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yàn)樗沂诌叺膫?cè)廳，還擺了張案臺，上頭連篇卷牘文書賬簿，堆得好像小山一樣高，卻有個約莫十五六歲，女扮男裝的小吏埋首其間，手中毛筆刷刷刷寫個不停。

    有事秘書干是吧……

    牛云光蘇玉兩個抬頭望了此人一眼，氣勢先自矮了一截，兀自低頭跪著，不說話。

    韋皋也不看他們，只淡然道，“云光兄帶一眾弟兄，不告而別，走便走了，還返回來做甚。莫非外頭的金銀分了還嫌不夠，要來取我的首級么？”

    他合上詩集，抬頭看了兩人一眼，那眼神確實(shí)和老虎似得，異常威嚴(yán)明亮，那些心術(shù)不正之人，盯得冷汗都倒竄上來。

    那個軍司馬蘇玉直接縮著脖子，瞠目結(jié)舌，口不能言。

    而牛云光額頭也滲出一片冷汗，不敢和堂上對視，只盯著地磚念道，“是……是小的之前擔(dān)心受朱髭牽連，心意未決，聽說明公撥亂反正，賞罰分明，這才復(fù)返，愿與公戮力定心，同其生死！”

    韋皋聽了，哈哈大笑，把手里詩集丟到旁邊的案牘中，親自走上前，一把將牛云光拽起來，“哎呀！云光兄竟有此心！萬勿見怪！不是韋某心懷猜疑，實(shí)在是形勢所迫，城中暗流兇險，不得不有所防備！今日有云光兄相助，我北鎮(zhèn)當(dāng)能堅(jiān)如磐石??！哈哈哈哈！請隨我來！有一事非兄不可，還請助我一臂之力！”

    牛云光也跟著呵呵，沒呵呵兩下就被一眾武士擁上來，架在中間拖走。

    那蘇玉更是慘，被捂著嘴，太陽xue挨了一拳，直接暈死過去，不知給提哪里去了。

    李凡直皺眉頭，見韋皋麾下正拉著牛云光，拖到外頭都護(hù)府院子外，卻不急著跟出去。

    剛才這家伙，是不是偷偷藏了一張符到牛云光身上？

    玄天，“是的，應(yīng)該還有一張。”

    于是李凡扭頭看向偏廳。

    果然，之前還在奮筆疾書，拼命做題那女扮男裝的小吏突然起身，從韋皋剛才丟下的詩集中，挑出張符紙來，掐著訣把符吞了，閉目靜坐。

    玄天，“在下咒。”

    李凡若有所悟，也走到院外，躍到屋檐上，四下眺望，只見都護(hù)府里三層外三層，都被聚攏來的軍卒堵滿了。

    而院內(nèi)聚集的軍士們，向韋皋一行人唱喏行禮，有的叫參軍，有的叫監(jiān)軍，有的叫中丞，還有的直接稱韋公的，看來這幾年功夫不是光靜坐讀詩書那么簡答的。

    而周圍早有親兵跑動起來，迅速拼桌子搭起個高臺。

    韋皋率先登臺，而牛云光被左右兩個大漢夾住，動彈不得，只一臉迷茫得，被韋皋的親兵武衛(wèi)拖到高臺上按住跪下。

    牛云光這張臉本地的離軍自然是認(rèn)得的，一時許多人竊竊私語，不知道為何這校尉要給綁來臺前示眾。

    就聽見那韋皋，聲如奔雷，響如洪鐘，也不知是天賦異稟還是暗中作法，真真如猛虎咆哮似得，指著牛云光大聲道，

    “牛云光！你說朱髭為何被罷職！”

    牛云光道，“都護(hù)與南宮家早有密約，約定起兵造反，陰為策應(yīng)，陷落邊洲五鎮(zhèn)以迎南宮大軍。此舉被太尉識破，因而去職。”

    韋皋又道，“你昨日巡山！為何不見了蹤影！巡到哪里去了！從實(shí)招來！”

    牛云光大叫，“南宮大軍近在咫尺！我軍必?cái)?！諸位兄弟不如早做打算，開城投降！南宮將軍與我說了！投降的個個賞千金！斬韋虎的封萬戶侯！”

    全場嘩然。

    “孬種！”韋皋大喝一聲，拔刀將牛云光的腦袋斬了下來。一時聲籟俱寂。

    而韋皋提著牛云光首級，持刀指著臺下眾軍，“兒郎們要走的！結(jié)清了餉銀自去！哪個想取我腦袋賺些打賞，也只管來戰(zhàn)！”

    底下軍卒們靜了一會兒，有人叫道，“參軍莫說笑！大老爺們兒蛋還沒軟呢！”“投誰不好投南宮？”“就是啊，給南宮賣命哪兒來的賞錢，動輒打罵，根本不把我們當(dāng)人！”

    “呵！大丈夫生于天地間，不過一死而已！想要什么就用手里的刀去掙！豈可跪人求命！乞人施舍！拿酒來！有膽子留下來，與某做一番大業(yè)的，就歃血吧！”

    韋皋怒喝一聲，把牛云光首級扔了，直接用酒水洗刀，接了滿滿一碗血酒，高舉敬天！

    “上天不吊，國家多難，逆臣乘間，盜據(jù)宮闈！而南宮賊逆，亦扇兇徒，傾陷城邑，酷虐所加，爰及本使，既不事上，安能恤下！

    皋是用激心憤氣，不遑底寧，誓與群公，竭誠王室。凡我同盟，一心協(xié)力，仗順除兇！

    先祖之靈，必當(dāng)幽贊。言誠則志合，義感心齊；粉骨糜軀，決無所顧！

    有渝此志，明神殛之，迨于子孫，亦罔遺類?；侍旌笸粒?dāng)兆斯言！”

    他把那碗血酒一飲而盡，殷弘的血珠沾了滿口，仿佛剛開胃的虎。

    “韋虎……”

    李凡站在屋檐上，看著都護(hù)府中，一大群雖然聽不大懂，卻被他說得群情激憤，熱血上頭，一擁而上，殺牲歃血，盟誓要戮力同心，報效國家的南蠻糙漢子，嘆了口氣。

    虎，終究是要吃人的啊……

    第三百七十三章 傻人傻福

    一開始以為能看到一場刺殺單挑，哪想到直接變成動員大會。

    仔細(xì)想想，這一系列歃血盟誓軍隊(duì)動員的安排大概韋虎早就準(zhǔn)備好了，姓牛的一頭撞回來，韋虎不可能有切實(shí)證據(jù)，不過是有些懷疑，就果斷順手就給砍了，還借了人頭祭旗。行云流水，干脆利落，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