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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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說這些,是讓你心里也有數(shù),世上沒有白得的恩?!?/br> “是,兒明白?!卑⒏鹪陔x家前已經(jīng)跟他說了,早在虎頭隨桓真讀書時,王家就已經(jīng)綁在桓家上了。將來虎頭若沒出息就罷了,有出息的話,與桓家更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鞍⒏?,二弟的親事真年后辦?” “年后吧。你阿母說的對,咱葦亭緊著開荒,臘月里也不歇,新婦要是過來,年前就得受累,不如再緩緩。開春后,地沒那么硬了,咱家也能騰出空擴院子,蓋好新屋?!?/br> 明快的笑聲傳來,一聽就是王蓬。果然,王二郎把小家伙扛在肩頭,阿菽背著筐跟在后頭,阿禾趕著牛車、載著滿滿的茅草,又到編寒鞋的時候了。 “大父,我們回來了?!?/br> “大父,我們回來了?!?/br> 日落日升,重重復(fù)復(fù)的話語間,顯露著尋常百姓生活。仲冬過去,迎來臘月,年近。 “大父,大母,大伯,二伯,阿竹來看你們了?!?/br> “哇,竹從兄給我們捎爆竹嘍?!?/br> “阿蓬、阿艾都長高了,真好。虎頭快歸家了吧?” 瓿知鄉(xiāng)跟葦亭的分岔口,劉泊跟王荇揖禮作別,互道珍重。年后,劉泊就要動身去洛陽了,王荇很傷心,那么好看的劉阿兄,再見不知何時了。 劉泊目送王荇,久久而立,慢慢的,他展開歡顏。自己提前去洛陽,確實茫然過,但一想到王葛那么有魄力,說去邊郡就去邊郡,去拼搏她的宏遠志向,他還有何茫然的?他們都正當年華,若此時都不敢追逐想追逐的,難道要遲疑到老么? 王葛,你一定要實現(xiàn)志向。我們會再見的,虎頭,我們也會再見面的。珍重。 過年了。 葦亭的亭子里掛上了幾盞燈彩,各家各戶就把爆竹堆到亭子周邊燃燒。 王竹也在葦亭過年,王荇和小伙伴們玩得痛快,數(shù)王蓬和他的笑聲最大。可到了夜里,他緊抿著唇,眼淚洶涌而流。阿姊知道今天過年嗎?阿姊聽到爆竹聲了么?阿姊能喝上口熱湯嗎?手上又有凍瘡了么?路上真像阿姊告訴家里的嗎,有人管衣食、管??? 他這次隔了三個月回來,都覺得阿兄、阿妹有點變模樣,等阿姊三年后回來,他是一定能認出阿姊的,可她能認出他嗎? 阿姊,虎頭想你。 你想虎頭嗎? 第286章 請假 抱歉,各位友友,我身體不適,今天更新不了了。 第287章 274 進入平州 冬去春來,正月始耕。 元宵佳節(jié),洛陽大市的各條主街,如往年一樣燈彩爭妍,各類雜耍斗奇。虎賁中郎將江虨、殿中中郎鐘誕陪同私服出行的皇帝走在退酤里,兩旁的樓閣酒香飄逸,閣前盡垂彩綢,綢下花樹琳瑯,被燈彩輝映,若不觸碰,很難分辨它們是真花還是彩絹所制。 當然了,要不是每隔一兩刻都會“偶遇”滿臉嚴肅的卞望之,以及那些鷹隼面相的司隸徒兵就好了。 皇帝司馬有之只要露出笑容,就會顯出一種難得的少年感,過往的女娘向他擲花、塞手巾,他全都接著,等瞧不見那些女娘們含羞帶怯的身影時,他才將花、手巾交與江虨和鐘誕。 “發(fā)現(xiàn)沒,今年賣面具的多了。這又是因何興起來的?”司馬有之停在一面具攤前,攤兩側(cè)各用兩根竹竿懸掛了三根橫繩,繩上每隔兩拳距離也系著許多面具,有神鬼面孔的、也有獸有禽。 旁邊有個試戴面具的郎君立即停下動作,露出天性警覺的雙目,恭敬中帶著拙劣的假裝傳閑話模樣回道:“聽說皇城下了令,凡擦脂抹粉的兒郎,全逮去城郊犁地。陛……避免被抓,就戴上面具,陛嗯……沒發(fā)現(xiàn)么?酒市、魚市、醬市這些街的人多最多,因為味大,能沖掉兒郎身上的香氣?!?/br> 司馬有之眼透不悅。 此司隸徒兵趕緊倒退兩步離開。 鐘誕喊:“哎?他沒給錢?!?/br> 司隸校尉卞望之瞬移般出現(xiàn),朝攤販扔下十個錢,誰知商人怯生生道:“不夠,剛才那個面具是最貴的,三十個錢哩?!北逋坏糜魫灥脑贁?shù)出二十個錢。 眾人繼續(xù)向前走,司馬有之發(fā)愁:“孟夏前,新犁必須在司州全面推行,多了那么些脂粉兒郎,典農(nóng)都尉還喊著缺人。都忙著春耕,朕到哪再找人?。俊?/br> “臣倒是有一法。司州郡武比淘汰的勇夫數(shù)千,閑下來整日惹事,官家不如給個恩賜,讓他們和尋常鄉(xiāng)兵一樣去開荒,表現(xiàn)優(yōu)異者,補為準護軍或護軍。就像會稽郡一些勇夫去邊郡掙戰(zhàn)功一樣,總比頹廢游蕩、斗毆生事要強?!?/br> 幾人走上石橋,司馬有之望著幽靜的河水,水中倒映的光讓他一時間出神。曲轅犁的模圖先一步到達都城,緊接著,木匠巧絕技能新增考核的“規(guī)矩木塊”也到了。 所有考生,唯會稽郡王葛的雕刻法特殊,將作監(jiān)把那個木塊挑了出來,果然,外方內(nèi)圓,圓球在方塊內(nèi)活動自如,不可取出。此雕木法,跟王父離去前留下的套球雕法一致。最關(guān)鍵的是,王葛留名中的“王”,跟王父在套球上留下的“林王”的“王”,筆法幾乎一樣。 她真的是王父一直要找的人么? 王父囑托過,有待一日找到了她,不要打擾她,也不要特意護她。但這世道仍亂啊,她在王父心里,到底是輕還是重?“會稽郡?有勇夫去邊郡了?” 卞望之:“是,都很聰明,以天工匠師或兵匠師的匠徒身份去的。另有一事,制新犁的匠師王葛,由司隸從事史司馬紹舉薦為司隸徒兵,王徒兵為盡早考取中匠師,正趕往平州境,應(yīng)是去玄菟郡?!?/br> “平州……嗯,有荀灌在,好。剛才提的勇夫開荒之事,可。允這部分兒郎入準護軍還是護軍、多少名額?明日議。”下橋時,司馬有之腳步略頓,補了句:“去邊郡掙戰(zhàn)功,有此上進心是好事,不必遮遮掩掩?!?/br> 卞望之心喜,陛下寬容,這就是允許會稽郡也有賞賜名額了。他幼子卞眈也被王葛新制的兵械淘汰了,說出去真丟人啊,去邊郡歷練一番甚好,哪怕爭不到這份賞,也能鍛煉兒郎的膽氣。 寒來暑往,而歲成焉。 六月上旬,王葛四人過幽州,終于進入平州境。平州轄五郡,占地最廣的就是玄菟郡,其余四郡由西至東分別為昌黎郡、遼東郡、樂浪郡、帶方郡。 王葛已經(jīng)知道,自成帝時期起,平州的最高官長是刺史兼東夷校尉。何謂東夷校尉?就是平州這片土地的最高軍事官長。 遼東郡的官長也比別處特殊,可能是郡治“襄平縣”同為州治所的原因,遼東郡由太守掌兵,不再另設(shè)郡尉。 這兩種官長制度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在,不曾更改過。 既入平州,就得去襄平縣的東夷校尉府登記常住身份。王葛很激動,除了終于可以開展理想抱負外,還激動將見到大晉朝唯一的女郡守,荀灌。 荀灌,字灌娘。按桓真說的,對方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在這個時代,荀灌簡直是所有女娘的楷模。由此可見只要自己爭氣,這個嶄新的大晉也會給她公平的地位,就如荀灌娘一樣! 當然,如果一切順利,最快見到荀郡守也得四天以后了。 昌黎郡轄三縣,由西至東為柳城、賓徒與郡治昌黎縣。賓徒縣是四人的必經(jīng)之地,自賓徒一路向東就可到達襄平,不進柳城縣境、也不需進昌黎縣。 這里的民族融合較幽州境更甚,大臉、高顴骨的鮮卑百姓處處可見,他們穿著漢家的粗葛布衣,富裕些的驅(qū)牛車趕路,貧苦的徒步,背脊被沉重的行囊壓彎。王葛暗搓搓的想:果然,基因最好的都讓皇室宗族選走了,一個及上司馬紹容貌的都沒有。 明顯區(qū)別于中原百姓相貌的,除了鮮卑、羯族百姓,其余的就是高句麗和東沃沮部落的人了。 賓徒雖不是首縣,接近縣城時還是挺繁華的,比王葛想的要強。交易之地跟普通郡縣迥異,除了少許買賣農(nóng)具和耕牛的,最多的竟是佃客買賣。據(jù)桓真打聽到的,早年間,并州至遼東,買賣奴隸盛行,平熙五年以后,朝廷大力扶持邊郡,才逐漸廢除奴隸制與夫余部落的殉葬制度。 為保安全,桓真決定浪費半天時間,他們歇腳在賓徒縣內(nèi),明早再出發(fā),這樣的話,路上歇三個亭就可到達襄平縣了。邊郡亭與亭之間的路,需防備有匪,尤其他們騎著良駒。 “太好了?!蓖跆裨乇母撸拔覄偛趴吹接匈u赤玉的,還有一窩小獵犬?!?/br> “嗤?!彼抉R沖剛要斗嘴,見王葛也露出想游逛的樣子,立即改口:“先吃飯。” 桓真:“對。咱們有一下午時間,夠用了,好好逛逛邊郡的城?!?/br> 王父:祖父。 第288章 275 市亭消息 若俯瞰賓徒縣,城內(nèi)、城外都像灰撲撲的建筑素描,幾乎沒有別的顏色。城墻是土夯的,百姓幾乎都著粗衣,民舍是土筑的,甚至有的貧家院子,僅用石頭在地面壘個幾層,就算跟道隔開了。 四人順著香味找到一家食肆,肆外有許多木樁,拴著不少車、畜。緊挨院門的地方豎一高木桿,桿端懸掛著木牌,上面刻有釜圖,釜上冒著熱氣。木牌隨風搖擺,下頭密集的棍形木墜互相敲擊,響聲悅耳。 王葛三人牽著坐騎在外頭,桓真獨自進院。 從外頭也能看清楚,坐北朝南是座狹長的屋。灶屋位于東側(cè),比正屋小多了,屋外還有兩個小陶灶,釜里都燉著rou,難怪香味飄那么遠。屠宰、剁rou的地方在西側(cè),此屋更像加了土墻的棚子,整體呈“冂”形,食客能清楚看到兩個屠夫如何拆骨切rou。 這三間屋子相隔的空地以木片為籬笆,屋墻同時起到院墻的作用。 露天吃飯的食客有十人,全都魁梧身形,穿兵衣、頭戴札片兜鍪,分成三撥席坐。正是因為有兵卒在此吃飯,才讓王葛幾人放心。 桓真正要進北屋,正好出來一異族相貌的女娘,僅能看出她年紀不大,很難猜具體歲數(shù)。女娘先熱情的引桓真進屋,很快二人交談著出來。 原來已有一商隊的人在內(nèi)吃飯,再者,屋里光線也暗。 桓真讓王葛三個把馬拴在外頭的樁上,院中只剩兩處空氈席,四人坐在靠院門近的氈席上。從幽州境開始,百姓使用最多的就是氈席,粗制的還不如草席坐的舒服。 女娘利索的進灶屋端案、盂等食器,將箸輕輕放到桓真面前時,她窈窕的腰身微探,已經(jīng)很熟絡(luò)似的詢問:“郎君吃完接著趕路么?” “暫在賓徒留宿。” “宿在哪?要是不好找地方,我可以……” 王葛越聽越覺得不對,八卦心剛起,王恬便大煞風景道:“我阿兄宿在我旁邊啊,每晚都在我旁邊?!?/br> “哈哈。”不遠氈席,只坐著兩個兵卒的當中一人笑出聲。 女娘并不惱,笑嗔王恬一眼,這一注目,立即移情別戀,小郎被灰塵遮擋的眉目竟出奇的俊秀!哎呀可惜了,年紀太小。 王葛暗中“嘖嘖”兩聲,這個時代某方面的開放程度,她至今都適應(yīng)不了,沒想到邊郡之地更甚。別說王恬了,就連年歲稍大的司馬沖,在她前世也是初中生。 與此同時,女娘覺得自己大意了,又細看個頭最高的司馬沖,司馬沖故意挑左嘴角,露出缺的門牙,女娘頓時收回心思:“我去添把柴,把rou燉的爛些?!?/br> 王恬“噗”的捧腹笑。 這時東邊有鼓聲傳來,應(yīng)該跟食肆隔的不遠,道上有百姓往東邊跑。王恬坐不住了:“出啥事了?桓阿兄,我想看看去。” 王葛:“我陪王郎君去?” 桓真揮下手,二人愉快起身,剛出院子就跑起來?;刚嬉恍?,收回目光時,恰好發(fā)現(xiàn)司馬沖也淺含笑,對方肯定不是沖阿恬笑的啊! 壞了,桓真暗驚!這可不是好兆頭,他三人得盡快跟王葛分開了。 敲鼓的地方是市亭,鼓吏有腿疾,一手拄拐、另只手握著鼓槌,聽他講話的人已經(jīng)圍了好幾層,王葛倆人不停的蹦高,一邊仔細聽。 鼓吏總共傳達兩件事。 首件事為:十九日、二十這兩天,有場木匠州級別競逐賽在賓徒縣舉辦,參加比試的最低要求,必須是中級木匠師,或者雙初級木匠師。州競逐賽的首名,記錄至匠人履歷時,可抵郡級別競逐賽首名三次;第二名可抵郡競逐賽首名。此次考核的題目為木械改良,具體情況得問縣署木匠肆,報名也在那里,望諸百姓將此消息擴散。 次件事為:縣都亭一批佃農(nóng)的契期到了,這百戶佃農(nóng)分別去往廣平郡和泰山郡,成為那里的亭民,和以前一樣,亭民開荒免租的期限為三年。所以都亭需要補充百戶佃農(nóng),不限族群部落,不限兒郎、女娘,每戶成年者超過三人即可,符合要求的佃戶,六十以上老者、次丁以下幼者,由都亭管每日兩餐。也是即刻去都亭署報名。 鼓吏講完要緊的,見人群要散去,趕緊更大嗓門道:“今回不同以往,廣平郡屬于司州!只要賣力干活,官長們?nèi)丛谘劾?,三年后,說不定你們也能帶著家人去司州,以后你們的后輩就生在司州、長在司州,說不定還能去都城見世面!” 原本被生活壓垮脊背的百姓,各個激動到臉紅脖子粗,有人附和高喊:“還等什么,不就是開荒的地越來越遠嗎?要是不辛苦,憑什么讓咱們數(shù)年后離開邊郡去享福?我不管,我先去亭署了!” “我也去、我也去。” “怎么辦?我家遠,我回去、再回來是不是趕不上了?” 也有不少人跟王葛一樣,與人群逆向,擠到鼓吏跟前詢問事情。王葛頭發(fā)都擠散了,好容易擠出半個身,周圍太吵了,她就這么側(cè)抻著上半身喊:“阿伯!我是揚州的木匠師,雙初級!頭次聽說州競逐賽,我也能參加嗎?” “更改為常住民了么?” 王葛又被擠出去了,幸好王恬擠近前,搶著說:“阿伯阿伯,我們剛到賓徒,但就算下午往襄平縣跑,一來一回恐怕也趕不及報名?!?/br> 鼓吏:“你們這種情況常見,看開些,在邊郡啊,木匠的比試最多,不用急在一場。另外,你們下午可去縣署木匠肆問問,萬一只給兩天的報名時間,更不用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