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陸溪月竟有些說不下去了,她心中綿綿軟軟,酸酸麻麻,竟都是那個一身藍衣風姿卓然的少年。 有誰能被她一鞭鞭抽到體無完膚卻還毫無怨言,有誰能一次次地在她面前卑微到?jīng)]有尊嚴,有誰能一次次地將整顆心捧到她面前,任她傷害。 至于唐家? 陸溪月聲音冷冽,“唐忱,你引以為傲、汲汲營營想要得到的唐家,我從來沒有放在眼里過,更不用說蘇白。” 唐忱再也維持不住沉穩(wěn)的形象,陸溪月每說一句,他對蘇白的恨意就增加一分,連掩都掩不住。 “即使你說的都是真的,可那又如何,他還不是走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后留在你身邊的,只有我。” 唐忱的話再一次戳到她的痛處,可陰沉的面色讓人看不透她心里的想法。 “阿逍,我對你是真心的,我對你的悔、對你的愛都是真的,現(xiàn)在我只是想求你解開血燃丹的毒,那毒發(fā)作起來真的是太痛,太痛了?!比绻@樣能讓陸溪月消氣,他一度想忍過去熬過去,可真的是太痛了,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他真的不想再嘗一回。 解毒? 陸溪月腦中莫名地想到蘇白那日低啞著嗓音,在耳邊熱息guntang地對她說,她只能給他那樣解毒。 白皙嬌艷的臉龐不由浮現(xiàn)一抹動人的紅暈,看的唐忱心中再次一蕩。 “阿逍,我知道你恨我,我真的想彌補過去我犯下的過錯,”唐忱似是下定了什么決心,定聲說道:“如果我替你找回蘇白,你替我解開血燃的毒,如何?” 陸溪月怔了怔,一瞬間竟有些心動,旋即回過神來,冷冷瞥了唐忱一眼,嗤道:“就憑你?”唐忱連蘇白是什么人,去了哪兒都不知道,又談何找回。 唐忱英挺的臉龐扯出抹苦笑,“若這是你喜歡的,我甘愿退出成全你們,只要你開心,我動用唐家所有力量也會替你找到他。” 甘愿退出?他何時進來過? “唐忱,不要一臉你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樣?!彼钣憛捥瞥肋@幅總是顛倒是非,顯得他自己分外無辜的說辭。 她看著眼前貌似十分懇切的男子,突然不懷好意地輕笑一聲,像極了林中輕巧的紅狐,耀眼的讓人移不開目光,“我給你兩個選擇,一,繼續(xù)保持現(xiàn)狀但是每個月允許你見我一面,二,你幫我找到蘇白我給你解毒,從此你我再也不見?!?/br> 她冷冷睨向男子,“你選哪個?” 被她這么一瞪,唐忱只覺渾身都酥軟下來,可想到那難熬的疼痛,終是沒有什么猶豫地說道:“阿逍,既然你心中沒有我,我也不愿再出現(xiàn)你面前惹你生氣,我選第二個?!?/br> 陸溪月垂眸冷笑,她就知道會是如此??擅髅魇撬约号绿?,卻非要說成是為了她考慮,真是無恥至極。 她又恍然想到,若是蘇白,定然會毫不猶豫地選第一個。 哪怕他疼到了骨子里,也會濡濕著眼尾懇求她,不要趕他走。 “唐忱你走吧,若唐家與逍遙山莊相安無事,我會每年給你解藥,至于每月一次的疼痛,是你欠逍遙山莊,欠我的?!?/br> 她頓了頓,說道:“至于蘇白,他會回來的?!?/br> 唐忱強行維持的鎮(zhèn)定終于出現(xiàn)絲絲裂縫,“你就那么篤定蘇白他一定會回來?” “莊主不好了,”大寒匆匆忙忙地跑過來,“出事了!” “急什么急?!比缃襁@錦州盡在她掌握之中,就連唐家也得避其鋒芒,能出什么事。 可既然不是山莊,難道是……蘇白? 她正欲細問,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唐忱還在。 對上她不耐驅(qū)客的目光,唐忱善解人意地說道:“阿逍,我去那邊等你,你會用到我的?!?/br> 唐忱剛一走遠,她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可是有蘇白的消息了?” 大寒倉皇地點了點頭,“聽京中傳來消息,下個月十五就是二莊主和國公府大小姐兩人的定親宴,據(jù)說屆時連皇后娘娘都會親至。” 定、親、宴? 陸溪月一個字一個字地咀嚼著。 “郎才女貌,門當戶對,花前月下,人影成雙,很好,很好?!?/br> 陸溪月姣好的眸底瞬間涌上層駭人的冷意,刺的大寒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她這么久沒有收到蘇白的消息,如今一收到,卻是他要定親的消息。 好的很,好的很。 這么長時間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她也只當他是有什么苦衷,如今看來,竟是佳人在懷? “莊主,你要相信二莊主?!币娝樕挥荩蠛桨l(fā)焦急。 “呵呵,”陸溪月神色陰寒,“我相信他,卻無法相信傅善淵,更何況傅善淵是他親生父親。若是傅善淵以親情相逼,以性命相逼,你認為蘇白會如何做?” 大寒一時怔愣地說不出話。 從蘇白離開九溪山的那一刻起,她要應(yīng)對的,從頭至尾都是傅善淵,那個老謀深算、古板不化的當朝右相。 她想到什么,忽而笑了出來,對著遠處唐忱招了招手,明媚笑容璀璨的讓人不禁迷醉其間。 “唐忱,你幫我辦妥一件事,我給你下個月的解藥?!彼曇衾滟齾s又帶著些許輕快,讓人辨不出喜怒。 雖然不能徹底解毒,但能少受一個月折磨,唐忱暗沉的眼眸頓時亮了起來,笑的玉樹臨風,格外殷勤地對她保證:“阿逍你想做什么,我必會為你做成?!?/br> 那言之鑿鑿的語氣,似乎愿意為她上刀山,下火海。 第92章 任性 “你也不問問到底是什么事, 便這么干脆的應(yīng)下?”陸溪月嗤笑著問道。 唐忱目光凝在她身上,沒有絲毫凝滯地回道:“哪怕阿逍你要我的命,我也會毫不猶豫地交給你?!?/br> 呵, 陸溪月忍不住冷笑一聲,唐忱這是知道她現(xiàn)在不會要他的命, 才敢這么說,真心和假意她如何能分不清。 她耳邊倏然回響起少年堅定的嗓音, 命和心, 都是她的…… 若都是她的, 那她此刻想要取, 他人又在何處? 她心中涌動著冷意,“唐忱, 我知道唐家弟子眾多, 在整個衡國各地都設(shè)有分堂——” 不等她說完,唐忱便迫不及待地表示:“若阿逍你愿意嫁給我, 這所有的一切都有你的一半。” 陸溪月再次冷笑一聲,沒有理會唐忱張口就來的大餅,“我要你替我在錦州乃至整個衡國傳遞一個消息?!?/br> “什么消息?”唐忱聞言眸光閃爍, 難道阿逍是想借唐家的力量來尋找那個蘇白? 陸溪月知道唐忱在擔心什么, 一如既往地冷道:“我要你向外散布,逍遙山莊莊主陸逍,其實是女子,并且我準備給自己選個夫婿, 家世不用顯貴清白即可, 武功更無需高手無縛雞之力亦可, 重要的是人品佳,性情好, 容貌俊俏。” 她當作沒看到眼前兩人震驚的目光,繼續(xù)自顧自地說道:“我準備像溫韞那樣公開招婿,名字就叫比美招親吧,時間……”她頓了頓,輕快地說道:“時間就定在下個月十四?!?/br> 說完又輕飄飄地看向唐忱,淡聲說道:“若你辦的好,待招婿結(jié)束后,我就給你當晚的解藥。” 她這一番話說完,兩人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空曠的林間只有微風拂過樹梢,沙沙作響。 大寒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了幻聽,明明莊主才和二莊主互通了心意,怎么突然就要來這么一出,“莊主,您要替自己選婿?那二莊主怎么辦?” 陸溪月伸腳踢了踢水,不以為然地說道:“他都要定親了,還不準我選婿?” 大寒一時愣住,話是這么說沒錯,可,她還是怎么想都覺得哪里不對。 突然間大寒靈光一現(xiàn),問道:“莊主您是不是想著二莊主知道這個消息后會趕回山莊,您是想逼他出現(xiàn)?” 二莊主定親宴在下月十五,莊主時間就定在十四,很難讓她不將這兩件事聯(lián)想起來。 陸溪月冷著臉,嘲諷地搖了搖頭。 她相信蘇白離開山莊并非自愿,這么久沒有來信也并非自愿,定是傅善淵從中作梗限制了他的自由。 可若是她已然有了夫婿,她和蘇白之間便再無可能,傅善淵自然會放松對蘇白的限制,而那時便是她回擊的時候。 大寒斟酌著問道:“那就算您要選婿,這武功不論,家世不論,只看容貌性情,是不是不大……妥當?” 陸溪月懶懶挑眉,“有何不妥?” “別人武功再高,能有我高?我逍遙山莊富甲一方,不過一個男子而已養(yǎng)得起,又何需對方家世顯赫?我什么都不缺,自然要找個容貌性情都可人的?!?/br> 更何況她雖然知道蘇白不是自愿離開,可她心中對他仍舊有股怨氣,非得找些養(yǎng)眼的男子看看,才能消散這口惡氣。 她想到什么,再次補充道:“你散布消息的時候再加一條,凡是前來參加并且通過初篩的男子都可以得到一錠金子。” 一錠金子?大寒忍不住說道:“這樣豈不是會吸引許多貧苦男子?” “自然,就算是那什么牽牛院的男子都行,若是我看上眼了,贖身即可?!标懴略捴型钢蓮娏业挠绣X任性。 “如何,這件事你能否替我辦妥?”她說完瞥向唐忱,淡然一睨便是瀲滟風情。 而那一直瀟灑自若的人,此時手指微微蜷起,沉穩(wěn)的臉色再也繃不住,“阿逍,你若要找夫婿,何必這般大費周章,最合適你的人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對上唐忱溫情款款的目光,陸溪月惡心的差點直接吐出來,若不是還想借唐家的勢將此事宣揚出去、傳到傅善淵耳中,真想現(xiàn)在就將這人從山上踢下去。 “你做不做,不做就滾?!彼酒鹕恚簧跄蜔┑卣f道。 唐忱喉頭滾了滾,臉色一白,終是說道:“我做?!?/br> “如此甚好。”陸溪月終于露出抹滿意的神情,她就知道沒有人能抵擋血燃丹的痛楚,除了蘇白…… * “莊主,唐家傳遞起消息來果然是比咱們山莊快上不少,這件事好像真的傳開了。老奴今日去城里的鋪子巡查,就連路邊的販夫走卒都在議論您要招婿這件事,我去酒樓買酒,里面的說書先生都在口若懸河地講述您的事跡?!?/br> 大寒饒有興致地說道:“外面都在說您人美,多金,現(xiàn)在除了貧苦人家,有的讀書人家都準備送一個兒子來參加,就連有的官宦人家,說想折服您這只帶刺的嬌花,屆時也要前來?!?/br> 陸溪月懶懶地靠在榻上,目光落在窗外所剩不多的春光上,“無妨,人越多越好,這樣傅善淵也會更放心?!?/br> 更何況她就是想鬧上這么一出,發(fā)泄自己心中的憤懣和不滿。 想到這兒,她開口問道:“京城那里有什么消息么?” 似是早知她回這么問,大寒搖搖頭說道:“咱們安插在京城的人最近失去了二莊主的下落,甚至就連溫小姐都不知道,不過溫小姐說下個月她會來九溪山,參加您的選婿?!闭f到最后大寒有些遲疑,比美招親幾個字,她實在說不出口。 陸溪月單邊眉一挑,她倒是沒想到溫韞也會來湊這個熱鬧,還是說她有什么事要當面告訴自己。 “嗯,她要來也好,就當做個見證。 ” 不過若是溫韞都知道了,想來傅善淵也該知曉了,以傅善淵的脾性,定會暗中派人參加,畢竟若她最后選中的剛好是傅善淵的人,豈不是一輩子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陸溪月手指在案上漫不經(jīng)心地扣了扣,唇角勾起抹冰涼的弧度,若是被她找出誰是傅善淵派來的人,定要好好折磨他一番,至于最后選誰,就要看她心情了。 * 六月十四,九溪山上一片綠意,翠竹欲滴,溪水淙淙。 山腰處的前院此時已被騰了出來,偌大的院子里人頭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