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的?！彼曇暨€帶著顫音，即使知道他睜開眼之后?會有多么恐怖，她還是慢慢地、堅定地說道：“我?不怕的。”

    持清摟著她脖頸的手臂緩緩收緊，溫柔地環(huán)抱著她，纖長削瘦的手指靈活穿過她的頭發(fā)，被他撫摸過的地方，都泛起微微的顫栗。

    他血色薄淡的唇微微張開，落在她的唇上。

    姜真無措地攀著持清的頭發(fā)，把他扯得微微偏過頭，他也不生氣?，嘴角保持著上揚的弧度，更加緊密地纏住她，非人感更甚。

    他如同黏膩的液體，溫柔地絞死在她身上，舌尖探入姜真的唇舌，不像親吻，反倒像某種索取，輕輕地含著她的舌尖，貪婪地吮吸。

    姜真眼底還存著未消的驚愕，他卻已經(jīng)不滿足于淺嘗輒止，輾轉(zhuǎn)反復(fù)中的溫度冷得她舌尖發(fā)麻，可他的唇瓣卻還是渴求地、反復(fù)落在她唇上。

    她被凍得發(fā)昏的腦子逐漸地察覺出些不對，細(xì)長分叉的舌尖帶著細(xì)密的勾子，劃破了她口中表層的肌膚，腥甜的血混著涎液從她唇角滑落，又被他輕輕舔掉，在她唇角留下透明?的水液。

    她的長發(fā)糾纏在他的指尖，他張開唇，若隱若現(xiàn)的唇縫間，透出猩紅的舌尖。

    “不要。”他重新貼上姜真的唇瓣，蛇信勾著她的舌頭，狂熱地分開她的唇，不讓她合攏，若有若無的空渺聲音，無比清晰地飄蕩在她耳邊：“離開我??！?/br>
    他睜開眼，濕漉的眼睫下，鮮紅的瞳孔中，還有極小的，銀白色的瞳孔，靜靜地看著她。

    姜真眼皮顫了顫，陷進持清發(fā)絲的手指近乎痙攣，顫抖得厲害。

    她和持清的雙眼對視著，一股徹底的寒意，不可遏制地從骨髓深處冒起來。

    第83章 初見

    垂落在面龐的發(fā)絲, 柔軟、潮濕地纏繞著她，對于害怕的人來說，如同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

    冰冷的呼吸吹在她脖頸上?, 敏感的肌膚冒出細(xì)小的疙瘩。

    頭皮發(fā)麻的恐懼和催化崩潰的快感, 全部轉(zhuǎn)化為了某種不可言狀的夢幻——在瞬間爆發(fā)。

    纏綿的微涼的唇, 哄著她含吮廝磨，瀕臨崩潰的呼吸節(jié)奏，讓姜真產(chǎn)生了某種模糊的幻覺。

    姜真緊緊地抓著他的頭發(fā)，心跳若擂鼓，唇間的聲音被隱晦的水聲遮蓋, 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夠了。”

    他反反復(fù)復(fù)地吻過?她每一處皮膚，最終才?緩緩離開她的唇瓣, 仰頭親了親她的側(cè)臉。

    “你記起來了嗎？”

    她閉上?眼睛, 深深喘了一口?氣, 持清的聲音游走在她耳邊, 溫柔、低沉、平和, 與?他那雙沒有任何感情的詭異雙眼截然不同, 原本仙氣飄飄的瑤池，如今都被他襯出了幾分陰森恐怖。

    見姜真一直不說話, 持清伏在她腿間，手指勾住她的頭發(fā), 輕輕搖晃。

    姜真抓住他的手，他的手骨感修長，指尖微微呈尖利狀, 還保留著一絲野性, 她再轉(zhuǎn)頭看向他，持清的眼睛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 如同初見時一般，只剩下一片空寂的灰。

    “我記起來了?！苯婵匆娏怂字械褂车淖?己，卻連自?己也分辨不出，她現(xiàn)在懷著怎樣的復(fù)雜情緒了：“我在天央臺，不是第一次見你?！?/br>
    她早在初入仙界時，就?已經(jīng)見過?他，那時，他還是伏虺的模樣，可她已經(jīng)全然不記得他是誰。

    持清以為她只是害怕祂不可名狀的本體，特?意幻化成了她熟悉的模樣，可再見時，她眼里卻只剩下陌生的情緒。

    姜真看到了那個?蒙著眼睛，青絲垂落，長袍飄逸的人，心里冒出一絲她說不上?來感覺——仙界也有瞎子么？都說摒棄凡體，才?可飛升成仙，仙界怎么還會有這樣看上?去病弱的人。

    她腳步停頓，又下意識地抗拒，仿佛再看見他，就?會陷入什么不可挽回的境地。

    剛回仙界的封離，正忙得焦頭爛額，整個?仙界的仙君神官們，也都行色匆匆的，少有他這樣閑散的人。

    姜真和他擦身而過?時，他回首看過?來，眼睛上?還是蒙著布的。

    他問她：“你喜歡他嗎？”

    姜真在仙界第一次被人主動搭話，有心回他，但他一開口?，姜真又覺得他或許只是認(rèn)錯人了：“他，誰？”

    他轉(zhuǎn)過?身來，明明看不見他的眼睛，姜真又仿佛在被什么東西注視著一般，打?了個?寒戰(zhàn)。

    他靠近她時，她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他停住腳步，不知道在想什么，自?言自?語般開口?：“你將血送給了他，又跟他來到仙界，是因為喜歡嗎？”

    這些話里，姜真只聽懂了“跟他來仙界”，那這句話指的是誰，便?不言而喻了。

    她神情有些奇怪：“當(dāng)然……是因為喜歡?！?/br>
    她喜歡封離，才?會想要和他在一起。

    可是她的心，為什么又酸又漲，難受得仿佛快要吐出來——也是因為喜歡嗎？

    她不明白?。

    那人的身影踏出，就?消散在了有些灰暗的光線里，好?像她的一場錯覺，她從來不敢想起，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無意識抗拒她的聯(lián)想。

    姜真低著腦袋，挨靠在他額頭上?，她突然想起了，她離開仙界之?前，那個?和他還沒有完成的交易。

    持清交給她隱匿的法訣，作為交換，卻只想知道她為什么喜歡上?封離，他當(dāng)時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情，才?問出這個?問題。

    九年的時間，不夠他忘記一個?凡人嗎？

    “那個?問題……”姜真闔上?眼：“我現(xiàn)在能回答你了。”

    持清從水中抬手，捧住她的臉，指尖摁在她唇上?，聲音輕渺：“可我不想聽?！?/br>
    “我從來，就?不想聽，不管是封離……還是他。”持清眼睛微瞇，溫和的神情中，透出幾分欲壑的豁口?，從這點點微末的細(xì)節(jié)中，姜真才?能窺見一絲祂掩飾的占有欲：“不要去喜歡任何人了，喜歡我?！?/br>
    他嫉妒著一切能靠近她的東西，覬覦著她對任何事物?露出的笑意，祂想纏繞著她，將她和自?己一起鎖在瑤池之?下，共同腐爛。

    不要和其?他人交流、不要和其?他人觸碰，這個?世上?給她帶來的苦難和傷害何其?之?多，為何不能沉睡在他的懷抱之?中，做他的珍寶？

    但他什么都沒有做。

    他害怕姜真的哭泣。

    害怕她的厭惡。

    害怕她陌生的神情。

    所以他什么也不能做。

    讓她哭泣的人一定會走向腐爛的結(jié)局，而他要和姜真永世糾纏，再也不分開。

    “你說……我不懂什么是愛人。”持清抱著她，冰冷修長的手指觸碰上?她的唇瓣，像是撫摸著什么極為珍貴的東西，帶著微微的顫抖：“但我也不懂憐憫?！?/br>
    祂孕育著這個?世界的死亡、毀滅、重生，所有誕生于這個?世上?的事物?，對他而言，都是即將回歸混沌的塵土，從無悲憫之?說。

    他撫摸著姜真跳動的眼皮，重復(fù)著對他來說漫長而短暫的時間里，他重復(fù)過?千百萬次的凝視——只不過?這一次，他終于從深淵之?中，睜開雙眼。

    他的時間因永生而漫長，又因為她而短暫。

    她注視他時，他的“生命”才?是流動的。

    “在明白?什么是愛之?前。”他專注得仿佛眼里只能倒映出一個?人的影子，而事實上?，姜真在他灰色的眼眸里，也只看到了她自?己：“我就?已經(jīng)在愛你了，寶寶?！?/br>
    他的手在她脊背上?滑動，像是撫摸著心愛的寶物?，如同溫柔的幻床，姜真乖順地躺在他懷里，神情逐漸放松下來。

    她看見了深不見底的水潭中，持清沒入水中的影子，偶爾因為平靜露出些清晰的輪廓，無數(shù)條黑色的鎖鏈，從他的身下猙獰的蛇尾穿過?，牢牢往下延伸，破開皮rou后鉆出的血，瞬間融合進池水之?中。

    持清恍然未覺，長發(fā)在水中晃動，遮蓋住她的視線，他微微笑起來，胸膛和手臂將她緊緊護在懷中，因為他纏緊的動作，更多的血團消散在了水中。

    姜真垂下眼睫，整顆心，緩緩地揪了起來。

    ——

    “你就?是被他的美色迷惑了！”天道嚴(yán)肅地對著她說道：“我真是看錯你了。”

    姜真在床上?翻了一個?身，用手蓋住自?己的耳朵，根本不吃它這套：“那你從一開始就?看錯了。”

    天道痛心疾首：“你怎么可以親他！”

    它有神智以來，最記恨的人就?是持清，天道雖然一直知道持清對她心懷不軌，但是姜真親他就?不一樣了，那是背叛它！

    姜真也煩了，本來在瑤池里和持清胡鬧了一通，她就?已經(jīng)很不好?意思了，還不知怎么被天道看個?正著。

    她坐起身，拿枕頭噗噗噗地拍它：“少管我！”

    天道被她打?得在床上?滾來滾去，嘴里嘰里咕嚕地罵她：“等我力量恢復(fù)了，一定要用天雷劈死你們這對jian——夫——！”

    它的話還沒有說完，驟然轉(zhuǎn)彎，尖叫的聲音被姜真壓在了被子下。

    天道悶悶的聲音隔著厚厚疊疊的被子傳出來：“我看你是被那個?誰迷得神魂顛倒，分不清東南西北了，現(xiàn)在就?在仙界，你為什么不去找封離……”

    姜真想了想，表情嚴(yán)肅起來：“我當(dāng)然會去殺了他?！?/br>
    不僅是他，還有慧通。

    姜真至今弄不清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他們之?間，似乎也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封離這么多疑的人，為什么會這樣放心慧通？

    封離多疑，若要說最相信的人，無非是他自?己。

    他們真的會是一個?人嗎？姜真起身，坐在鏡子前，無視天道的碎碎念，撫著臉靜靜沉思。

    天外天之?中，完全就?是一個?精心為她打?造的小房間，衣物?，飾品一應(yīng)俱全，琳瑯滿目。

    這里過?于精致，實在不像一時隨心之?物?，姜真忍不住懷疑，持清是懷著怎樣的惡趣味，來布置一個?精巧的、并沒有人居住的洞府。

    她背上?一寒……真恐怖，他不會一直在等著她有一天向他求救，然后光明正大地把她帶走吧。

    姜真對穿著實在沒有什么精細(xì)的要求，隨意套了一件棗色邊的白?氅，想了想，又拿起桌上?的珠玉耳墜——好?歹也是件仙器。

    她還沒有脫去凡胎的意識，仍然保持著人間樸素的觀念，多一件仙器就?是多一件防身的武器，但真到了仙君之?上?的境界，實際已經(jīng)不太需要什么防身的器具。

    天道嘲笑她：“封離一劍能刺穿三個?你?！?/br>
    姜真冷聲懟回去：“那你可要小心點，別順帶被封離一起砍死了?！?/br>
    天道聲音戛然而止。

    冰冷的手指捏了捏她花瓣似的耳垂，珠玉在那人手指間晃來晃去，持清溫柔的聲音出現(xiàn)在她耳邊時，她早就?已經(jīng)感受到了他身體散發(fā)出來的，危險的溫度。

    持清輕輕捏著她的耳垂，眼眸微瞇，輕輕靠近她，溫柔又耐心地落在她唇瓣上?，眸色漸深。

    姜真還是比較習(xí)慣現(xiàn)在的他，至少看上?去更像她的同類，唇齒間不會冒出利齒，也不會用和軟刀子一樣的蛇信一直頂?shù)剿砩?，直到她崩潰地哭出來?/br>
    即便?有些異樣的感覺……

    ——姜真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感受到那如影隨形的冷纏之?感爬上?了她的手背，而持清捧著她的臉，眉目間漾滿溫柔的神情，看上?去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如果，禁錮著她的手，不要那么緊就?更好?了。

    他又微微低頭在她耳邊親了一下，異常溫柔地用唇瓣摩挲起她的耳垂，在她耳邊若無其?事地開口?：“在聊什么？”

    姜真想了想，她剛剛，是不是提了一句封離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