正經(jīng)人的名聲怕是傳的舉國皆知了吧。 直到小半個時辰后,馬車搖搖晃晃駛離國都,舒朗的心情都不見好。 常卿語氣頗為和緩的勸道: “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你此次出使的功勞勢必不能為人所知,這還只是第一步,往后得多多習慣才是?!?/br> 這是大實話,若是對外公布了舒朗此行都做過什么,別說得知被耍的烈火國太后想把他挫骨揚灰,就是陸明曼在許貴人那頭的布置也會功虧一簣,更不必說前國王和大王子一脈的余孽,怕是三天兩頭想找機會弄死他。 那可真是永無寧日。 即便要將真相大白于天下,也得是很多年后了。 所以舒朗這趟出行能拿得出手為人所樂道的,便是各種招搖過市,揮金如土,順便和烈火國幾位王子間不得不說的二三事,以及他做萬人迷的那些年。 哎,舒朗拿出小本本又記了一筆,只有皇帝給足夠多的好處,才能撫平他受損的名聲。 希望皇帝不會讓他失望。 皇帝會不會讓他失望眼下還未可知,三皇子確實是個從不讓人失望的好兒郎。眾人一腳跨過邊境線,正式回到故國大地上時,無論如何都不能不去給駐守在此的三皇子請安。 邊境陳兵,不會因為使團的順利回歸而撤兵,勢必等到二王子登基,并以烈火國國王的名義向大景陛下正式遞交國書方可。 這是震懾。 三皇子恪盡職守,沒和人過多寒暄,道了聲辛苦,便催促眾人趁著天色還早,盡早趕回邊城,今夜還能在驛站修養(yǎng)一晚,明日一早也好趕路。 唯單獨留下舒朗,幾番欲言又止,最終同情的拍拍舒朗肩膀,道聲“保重”,便頭都不回離開,頗有落荒而逃之感。 舒朗一開始沒整明白三皇子是何用意,等使團進了邊城,前來迎接的官員們一個個恨不能穿打補丁的官府不說,更是形容潦草,面皮粗糙,胡子干燥,就差把“又臟又丑”寫在臉上,其中有些走路還有不明顯的跛,叫人看了只覺莫名其妙。 尤其一個個恨不能遠離舒朗與常卿二人三丈遠,無事絕對不往跟前湊。 舒朗納悶兒極了,想找個人問問情況,誰知這回就連萬能的銀票都不管用了,前來服侍的差役放下臉盆毛巾就往外跑,一問三不知,恨不能當場給舒朗跪下叫爺爺。 這可和上回的待遇截然相反。 舒朗:“……” 只能派同屋的常卿出馬。 小半個時辰后,常卿面色古怪的從外面回來,吞吞吐吐半晌,在舒朗不耐煩前,咬牙道出打探來的消息: “還記得當初在烈火國有人寫你與皇室諸人的話本子吧?胡編亂造,沒一句是真的。也不知那玩意兒為何流傳如此之快,早在半月前邊城便已傳開了,關鍵是大家伙兒信以為真。 還越傳越邪乎,現(xiàn)在外頭都說,你玩兒遍了半個國都有頭有臉的富家公子小姐,但凡稍有姿色,被你瞧上了就不可能逃開你的魔爪……” 舒朗聽的下巴都掉下來了。 關于他萬人迷的話本子他可沒少聽,內(nèi)容有多離譜他最清楚不過,這還有進階版更離譜的呢? 常卿面色也不好看,因為方才他找人打聽的時候,那人看他從舒朗房間出來,眼神那叫一個微妙,結合前后,很難不讓人多想。 猛地站起身,將驚呆的舒朗拉回神,常卿義正詞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