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桃花亂落如紅雨,層層疊疊鋪灑一地,花瓣輕巧地隨著衣袂飛舞,二人入了鄧林,滿目皆是簌簌桃粉,有淡香盈袖,明麗清雅。 “來者何人?”兩名桃花妖將其攔下。 狄九徽施禮道:“二位jiejie好,我們想求見桃花仙子?!?/br> 桃花仙子是鄧林之中修為最高年齡最長的仙子,負責這里的一切事務,她面如滿月紅飛翠舞,聞聲攜著和煦笑意款步走來,可一看到狄九徽和閆御,芙蓉面立即拉了下來。 “你們還敢來!”她怒斥道。 閆御悄聲說:“看來她還記得?!?/br> 他們與桃花仙子的恩怨要從七百年前說起。 當年他倆來此游玩,恰巧碰上夸父祭日,這祭祀每五百年舉辦一次,鄧林上上下下精心準備了百年,是相當隆重熱鬧的節(jié)日,桃花仙子熱情地邀請他們參加。 二人卻之不恭,四處漫游,觀覽著鄧林獨有的風土人情,一路招貓逗狗,不知不覺間逛到了夸父祭壇前。 祭臺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供品,一偌大的青銅鼎中盛滿了流動的緋紅酒液,皎然月色下波光粼粼,宛若一泓揉碎的瑞霞。 這酒名為青陽,古法釀造繁瑣而復雜,又耗時耗力,這么一鼎約莫要五百年才得,是專門拿來祭祀的。 鄧林民風淳樸,視夸父為父為神,即便四周無人看守,也不會有誰敢打供品的主意,換做平常狄九徽和閆御至多看上一眼,不會擅動,但二人在來的路上飲了兩壺酒,有些微醺上頭了。 微風吹皺了澄瑩水面,攪起細而艷的漣漪,狄九徽看著祭臺上供奉的酒液,胳膊肘撞了撞身側(cè)的閆御,道:“常聽說青陽酒珍稀程度堪比蟠桃盛會上的瓊漿玉液,你說這得是什么滋味,嘗過沒?” 閆御搖頭,“沒?!?/br> “要不你去偷一點嘗嘗?”狄九徽沒管住放縱的大腦,餿主意一下冒了出來。 閆御還算機敏地意識到了一點不對,但這點不對很快淹沒在對狄九徽的質(zhì)疑之中了。 “為什么是我?” 狄九徽理直氣壯道:“我提出了方案,你負責實行。” 閆御懶散地揣著手,“我提出了質(zhì)疑,你負責消除隱患?!?/br> 狄九徽問:“質(zhì)疑什么?” 閆御瞥他一眼:“你獨斷專行?!?/br> 誰都不想去偷,一時爭執(zhí)不下僵持了半天,狄九徽主動退了一步,“這樣,公平起見剪刀石頭布,誰輸了誰去?!?/br> 閆御也退了一步,點點頭:“可以,很公平?!?/br> 然后他就輸了。 狄九徽得意一笑,“你看,還得是你?!?/br> 閆御沉默兩秒,“先前規(guī)則沒說清,三局兩勝?!?/br> 狄九徽:“行。” 然后他又輸了。 閆御這回沉默了三秒,“我上一句話沒說清,三局兩勝老生常談,現(xiàn)在時興五局三勝。” 狄九徽:“行?!?/br> 然后他又雙叒叕輸了。 閆御沒來得及沉默,狄九徽善解人意地替他解圍:“五局三勝都是跟風,應該一百局九十九勝才配得上你的殫精竭慮?!?/br> 閆御:“……” 被諷刺了的閆御終于放下身段一聲不吭地去了,他左右觀望一圈,確定沒人看見謹慎地偷回來兩杯,狄九徽喜滋滋地迎上去,正要接手,閆御錯開他,當著他的面一口悶了。 狄九徽:“?” 閆御:“你只說去偷,沒說偷了要分給你?!?/br> 狄九徽:“……” 你小子。 “猶有桃花流水上,無辭竹葉醉尊前,這味道當真絕妙。”閆御細細回味著余香,做作地對狄九徽說:“我忘了你沒嘗過,一定想象不到?!?/br> 狄九徽胸腔憋著一股氣,顧不上顏面問題了,也躡手躡腳弄了一杯,閆御直接上手搶他的,狄九徽抗議:“我可沒說要分給你。” 閆御沒皮沒臉道:“你偷盜祭祀酒被我抓個正著,不想被揭發(fā)就速速把贓物交出來?!?/br> 狄九徽怒視他:你小子! 第19章 醉酒 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無言一隊春。 不多時,狄九徽醉意醺然地捏著玲瓏酒杯醉倒在桃花樹下,青陽酒后勁很大,他眼前一片朦朧,單手撐著額角,神魂恍惚地仰頭望著臥在樹干上的人。 同樣喝多了的閆御胳膊枕在腦后閉目休憩,一截湖藍色的袖子舒緩地垂下來,爽朗的夜風拂動,那抹藍便隨風不停地輕晃。 狄九徽盯了一會兒看得眼暈,遲鈍地挪開了眼睛,嗓音散漫道:“喂,你會不會摔下來?!?/br>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閆御?!遍Z御秒答。 狄九徽:“……” 閆御側(cè)過臉自上而下地垂眼看他:“第二,我不是你,我不會摔下來?!?/br> 狄九徽若是清醒狀態(tài),一定出手收拾他了,不過此時他昏昏默默,一點多余的瑣事都不愿想,只說:“你快摔下來,快點。” “為什么?” 狄九徽啜了口酒,笑起來:“經(jīng)典場面啊,一人在樹上一人在樹下,樹上那人一定會不小心摔下來,落到樹下那人的懷里。你來,我們復刻一下?!?/br> 閆御想說“換個位置”,狄九徽放下酒杯站起身,朝他張開雙臂,催促道:“快來啊,我接住你?!?/br> 清澈明亮的眼眸笑意盈盈,好似天山之巔的一捧雪,閆御醉意入魂,沉沉壓在心底深處的念頭不受控地浮了起來,他像被蠱惑了般,那抹藍向下墜落,在鄧林覓春色的流水桃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