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爽撲哧一聲笑出來，轉(zhuǎn)頭對旁邊人說話，青綠色的裙角隨之露出來，接著是白皙纖細的手腕，魏從夢認出趙霧靈的下一秒就覺得晦氣。

    怪不得。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趙霧靈的朋友這么蠻橫無理再正常不過了。

    “趙霧靈？你來這里干什么？”

    趙霧靈還在等孟窈的消息，漫不經(jīng)心，沒應(yīng)答。

    趙霧靈懶得和魏從夢計較，于爽可是直脾氣，翻了個白眼，繼續(xù)懟她：“當(dāng)然是來看畫展，不然來這里看你沒素質(zhì)的樣子嗎？”

    “你……”

    外展長廊的人不算少，偶爾有人駐足，朝這邊望過來，魏從夢把話咽回去，想到什么，笑了笑，語氣像在好意提醒。

    “靈靈，你也來看畫展？你剛從國外回來，可能不清楚，這種展覽可不是你買票就能進的，是邀請制的內(nèi)部展覽。”

    孟窈被譽為當(dāng)代畫壇最重要的青年畫家之一，預(yù)先展覽的邀請函幾乎只發(fā)給有名的畫廊和藝術(shù)館，即使是魏從夢已經(jīng)小有名氣，邀請函也是通過博藝畫廊拿到的。

    魏從夢勾起唇笑，開口：“靈靈，你該不會不知道吧？不過，現(xiàn)在離開也來得及，總好過展覽正式開始再出洋相，你說呢？”

    仿佛是真的在為她考慮。

    今天是孟窈的畫展，趙霧靈不想鬧得難堪，側(cè)身從包里取出邀請函，在魏從夢面前晃了晃：“我有邀請函，你能閉嘴了嗎？”

    魏從夢沒預(yù)料到趙霧靈挑明了說，愣住。

    于爽默不作聲，在一旁觀察，趙霧靈近些年沉穩(wěn)了不少，但絕對不是什么溫柔掛，她默默看戲就好。

    魏從夢沒說話，趙霧靈勾唇笑了笑，之后神情很快冷下來，帶著點嘲諷。

    “魏小姐，你這么關(guān)心我，就沒打聽一下，孟窈和我的關(guān)系嗎？”

    孟窈之前生活在南方小鎮(zhèn)，后來又在京北教書，魏從夢之前完全沒有預(yù)料到她和倫敦留學(xué)的趙霧靈有什么交集。

    魏從夢確實不知道兩人的關(guān)系，一下子漲紅了臉，但還是強撐著，語氣僵硬："什么關(guān)系？"

    氣氛還在僵持，魏從夢的指甲快要嵌進rou里，聽見趙霧靈語氣玩味，輕飄飄一句。

    “你猜？”

    趙霧靈說完就和于爽離開外展長廊，魏從夢在原地，惱怒地快要控制不住表情，手里的邀請函邊緣都快被拽開。

    助理看了眼魏從夢難看的面色，總算想起來給自己發(fā)工資的是誰，壯著膽子安慰：“夢姐，您別生氣，可能是工作室給她的。”

    這倒是是個理由，魏從夢臉色好看了不少，她的猜測也是這樣，趙霧靈說得太含糊，看起來就像沒什么底氣，總歸不會是私交太好，說不定孟窈是看在王憶秋的面子上才給趙霧靈邀請函。

    整理整理心情，魏從夢勉強笑著經(jīng)過查驗邀請函的入口處，進入場館內(nèi)部，入口處是孟窈的素描畫，極致素凈的線條勾勒出溫婉的面龐。

    魏從夢努力打起精神觀賞，素描畫之后就是展館最中心的位置，掛著一副小尺寸的油畫。

    青綠色鋪滿的畫作，筆法細致又隨意，完全不同于孟窈往常的風(fēng)格，倒像是……

    魏從夢面色慘白，急切地往畫框的右下角看去，白底黑字，規(guī)整的英文字體。

    celia,zhao.

    趙霧靈的英文名。

    -

    趙霧靈沒興趣欣賞魏從夢失態(tài)，倒是于爽的狀態(tài)非?？簥^，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控制好音量。

    “你是不知道她剛才臉色有多難看，我真的shuangsi了好嗎，對了，藝術(shù)館有沒有監(jiān)控，一定給我拷貝一份，我八十歲看到這個都會笑出來好嗎？”

    話音剛落就被別人捕捉到。

    孟窈的畫展經(jīng)紀(jì)人凱文是混血，還保留著奇怪的口癖和腔調(diào)，他本來是在招待幾位畫商，發(fā)現(xiàn)趙霧靈以后驚喜地叫出聲。

    “哦，sweetie，謝天謝地你在這兒?！?/br>
    凱文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小跑過來，隨之而來濃郁的古龍水香氣，他腳步有些匆忙，想起來孟窈的吩咐，伸出手指指了指上方，開口：“celia，你師姐在樓上等你?！?/br>
    ……

    孟窈的休息室在藝術(shù)館的三樓，角落里空間最大的房間，凱文說自己不方便陪同，于爽也被留在下面欣賞展覽。

    趙霧靈敲開休息室的門才明白凱文剛剛的意思，休息室里不止有孟窈，隔著屏風(fēng)，影影綽綽可以看到另一個人的身形輪廓，男性的手臂攬在孟窈的腰上，難舍難分。

    孟窈先發(fā)現(xiàn)趙霧靈，撤開幾步，屏風(fēng)后兩人的影子分離，孟窈從屏風(fēng)后面走出來，為了配合宣傳，她今天穿著旗袍，珍珠耳墜，和她的氣質(zhì)一樣溫潤。

    孟窈伸手整理旗袍的邊緣，再抬頭時笑著招呼趙霧靈：“靈靈來了，要喝什么嗎，拿鐵還是玫瑰花茶？”

    趙霧靈抿唇，禮貌地背對著兩人，開口：“沒關(guān)系，我不太渴，師姐，你先忙?！?/br>
    孟窈點頭，白皙的手腕撐在一旁圓桌邊沿，眼神又落在嚴瑯身上，笑著提問：“等一會兒會有記者來，你確定要留下？”

    嚴瑯就算被拍到也不會見報，他不擔(dān)心，但聽出孟窈的言外之意，伸手把她抱在懷里，吻落在她的鬢邊，識趣地告別。

    "我過段時間可能通訊會不太及時，有事情打給小朱，他會解決，嗯？"

    嚴瑯是最為出眾的那一類中年人，西裝革履，身材依舊保持著挺拔，深沉的眉和眼，亦莊亦諧的面龐，上位者的嚴肅和不怒自威，低頭望著孟窈時的神態(tài)是少有的柔和。

    孟窈反應(yīng)并不熱切，草草幾句和嚴瑯告別。

    嚴瑯不以為意，從矮桌上拿起自己的資料袋，經(jīng)過趙霧靈的時候禮貌地頷首，隨即離開。

    趙霧靈同樣禮貌地回以微笑，眼神向下瞥，余光注意到著嚴瑯的腳步。

    正常人走路時雙臂會隨之?dāng)[動，嚴瑯則是右手時刻靜止在口袋附近，楊程宇有段時間也是這樣。

    這樣的姿勢更方便取出配/槍。

    嚴瑯同樣是軍人，且職位一定不低。

    趙霧靈百無聊賴地猜想，等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她才算徹底放松下來，頭輕輕靠在旁邊的抱枕上休息。

    孟窈在白色長桌附近替趙霧靈倒茶，特供的玫瑰花在高溫中重新散發(fā)香氣。

    順勢坐到趙霧靈旁邊，手背貼在趙霧靈的額頭感覺溫度。

    孟窈在趙霧靈面前完全是溫柔的師姐，輕聲細語：“靈靈，怎么看著不太精神？告訴你個好消息。剛剛有好幾家畫廊問我這幅畫的代理權(quán)，我給了她們王憶秋的聯(lián)系方式。”

    趙霧靈不以為意，和孟窈解釋：“他們或許以為那是你的作品，知道是我畫的以后就會冷靜下來?！?/br>
    頗有些自暴自棄的味道。

    孟窈不贊同地搖頭。

    孟窈在倫敦進修時和趙霧靈因為導(dǎo)師的緣故相識，當(dāng)時已經(jīng)在畫壇成名的孟窈格外欣賞趙霧靈。

    油畫最講究氛圍與感情，趙霧靈的珍貴之處在于毫無匠氣，就如未被雕琢的璞玉，靈動自然。

    她動作很輕地在趙霧靈的肩膀處拍打，像是安慰：“靈靈，你只是缺少一點對生活的體驗?！?/br>
    家境優(yōu)渥，千嬌百寵，不知世事艱苦，這當(dāng)然不算趙霧靈的缺點，可也終究讓她失去了對生活的感受力。

    藝術(shù)家都是貧困潦倒的，孟窈畫出名震畫壇的作品時，她蝸居在家鄉(xiāng)的小鎮(zhèn)寂寂無名，靠給三/流雜志提供插畫勉強生活。

    趙霧靈直起腰，在談話中勉強理解了孟窈說的“對生活的感受力”。

    靜坐無聊，趙霧靈低頭解鎖手機，編輯短信和趙明修開玩笑。

    【wuling亮晶晶：趙明修，你什么時候破產(chǎn)？】

    讓她擁有一下，對生活的感受力。

    作者有話說：

    江總暫時下線的一天

    靈靈師姐這本是免費短篇《拽落月亮》，隨性灑脫畫家x純情小狗/高齡之花/成熟穩(wěn)重，感興趣的小天使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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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縱我

    ◎要么你來愛我，要么開槍處決我。◎

    等到圓桌上的玫瑰花茶慢慢失去溫度，趙霧靈拿起手提包，放下準(zhǔn)備的禮物后和孟窈告別。

    “靈靈，不再待一會兒嗎？”孟窈也跟著站起來，伸手幫趙霧靈整理長裙的領(lǐng)口，笑著建議，"等會兒發(fā)布會有記者來，你和我一起下去。"

    孟窈成名已久，對名利場合并不算多熱衷，但也樂意在這種場合提攜自己一見如故的小師妹。

    趙霧靈搖頭婉拒，貼著孟窈，語氣多了幾分嬌俏：“師姐你的畫展，記者又不是來看我的，我有點悶，想出去透透氣。”

    孟窈了然，從抽屜里取了通行證遞給趙霧靈：“好吧，喏，展館入口那兒好像有人核驗邀請函，你拿著通行證，方便一點兒?！?/br>
    趙霧靈接過來，笑著說謝謝師姐。

    乘著直達電梯從三樓下去，直達的就是藝術(shù)館一層的內(nèi)部，也是畫展的核心部分，策展方為了配合孟窈的畫展主題重新對墻面進行了粉刷，大多是和孟窈畫作同色系的底色。

    設(shè)計師別出心裁的設(shè)計讓整幅畫都浸在恰好的光影里，展廳的角落里放著裝飾的是孟窈最喜歡的鳶尾花。

    陸陸續(xù)續(xù)有人在畫作前面駐足和交談，趙霧靈環(huán)視一圈，沒發(fā)現(xiàn)于爽的身影，低頭給她發(fā)了條信息。

    孟窈已經(jīng)坐在發(fā)言席，臉上是得體的笑容，鎂光燈此起彼伏，記者偶爾詢問孟窈問題。趙霧靈混在人群中，笑著鼓掌，隨后自顧自穿過熙熙攘攘的外展長廊。

    沒走幾步就是展館外，隔音效果太好，藝術(shù)館外寂靜一片，和里面的熱鬧形成鮮明對比，天陰著，烏云垂在天邊，隱隱飄來細細的雨絲，兩旁的路燈是唯一的光源，不遠處零零散散停著幾輛車。

    外界太安靜，反而容易讓人聽到來自內(nèi)心的回響，趙霧靈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了幾分鐘以后屈膝，順勢坐在臺階上，手里是剛剛經(jīng)過長廊時隨手拿到導(dǎo)覽冊，趙霧靈呼吸新鮮空氣，百無聊賴地打開。

    燙金色被用心裝幀的長頁，介紹孟窈的生平經(jīng)歷。

    孟窈，京平人，知名青年畫家，本科畢業(yè)于中央美術(shù)學(xué)院，后前往倫敦藝術(shù)大學(xué)進修，現(xiàn)任教于中央美術(shù)學(xué)院，作品曾在威尼斯雙年展、悉尼雙年展等展出，作品《死月亮》獲約翰莫爾金獎，辦有“花樣年華”系列主題畫展。

    孟窈的藝術(shù)生涯大概只能用年少得志來形容，憑借《死月亮》在畫壇一舉成名，才華橫溢，曾經(jīng)是胡潤富豪榜排名最高的畫家。

    趙霧靈不需要靠賣畫謀生，趙平南和沈含韻對這個女兒近乎溺愛，信托基金和股份分紅她一樣不少。

    她在倫敦賣出去最貴的一幅畫是八百英鎊，甚至不夠買趙霧靈的一件衫裙，買家是完全不懂畫的中產(chǎn)階級，那幅畫最后被用來裝飾客廳。

    但在心里最隱秘的角落，在淮城最恢弘的藝術(shù)館館外，趙霧靈無可抑制地產(chǎn)生一種失落感。

    她年華虛度，沒有可以傳世的畫作，藝術(shù)館里的展位是為孟窈的師妹而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