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封離和方佳伶其中任意一方死?了, 這個世界都會?因為他們覆滅, 就算能重新開始, 姜真?也不覺得那個她還?是她了。

    首先?不能讓封離和方佳伶結(jié)成婚契，不然封離就能通過方佳伶, 吸收方氏的氣運。

    這事應(yīng)不應(yīng)該告訴持清？

    她思忖著，瞥了一眼溪客, 溫聲?和他道別。

    走出了溪客的視線，她才和天道說?道：“如果讓封離和方佳伶結(jié)成婚契，他是不是還?會?像上一世一樣吞噬方氏。”

    天道聲?音有些?萎靡：“是, 看男主的樣子簡直和上一世一模一樣。”

    姜真?忍不住道：“你還?一直攛掇我自殺, 撮合封離和方佳伶在一起，難道就沒想過這回事嗎？”

    天道要氣運合二?為一, 封離和方佳伶就必須在一起；可?倆人一旦結(jié)了婚契，封離就會?把她吞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方佳伶一死?，這個世界就又完蛋了。

    “我想過……”

    “你想過，那如今該怎么辦！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姜真?罵它?：“你真?的是天道嗎？”

    “那我能怎么辦？”天道哭唧唧的，聲?音微弱極了：“氣運之子必須在一起，只要他們倆老老實實地相愛就好了，可?封離根本就不愛方佳伶，只想著復(fù)活你，我才會?想，要是你不在就好了……我只是真?的沒辦法了?！?/br>
    “復(fù)活……我？”姜真?猛地停下腳步。

    天道瞬間消聲?，然后不可?置信地開口：“你這都看不出來？他上一世除了復(fù)活你還?能復(fù)活誰，難道費盡心?思只為了復(fù)活他在人間死?了幾百年的爹媽嗎？”

    它?不知道姜真?在這方面?竟然如此?的遲鈍，又或者說?，姜真?對封離已經(jīng)失望透頂，才根本沒想到這方面?。

    姜真?沉默片刻，說?道：“他有病?！?/br>
    如果封離上一世那么喪心?病狂是想要復(fù)活她，那么這一世，她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她噠噠噠地小跑了幾步，走回瑤池，探出頭小聲?喊道：“尊君。”

    持清抬眼，神色和她離開時?一般無二?，姜真?看著他仙姿佚貌的絕塵情態(tài)，不知為什么，心?情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仿佛有他在，這里?就沒什么能產(chǎn)生威脅。

    “不要太由著它??！?/br>
    持清瞥了眼白鵠，抬手讓白鵠飛過來，另一只手修長的指尖彈了彈白鵠圓滾的肚子：“吃太多了，飛不起來?！?/br>
    白鵠似乎有些?憤怒，但?又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姜真?走到持清旁邊，挨著他坐下來，也順著他的視線，摸了摸白鵠的小肚子。

    安靜了片刻，姜真?開口：“您平時?一直都在這里?觀星嗎？”

    持清用指尖將?白鵠的毛理順了，側(cè)耳聽她說?話：“星宿自有星宿運轉(zhuǎn)的規(guī)律，何須觀測?！?/br>
    姜真?好奇地哦了一聲?：“仙庭都說?您在瑤池閉關(guān)觀星，以窺天命?！?/br>
    她說?完，心?里?想，都忘了天道是個多不靠譜的家伙了，看它?能有什么用。

    天道在她后腦勺輕輕踢了一腳。

    持清好笑地輕輕搖頭。

    姜真?沒了寒暄的話題，緩了片刻，還?是問出了自己想問的：“尊君，封離是不是要娶方氏女為天后？”

    持清放下手里?的動作，幽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答非所問道：“他并非你良人。”

    “不是?！?/br>
    姜真?知道他誤會?了，立刻搖頭：“我只是聽他人議論，有些?好奇?！?/br>
    她生怕持清又說?出“封離要娶方氏女你不開心?？”的話，小聲?補充道：“尊君說?的話，我記在心?里?了，我不是在意他，真?的……只是好奇?！?/br>
    持清不知道信了她沒有，轉(zhuǎn)過頭，語氣清淺，回答了她的問題：“他已經(jīng)遞了庚帖，如果方氏女應(yīng)下，應(yīng)當不日就會?成婚了?！?/br>
    姜真?無聲?張口，想說?他們不能成婚，但?無論是她從天道那里?看到的上一世，還?是方佳伶是個男人的事實，都不是能輕易說?出口的。

    她要對持清全盤托出，就不得不解釋清楚來龍去?脈，她對持清還?沒有信任到這種地步。

    持清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就像剛剛撫摸白鵠那樣，動作輕柔，雖然很涼，但?很舒服，還?帶著一點馨香：“不要皺眉?！?/br>
    姜真?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將?半張臉埋在臂彎里?，小聲?說?道：“我總覺得封離在謀劃什么不好的事情，尊君，您不覺得奇怪嗎？唐姝才剛出事，他就急著迎娶方佳伶，絕不是出于喜愛?！?/br>
    持清認真?聽著她說?話，對她頷首。

    “結(jié)下婚契之后，彼此?氣運相連，方小姐不諳世事，封離他會?不會?對方氏……”姜真?斟酌著字句，盡可?能地提示持清，想讓他注意到這件事。

    “你是想說??！背智鍖λ竽懙牟聹y沒有半點不悅，溫聲?道：“他想借方佳伶，吞并方氏氣運，是嗎？”

    姜真?別過臉，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

    持清聲?音平靜：“我知道?！?/br>
    “那——”姜真?眼睛不自覺地睜大了些?：“你知道？”

    難不成持清也看到了上一世？沒錯，天道生于瑤池，持清這么厲害，沒道理不知道……但?如果持清知道，為什么什么都沒有做，這些?年來只插手過兩件事，一是讓她離開，二?是賜婚封離和方佳伶。

    這不合理。

    持清隨意開口，像是在說?與自己無關(guān)的話：“他想借一族氣運，集于己身，與我抗衡，或者說?，殺了我。”

    “那您……”姜真?聞言，手指攥緊，沒想到封離的算盤在持清眼里?暴露無遺：“為什么不阻止他？”

    持清原來一直都知道封離打算干什么？！

    那他為什么什么都不做，還?賜婚這兩個人，不是反而還?幫了封離嗎？

    姜真?下意識地看向他，和他對視。

    持清伸手，將?她落到一旁的碎發(fā)捋到耳后，微微一笑，聲?音像緩緩流動的月光：“沒有什么好阻止的，應(yīng)以自然，任其自去?，這就是天命。無論外面?的路走成什么樣，都是一樣的。”

    都乏味至極。

    萬物生滅，再自然不過，如果封離真?的能做到這一步，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前提是，他真?的能做到。

    持清神情如同月光，清淡蒼白，像是蒙著一層可?望而不可?及的薄霧：“諸敝州滅與不滅，都是自己的命運，封離想做什么，就讓他做吧?！?/br>
    他的眉眼是那樣清潤悠遠，語氣卻平靜無波，緩慢得有些?可?怖。

    姜真?看到了他眼里?的“不在乎”——他并不是不能插手這些?事，如果持清真?的較真?，封離現(xiàn)在怕是活不了這么肆意。

    他只是不在乎，不在乎生死?，也不在乎世間如何。

    一切都是他眼里?的塵埃，他的溫柔根本不是溫柔，和藹也并非有意和藹，所有帶給她的錯覺，都只是因為他的漠然。

    姜真?看著他，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從來不曾注意過的點，持清的表情太干凈了。

    ——溫柔便是純?nèi)坏臏厝帷⑸埔獗闶羌內(nèi)坏纳埔?，干干凈凈，不帶任何別的情緒，仿佛臉上展現(xiàn)的情緒只是一種表達的手段，和他在想什么無關(guān)。

    他只是不在意而已。

    姜真?都要開始相信封離和他真?的有什么血緣關(guān)系了，這如出一轍的冷酷傲慢，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天道幸災(zāi)樂禍地在她腦海里?說?道：“我早就說?過了，祂根本不在乎這個世界會?不會?炸掉?！?/br>
    持清盯著她的眼睛，神情極淡，平靜道：“你不開心??！?/br>
    姜真?回答的語氣輕到有些?不真?切：“沒有不開心?，只是尊君讓我有些?驚訝?！?/br>
    持清望著她，又重新低聲?開口：“他和方氏女身負天道氣運，遲早有所牽扯，凡人壽命耽誤在這短短幾十年里?實在可?惜，我賜婚，只是不希望你徒增痛苦?！?/br>
    “他主動與我做的交易，付出的代價是自己的婚契。”持清淡聲?道：“但?他偷梁換柱，最后并沒有和方氏女成婚，另外娶了唐姝。”

    他語氣倒是沒有生氣，只是和她陳述事實，似乎對封離的小動作并不在意。

    姜真?愣了愣，他這是在和她解釋嗎？

    原來封離和唐姝成婚背后，還?有這樣的緣由。

    “尊君為什么要這么為我著想？”姜真?垂著眼，全神貫注地盯著下方，實在是不解：“我只是個普通的凡人?！?/br>
    持清眉眼清淺柔和：“你不普通，你是一個堅強的孩子?！?/br>
    一個堅強、固執(zhí)又倔強的好孩子。

    姜真?明明才看他露出過冷漠至極的真?面?目，可?他輕柔的嗓音傳進她耳朵里?，又十分蠱惑人心?。

    她本以為持清會?說?些?什么“太無聊了隨便找個凡人玩玩”“只是想看封離不爽”的理由……雖然這也不像他會?說?的話就是了。

    他只是，很突然地夸了她一下。

    姜真?不懂，她從來沒看懂過他。

    但?她知道，持清是不會?管這件事的了，于是她沒有再提。

    她沒有再說?，持清卻反而提起來：“你若是很在意，不妨去?三青宮看看。”

    姜真?嚇了一跳：“去?三青宮？”

    三青宮是封離待客談議的宮殿，諸敝州的人現(xiàn)在就在三青宮里?。

    她這樣的身份，怎么看都不適合出現(xiàn)在封離與諸敝州議親的場面?吧。

    況且她也不想與封離碰面?，誰知道他會?發(fā)什么瘋。

    持清微微沉吟，開口：“我可?以教你隱匿的法訣，不會?太引人注目?！?/br>
    他的溫和與耐心?總是能掩蓋身上不協(xié)調(diào)的特質(zhì)，讓姜真?有些?混亂。

    “真?的嗎？”

    “真?的?！背智宄领o地望著她，指尖輕輕放在唇邊，帶著從容的淺笑：“不過，這是一個交易?！?/br>
    “什么交易？”姜真?好奇，純粹是好奇她身上有什么是可?以和持清交易的。

    “我教給你隱匿法訣。”持清不徐不疾地說?道。

    “作為交換，你告訴我……”

    他的手輕輕撫過她的眼睛，無意垂落的碎發(fā)纏在他指尖上：“你為什么喜歡他，好嗎？”

    第35章 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