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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晉女匠師在線閱讀 - 第158節(jié)

第158節(jié)

    司馬沖怕對方踩自己的行囊,也過去。

    那邊光線黑,倆人又較勁擋住了月光,爭搶間,一物甩飛,落到剛才王恬坐的位置。

    糟糕!王葛目瞪口呆……是她縫的月事帶,一共縫了五個,以防尷尬突然來臨,也好有個讓她準(zhǔn)備防護(hù)手段的緩沖期。剛才三少年就是看到她行囊在那里,也把各自的行囊扔了過去。

    王葛輕咳一聲,可王恬比她手快,拿起了尷尬的寬布帶子,更尷尬的是,他往鼻子一貼:“有艾草味?葛阿姊,干啥用的?”

    第275章 263 留鄉(xiāng)亭

    王葛將兩世的職業(yè)假笑經(jīng)驗發(fā)揮到了極致:“護(hù)目用。有時專注制器,很累眼?!?/br>
    王恬把寬布帶往眼上一蒙:“是這樣嗎?咦?還有四個布鼻,我知道了,是用來穿繩的?!?/br>
    “嗯,是?!?/br>
    行囊那邊還掉出一個,司馬沖拿著過來,一邊彈掉沾的土,每彈一下,王葛的牙都暗暗搓一下。同樣的,他把布條往眼上一蒙:“白天睡不著也能用,寬度、長度都剛好?!?/br>
    王葛心中有個小王葛不斷捶自己胸膛,余光察覺桓真在盯布條,她索性道:“郎君們喜歡,就拿去用?!?/br>
    桓真果然問:“那你還夠用么?”

    王葛維持著假笑望向他:“夠。”

    已經(jīng)這樣了,不如大大方方,一人送一個。

    屋舍的里間堆滿雜物,跺死兩只鼠后,里屋被司馬沖和王恬鬧騰的全是塵土味。

    桓真去找亭驛,扛回來一床被子、兩捆稻草?!按_實又有傷兵來望月亭,被褥、草席都得留給傷兵用。”

    王葛把草鋪平在地上,說道:“有干草就很好了?!?/br>
    被子也少,桓真和王恬湊合蓋一床。明天得早趕路,王葛鋪好草,三個少年回外屋躺下。兩個屋是用草簾子隔開的,草簾只有半截,跟沒有差不多。不過出門在外,幾人年紀(jì)也都小,沒必要忌諱啥。

    桓真并不因周圍住滿了兵就放松警惕,外屋門被他留了條縫。他提出件事商議,聲音稍高,讓王葛也能聽清:“明天我們過江后,還要路過三岔亭,照這種情形,路途肯定擁擠不好行,江船或許也都征成戰(zhàn)船。我建議勿等早食了,寅正就出發(fā),如何?”

    倘若他猜的對,戰(zhàn)場在蕭山,那富春江就是雙方的水路樞紐。三岔亭的位置也特殊,在吳興郡內(nèi),北接新安郡與吳郡,東靠江河,若別郡往會稽郡輸送兵力,一定會爭奪三岔亭和富春江兩岸。

    王恬:“我聽桓阿兄的?!?/br>
    司馬沖:“嗯?!?/br>
    王葛:“我也沒問題?!边B日騎馬,身體怎可能沒問題,但她拼的是自己的前程,只要死不了,就必須克服!

    說是寅正出發(fā),但四人寅初就都準(zhǔn)備好。因為要減輕馬匹負(fù)重,每個人的行囊都很簡單,王葛盛刀具的篋笥頗沉,由桓真背負(fù)。去馬廄,棚內(nèi)的馬都滿了,他們的四匹坐騎挨著,都還算精神,共享的食槽內(nèi)有未吃完的草料,桓真吹亮火折子照,水槽內(nèi)的水也不臟,可見亭驛并未因戰(zhàn)馬增多疏忽照料。

    馬蹄急促,星光斜鋪,壓低至前路的盡頭。

    “駕!”

    又出發(fā)了。

    《漢書地理志》中,關(guān)于蕭山的記載為:余暨,蕭山,潘水所出,東入海,莽曰余衍。

    經(jīng)桓真解釋,王葛知曉其意為:蕭山在會稽郡的余暨縣境內(nèi),潘水從蕭山流出,由東入海,到了莽朝時,余暨縣改名為余衍縣。

    余暨縣也好,或余衍,都成為歷史,在吳國黃龍元年,又改為永興縣,此后一直未改。

    王葛很喜歡聽這些地理知識,地理中包含著歷史變遷?;㈩^和她說了,清河莊就請了一位講解《地理志》的紀(jì)夫子,本來講幾次學(xué)就要離開的,結(jié)果學(xué)童們齊齊拜倒在紀(jì)夫子精舍前,感動了夫子,才多挽留一段時日。

    “桓郎君是將《地理志》通篇背下來了么?”

    “對。這次去玄菟郡是絕好機(jī)會,可將山水一一對照?!?/br>
    “若有閑時,我能向郎君請教《地理志》么?”

    “可?!?/br>
    王葛開懷不已,當(dāng)身處實際地域中,自身只感渺小,是很難將路過的郡縣、山水,跟前世學(xué)到的地理知識重迭掛鉤的,何況她地理、歷史都不好。

    馬不能持續(xù)快跑,天大亮后,四人到達(dá)野亭“留鄉(xiāng)亭”。馬補(bǔ)充草料,四人一邊看亭吏忙活,一邊商議接下來的線路。

    盡管線路是早定好的,但每行一處,必須由上段路線實際所遇總結(jié)經(jīng)驗,看需不需要調(diào)整后面的路,跟不能紙上談兵是一個道理。

    確實如桓真預(yù)料,天初亮?xí)r,官道上就有運(yùn)送物資的車往望山亭方向駛,又行了一段路后,便遇到徒步的兵卒了。四人得時時讓道而行,遇到大量步兵時,盡管對方也有認(rèn)為他們四個有急事先行讓道的,但他們豈能不管不顧縱馬而過,揚(yáng)起塵土嗆那些保家衛(wèi)國的勇士。

    一點(diǎn)點(diǎn)的耽誤,現(xiàn)在是比最開始的計劃提前一時辰到了留鄉(xiāng)亭,但再耽誤下去,甚至渡江時難尋船,說不定天黑前到不了三岔亭。

    桓真低聲道:“大量兵卒返回郡地,我觀察他們神色,除傷重者,不見頹喪。這是好兆頭?!?/br>
    司馬沖:“戰(zhàn)爭要結(jié)束了?”

    王恬:“這有什么稀奇,逆賊全都不經(jīng)打!”

    這時亭吏從馬廄出來,四人息聲。亭吏問:“諸亭佐,路上可要帶些草料?”

    司馬沖、王恬異口同聲:“帶。”

    桓真朝二人壓手,問亭吏:“要錢么?”

    亭吏“嘿”聲一笑,說道:“一捆草料一升谷糧,你們應(yīng)該沒帶谷糧,七……六個錢也行?!?/br>
    桓真冷臉:“你為維持生活,賣草料可以。但一捆茅草竟敢賣一升糧,貪心過了!且按市價,新糧是五個錢一升,到你這里變成七個錢一升,我勸你別耍小聰明,搭上命!”

    亭吏滿臉委屈和作難:“你們路上應(yīng)該看到了,打仗了,好馬離不開好草料,此時外頭的草料肆還不知啥情況。聽說糧商各個害怕,周圍鄉(xiāng)里的糧肆關(guān)了一大半哪。我也是為你們好,怕前頭路上更貴才好心問你們。唉,算了算了,當(dāng)我沒提?!?/br>
    王恬問桓真:“我找亭長告發(fā)這豎夫吧?”

    亭吏氣得滿臉通紅,豎子講話不知遮掩,他都聽到了。

    司馬沖:“告發(fā)無用,你看他懼怕么?”

    王恬:“他和亭長一伙的?”

    亭吏腳歪,差點(diǎn)絆倒自己。

    王恬更惱:“瞧!他都不解釋!”

    亭吏回身。

    司馬沖:“解釋更顯心虛?!?/br>
    亭吏推起糞車急走……就不該多嘴問這伙窮吏。

    “哪去?”王恬揮棍喝住此人:“茅房在哪?”

    “隨處溺。我沒扯謊,真隨處溺,不然就得走到亭署那?!彼笔箘劈c(diǎn)嗒手指,憋著怒火道:“草料已經(jīng)放在槽內(nèi)了,我還得清理別處的馬廄,你們自行牽馬離去?!?/br>
    當(dāng)亭吏返回這里后,氣得破口大罵,棚后頭多了三坨糞不說,土墻上還被刻了三個大字,他找識字的人來看,這三個字是:隨、處、溺。

    第276章 264 富春江

    小小亭吏抬糧價、草料價就罷了,還不知錯,此事越想……

    “絕不能放過他們!”司馬沖越想越氣,要不是怕大鬧留鄉(xiāng)亭會吃虧,他剛才真想揪住豎吏去找亭長對質(zhì)。大兄之職就是監(jiān)察官員,可恨污吏就如鼠患一樣,屢禁不止,才累得大兄郁氣漸漸沉于心,患了疾。

    王葛對貪官污吏的恨,一點(diǎn)兒不輸司馬沖。縱觀歷史長河,貪官污吏就是亂世之兆,從無例外!似桓縣令一樣剛直清正的官長或許很多,可如剛才那豎吏者,必定也不少。

    想到桓縣令,王葛摸了下腰側(cè)的布囊,里面盛著一抔泥土,是離開縣署時桓縣令贈的。

    當(dāng)時桓縣令肅容叮囑:“別處再好,不如故土好。王匠師,此去珍重。寧戀本鄉(xiāng)一捻土,莫愛他鄉(xiāng)萬兩金?!?/br>
    王葛驚奇,原來西游里的情節(jié)來源于生活啊。

    所以她在投宿留鄉(xiāng)亭時特別感懷:留鄉(xiāng),留戀家鄉(xiāng)??珊抻鲆娺@豎吏,此人或許還上下勾結(jié),簡直玷污了“留鄉(xiāng)”的好寓意!

    巧了,此時此刻,桓縣令剛視察完新犁回縣署,抖掉衣上泥土?xí)r,也想起贈王葛鄉(xiāng)土一事了。王葛之名,早晚會傳到各邊郡,班輸童子、特等匠工,在玄菟郡那種地方不會引起重視,但她會改良兵械、掌握曲轅犁之技,就太珍貴了。

    新犁要先報至朝廷,然后由司州往外推廣,等到了各邊郡都不知哪年了??梢哉f,哪處有王葛,哪處先占利。

    更衣后,門下史求見,問道:“縣令可知山陰縣的彭賈人?”

    “知道?!?/br>
    “彭賈人遣管事來找媒吏,彭賈人之子彭三郎喪妻已近一年,聞王葛匠師賢名,要向王家提親?!?/br>
    桓縣令臉繃著,展開案牘后,譏諷道:“喪妻已近一年?我看,是剛過半年吧?!?/br>
    “提親嘛,當(dāng)然都往好了說?!?/br>
    “彭三郎嫡出、庶出?可有子女?”

    “彭賈人無妾,他家兒郎均是嫡出。彭三郎有一女,十歲;一子,五歲。”

    桓縣令“呵”一聲:“王葛才十一!”

    門下史:“是啊,真應(yīng)了這門親,王匠師以后怎么跟假子假女相處?更別提教養(yǎng)了。但彭家已經(jīng)找了媒吏,媒吏就得去葦亭,我擔(dān)心王匠師不在,她家人被那管事說動了心,以為是樁好親怎么辦?那管事還吐露,彭氏已經(jīng)開始建船肆了。”

    桓縣令明白門下史的意思,王葛除了是木匠師,也是船匠師,王家人聽媒吏提及這點(diǎn)時,會更中意彭氏。他搖頭道:“不,就算不提船肆,也掩蓋不了彭族之富。一管事怎敢私議船肆這等事?定是彭賈人特意囑咐的,真正目的,是表明彭族跟郡署利益相關(guān),他彭賈人非尋常大賈。”

    門下史臉色難看:向誰表明?當(dāng)然是向縣令表明,說難聽些,是威脅縣令勿要干擾這門親事。

    “這也太囂張了?!彼麣鈶嵉?。自己這些吏,全都倚仗著桓縣令,辱官長就是辱他們。

    桓縣令:“彭家人來的不是時候,曲轅犁是大事。明日起,抽調(diào)閑吏,每人都要學(xué)懂曲轅犁,然后劃分鄉(xiāng)里區(qū)域,先教貧鄉(xiāng)農(nóng)戶使用。鄉(xiāng)所之吏同樣?!?/br>
    “是?!遍T下史立覺解氣,先把媒吏支出去幾天,晾著那彭管事。

    “此事躲不過,你親去葦亭,讓亭長問一下王家長輩的意思?!?/br>
    這門親到底是王家的私事,桓縣令再看重王葛,也不能越過她長輩回絕彭賈人。但只要王家敢拒,彭氏就休想在踱衣縣撒野。

    未正時候,王葛四人到富春江了。

    放眼望,青色的江水平緩流淌,兩岸翠綠之山高矮不同,層層迭迭。與翠綠之色截然不同的是地上的淺草,已經(jīng)盡黃,這種極致明亮的黃,一直延伸到每座山腳。

    景美無用,沒有船。

    離開留鄉(xiāng)亭后,沿途的野亭他們都沒進(jìn),不知附近江岸的情況,王恬爬高觀望,沒發(fā)現(xiàn)屋舍,無百姓聚集生活之地。

    聽從桓真意見,他們朝上游走。

    小半個時辰后,岸與矮山相連,樹增多,四人下馬。王恬納悶:“怎么連艘漁船都沒有?”

    司馬沖:“知道打仗了,你敢出來捕魚?”

    “為何不敢,不捕魚吃什么?”

    這倆人但凡閑下來就得吵,王葛全當(dāng)聽不見,桓真把坐騎交給她,只身快行,沒入前方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