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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白月光哪有不瘋的 第38節(jié)

    侍衛(wèi)將馬車停在一邊,姜真將男人的手銬解開,跳下馬車,才想起來似的,回頭問道:“公子怎么稱呼?”

    男人抓著一旁的扶手,緩慢地走下來,聲音很?輕細(xì),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顯得?從容:“喚我伏虺吧?!?/br>
    這不像正經(jīng)名字,更像個隨口取的小名,也許是因?為身子不好,要用這樣兇煞的名字來壓。

    姜真沒有追問,只是萍水相?逢的過客,不必探聽得?那么清楚。

    驛站里掛著燈,里頭燈火通明的,倒是比宵禁嚴(yán)明城內(nèi)還熱鬧一些,不過也只限于屋子內(nèi)罷了。

    壺碗碰撞之聲清脆,飯菜的灼熱混雜著酒氣,有些嘈雜,姜真手持絹扇,半遮住自己的面容,看?向伏虺,輕聲道:“你?要吃什?么?”

    伏虺搖搖頭,語氣平靜:“我不餓?!?/br>
    怎么會不餓?

    他好像一天?都沒進(jìn)?食了,姜真坐下來,不解地打量著他。

    可?伏虺面色平靜,除了有些蒼白,真看?不出饑餓的樣子,還因?為驛站里混雜的味道有些不舒服。

    姜真喚來小二,隨便點了些吃的,腦海里閃過幾種可?能,似乎只有修道之人,才會辟谷不食。

    “你?是修道之人嗎?”

    “算是吧?!狈愁h首。

    “嗯……”姜真臉上沒什?么詫異的神?色,只是奇怪。

    修道之人身體也這么差?不過也難怪他一個瞎子傷成這樣還能走路。

    她隨口問了幾句,得?知伏虺進(jìn)?京是為了尋親,便沒有再問下去了。

    旁邊另一桌的客人點了幾碗酒,借著酒興談天?,聲音很?洪亮,幾次都差點蓋過姜真的說話?聲。

    在京城外,他們不敢說得?太直白,卻還是興致盎然。

    “封家這回是真的沒了,好歹祖上也是開國的功臣啊,怎么……”

    姜真隨便夾了兩口菜,就放下了筷子,側(cè)耳聽著他們說話?。

    “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闭f話?的男人,又壓低了一點聲音,幾不可?聞地說道:“荒唐?!?/br>
    “真是……可?憐啊?!绷硪粋€人說道:“那血流的,外面都能聞見。”

    “封將軍被斬首時,聽說天?上都飄雪花了!”

    “噓,別說了……”

    姜真垂下眼簾,握著絹扇,指節(jié)發(fā)白。

    伏虺敲了敲桌緣,她神?情立刻收斂,恢復(fù)了若無其事的模樣。

    喝酒的人上了樓,周圍的聲音漸漸淡下來,姜真過了片刻,開口道:“我去休息了,張戡,記得?給他換繃帶?!?/br>
    侍衛(wèi)抬頭應(yīng)了一聲。

    伏虺望著她的方向,雖然臉上蒙著繃帶,卻像是能看?得?見一般,準(zhǔn)確落在她身上。

    ——

    次日清晨,姜真起得?很?早,伏虺目盲,行動多有不便,她索性好人做到底,帶他一起進(jìn)?了城。

    到了東市,還有一半路程就要進(jìn)?宮了,她問伏虺:“你?要找的親人,住在哪里?”

    伏虺露出些若有所思的神?情,像是在回想:“南巷……廿七?!?/br>
    南巷離皇宮很?近,多是達(dá)官貴人的宅院。

    ……廿七。

    有些耳熟。

    姜真重復(fù)了一遍他說的地址,表情瞬間僵硬,面色唰地白了下來。

    她手腳冰冷,唇角幾乎抿成一道筆直的線。

    “你?要找的親人,不會姓封吧?”

    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湊巧的事,她隨手撿的這個人,居然和封家有關(guān)。

    他卻好像渾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淡淡道:“應(yīng)當(dāng)是吧,我也記不清了。”

    封家是肯定不能去的,現(xiàn)?在和封家扯上關(guān)系等?于自取滅亡。

    姜真說道:“你?現(xiàn)?在不能去封家?!?/br>
    伏虺平靜:“為什?么?”

    “你?昨日在驛站,沒聽到那些人說什?么嗎?”

    姜真看?著窗外,示意侍衛(wèi)不要在南巷停留:“封家全家都被降罪了,你?現(xiàn)?在去封家,不管你?和封家有什?么關(guān)系,都只會被一起抓起來?!?/br>
    姜真轉(zhuǎn)頭看?伏虺的表情,發(fā)現(xiàn)?他既沒有驚訝,也沒有害怕,還是剛剛那副樣子,單手攥著抵在唇上,輕輕咳了兩聲。

    他緩慢地開口:“那我無處可?去了?!?/br>
    姜真說道:“我可?以給你?些銀錢,你?自己在城內(nèi)找個客棧住?!?/br>
    伏虺之前?連呼吸都沒什?么聲音,突然喘息了一聲,停頓的時間比之前?更長,然后胸膛起伏,呼吸沉重起來,仿佛十分難受的模樣。

    他這樣子,一個人怕是難以照顧自己。

    姜真皺眉看?著他,沉默良久:“你?先跟著我,我去為你?找大夫,但是,記住不要亂說話?。”

    不光是出于同情心,封家全族前?途未卜,看?在封家的面子上,她還是決定先救下這個自稱封家有關(guān)系的人。

    她將腰間的令牌丟給車外的侍衛(wèi),低聲道:“賞他們些銀子。”

    侍衛(wèi)應(yīng)了一聲,拍了拍胸口:“放心,宮門那,我熟。”

    姜真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闔眼,掩蓋在長袖下的手,糾纏在一起。

    她心中越發(fā)不安。

    封家出事,母親和姜庭沒有一人告訴在外靜休的她。

    胸中涌動的情緒,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不過晌午,外頭的陽光就晦暗起來,風(fēng)聲獵獵,不過一刻,黑云就把天?空遮得?密不透風(fēng),豆大的雨滴落在蓬頂上,聲音交錯。

    姜真靠在車廂的軟墊上,簾子被風(fēng)刮起來,一陣斜風(fēng)吹到她身上,她穿得?單薄,打了個冷顫。

    馬車駛過兩道高聳的宮墻中狹隘的走道,天?上打著悶雷,一場大雨似乎在所難免。

    要變天?了。

    第39章 姜庭

    姜真使了些法?子?, 將?伏虺帶進(jìn)了宮中,托宮里的太醫(yī)來看了他的傷勢。

    太醫(yī)和她相熟,給伏虺看了看, 伏虺臉上染血的繃帶被取下來, 露出一雙空洞的灰色眼睛, 顏色很淺,看不到神光,是真的瞎了。

    搖搖頭道:“傷是皮外傷,敷藥就?好了,這眼睛是天生的, 治不了,身子?骨也太弱, 經(jīng)?絡(luò)運行晦澀, 要好生休養(yǎng), 不然壽數(shù)有礙?!?/br>
    他說得委婉, 姜真聽?得明白, 這人應(yīng)當(dāng)沒幾年好活了。

    看來他修道也修得不精, 救不了自己的命。

    等太醫(yī)走了,她才問伏虺:“你身體一直這樣嗎?”

    “一直?”

    伏虺思忖片刻, 溫吞道:“應(yīng)該吧?!?/br>
    她對伏虺的病情好奇的程度有限,淡淡對他說道:“你先喝藥吧, 之后?住偏殿里不要出來,被人碰見你我都?好不了?!?/br>
    伏虺點點頭,她接著道。

    “…… 等封家的事有了結(jié)果, 我會安排你離開?!?/br>
    他聽?著她說話, 提到封家,臉上情緒浮動不大。

    姜真問道:“你不關(guān)心封家現(xiàn)在如何嗎?”

    “我憂心于事無補?!狈痴f道:“你很關(guān)心封家?!?/br>
    “你既然都?跟著我進(jìn)了宮, 難道不知道我是誰?”

    姜真沒有看他,視線望向窗外,指尖揉著太陽xue。

    “你是長寧長公主?!?/br>
    伏虺咳了兩聲:“封離是殿下的未婚夫,皇帝卻毫不留情地將?封家治罪,看來并?不在乎殿下顏面。”

    “……”

    姜真皺眉:“不用你說?!?/br>
    “殿下勸我遠(yuǎn)離封家是非之地,為何自己又要蹚這趟渾水?”伏虺淡淡說道。

    姜真冷睨他:“封家忠義之家,門風(fēng)清廉,從沒犯過大錯,如今驟然下獄,是有人在背后?惡意攛掇,未嘗沒有挽回?的余地?!?/br>
    她不好在陌生人面前?直言是皇帝荒唐。

    她知道父皇糊涂,卻不知道他能糊涂到這種地步。

    封老爺子?是當(dāng)世名將?,為南燕立下汗馬功勞,守住了邊界,為人清正,如今已?經(jīng)?英雄遲暮,對皇位產(chǎn)生不了什么威脅,又對南燕忠心耿耿,殺了封家,一定會失了民心。

    這樣簡單的道理,連她都?懂,皇帝卻不懂。

    封家倒了,只會給南燕本?就?茍延殘喘的命數(shù)添了一把火。

    姜真?zhèn)饶?,對伏虺說道:“你下去吧?!?/br>
    她重復(fù)了一遍,語氣冷凝,含著威脅,和她溫柔的外表截然不同:“不要離開我的宮殿,也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好好養(yǎng)你的傷?!?/br>
    伏虺應(yīng)了一聲,撐著病骨,緩緩?fù)讼铝恕?/br>
    她收回?目光,看著屋外的落葉:“母后?呢?”

    屋內(nèi)的侍女連忙說道:“皇后?娘娘在與青夫人說話呢,想必還不知道殿下回?宮?!?/br>
    青夫人就?是當(dāng)朝左相的夫人,因為身有誥命食邑,又是當(dāng)朝皇后?的meimei,身份高貴,大家便以她出嫁前?的名字,叫她青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