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第13章 冷漠,保險,安德魯 安琪在人群中穿梭著。 因為沒吃晚飯,地下美食街的香味聞得她滿嘴生津。 她的行李箱落在常青藤的校用飛行器上,沒有機會拿,不過身上還有個隨身斜挎包。 一般來說她會把最重要的東西帶在這個小包里,但是很遺憾,今晚她的所有行李都是朱迪和羅蘭收拾的。 由于時間緊急,她倆真的就是一通胡塞,安琪打開包包看到的凈是紙巾、文具、小飾品之類的,還有就是印著“新人類”圖章的身份證明。 這里的桌椅板凳由各個店家公用,所以不會出現趕人的情況,安琪就在一個角落坐下了。 她想過幾種不花錢搞到熱乎飯的方法,但是她才剛剛恢復自由身,實在不值得為一頓晚飯再冒這么大的風險。 就在這時,一個熱狗腸被遞到她眼前。 因為過于突然,安琪渾身一震,手已經伸進懷里握住了槍。 反應過來后才看清,這是那個會開飛行器的破產大叔。 另一邊,約克和阿爾文被從鐐銬上放了下來,然后肚子上各挨了一拳頭。 動手的人是緝查隊的長官,本來也沒什么素質可言:“這他媽就是正規(guī)軍出身的士兵?連最簡單的押送任務都他媽做不好嗎!真是把自己的臉和軍方的臉全丟盡了!你們就慶幸逃走的不是什么重要的犯人吧,我是實在沒臉把這事聲張出去——這個月的津貼你們倆就不要想了,從現在起一周禁閉,每天一份檢討,滾去領罰吧!” 阿爾文扶著約克站起來,申請道:“他需要包扎,長官。” 長官瞥了約克一眼,然后對身邊的部下說:“帶他去醫(yī)療站?!?/br> 部下很快扶著約克走了,阿爾文忍著腹痛站直,想去禁閉處領罰,路過長官身側時他聽見長官開口道:“如果是你被打成這樣,我是不會讓你有接受治療的機會的,正規(guī)軍先生。” “是,長官?!卑栁膽?,仍是以標準的軍姿離開了。 而安琪接受了大叔遞來的熱狗腸,小口小口地吃著。 大叔應該是吃過了,不修邊幅地一條腿踩在座椅上:“餓了就別這么斯文了,小姑娘?!?/br> 安琪也不跟他假客氣:“我不是斯文,我是怕熱狗里有什么不該有的料。畢竟我現在不受法律保護,我也不覺得天下有免費的晚餐?!?/br> 雖然這話說得直接,但大叔似乎并不生氣,還覺得有些有趣:“你是真的很清醒,角色轉變很快。如果我的公司里有你這樣一個員工,那我應該也不至于破產了。” 地下美食街人來人往,說說笑笑。 拐角處有穿著灰色軍裝的站崗士兵,安琪不往那邊看,大叔也不往那邊看。 安琪問:“所以給我買吃的,是想讓我做點什么?” 大叔嘿嘿笑著:“這么說話可太生分了,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br> 那表情有點猥瑣,給安琪看惡心了。 她把熱狗腸一放:“那就不吃了?!?/br> 大叔一把把她拉住,把那副賤兮兮的表情收起來,換上一臉誠懇:“不不不你誤會了,我沒什么壞心思,只是想活命而已——而且實際上我覺得你要是想活命,其實也是需要我的?!?/br> 安琪和大叔面對面坐著,吃著熱狗腸。 大叔伸出手自我介紹道:“肯尼·安德魯,幸會?!?/br> 安琪跟他握了個手:“安琪。” 安德魯問:“姓氏呢?” 安琪說:“姓安?!?/br> “哦,東半球人?!卑驳卖斄巳?,“那我還挺意外,你們明明比我們西半球人更重視‘團結’,你們常說人多力量大?!?/br> 安琪說:“是的,但我是個冷漠的東半球人?!?/br> “這就不對了。”安德魯說著給自己點上了一根香煙,在安琪面前吞云吐霧,“不過我承認你很厲害。我之所以能看清局勢,是因為我在奇斯卡多年、我曾有著比較高的社會地位,所以我對事物的看法必然比一些人深刻些。相比之下,我是沒想通你為什么會有如此寬闊的視野?!?/br> 安琪插話道:“一方面是天生的智商,一方面是后天的勤奮。我其實不懂化學,我是學遠古史的,平時的學習就是搞清楚‘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會發(fā)生’,對局勢的看法就會更清晰一點。而且我們現在面對的狀況,歷史上也不是沒有發(fā)生過,所以我能較快地分清陣營?!?/br> 安德魯說:“好家伙,你還真不謙虛?!?/br> 安琪看著他:“不是要合作嗎?那我就把我的情況一五一十都告訴你?!?/br> “別用‘合作’這么冷冰冰的詞,孩子,我們這是互幫互助,用你們的文化來說,這是‘共患難’?!卑驳卖斦f,“我剛才說什么來著,哦,對,你確實很厲害,但是這不夠,只靠你一個人的話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我直說了吧,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逼走剛才飛行器上的那些人?!?/br> “你在做夢?!卑茬靼櫰鹈碱^,“我們這幫人聚在一起目標太大,最后一個都跑不掉?!?/br> “是的,現在是這樣,但你大可以讓大家分頭跑,然后定一個集合的時間和地點。畢竟現在我們大都沒有地方可去——反正我是不敢回我的出租屋?!卑驳卖斪焐系鹬鵁?,語氣倒像個人生導師,“你不常在s盟轄區(qū),應該不知道這里的人對新人類厭惡到了什么地步,哪怕不像那兩個士兵一樣喊打喊殺,甚至表面上客客氣氣,但心底深處總是瞧不起的?,F在就到了那種厭惡得到釋放的時候。” 安德魯繼續(xù)道:“像我的房東早就看我不順眼了,我甚至覺得他再看見我會立刻選擇舉報。而且我也沒膽子再拿著我的身份證明去租其他房子——所以說大家處境都很艱難。而你,既然已經在大伙兒面前展示了你的能力,也有不少人認為跟著你是有出路的,為什么要用槍口把他們嚇走呢?” “你很想知道嗎?”安琪問。 安德魯發(fā)出油膩的哼聲:“嗯哼?!?/br> “那再去給我買杯冷飲?!?/br> 安琪和安德魯面對面坐著,一邊喝冷飲一邊把受傷的手腕貼在杯壁上冷敷。 “我不是一個適合做領導者的人?!卑茬鞯鹬芡兄?,視線看向桌面,“我不會盡心盡力地為所有人考慮,我和戴文合作本就只是為了我自己能逃脫,放了所有人只是順便——而且逃犯越多,我跑掉的可能性就越大。” “哦哦,”安德魯點點頭,“那你其實還算是善良的。按我們這些資本家的做法,更樂意把一群人騙得團團轉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安琪應和道:“嗯,你們確實不是什么好東西,但也不必把我想得太正派。說得更難聽點,我只是沒有想好我掌握這么多人要用來干嘛而已——如果我現在想到一個計劃,需要很多人,那我會想方設法讓他們聚集在我身邊而且都聽我的。在那之前,我更想一個人待著?!?/br> 安琪說:“我確實也有需要別人的時候,但我本性不喜歡互幫互助。因為我比別人聰明,所以永遠是我?guī)椭鷦e人的時候多一些。而且怎么說呢,人蠢是會壞事的,這就決定了人多未必是好事。我也不想在極端狀況下考慮我是自己跑還是帶上拖后腿的一起跑,因為不想辜負別人就盡量減少聯系——不過你的話,從找上我的時候開始,應該就很清醒了吧?” 安琪“滋滋”吸著空杯一臉冷漠:“你不用管我死活,我也不會管你死活,我們就保持這樣的合作關系吧?!?/br> 而此時的戴文因為跟丟了安琪,正在地下美食街的上方失魂落魄地亂轉。 他身上其實濺到了安琪打人打出的血,雖然他自己沒看見,但這引起了兩個站崗士兵的注意。 他們向戴文靠近過來:“先生,您身上似乎有血,請問需要幫助嗎?” 此時此刻,這身灰色軍裝是最讓戴文害怕的東西,他的嘴唇飛快地失去血色,兩條腿也打起了擺子。 士兵更加疑惑了:“您怎么了先生?” 就在戴文覺得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他聽到了天籟一樣的聲音:“戴文!我買到紙巾了!你的鼻血止住了嗎?” 戴文回頭看去,安琪正站在遠處歡快地揮舞著手上的紙巾,站在她身邊的是那個胡子拉碴的新人類大叔。 他一溜煙跑到安琪身邊去,站在她面前頓了兩秒,然后抱住她嚎啕大哭。 所以說人類真的是很脆弱的一個物種。 他們會因為落單而驚慌失措,會因為被呼喚而泣不成聲。 安琪不理解。 因為她之所以帶安德魯上來找戴文,只是為了讓戴文帶他們去希斯特生化所而已。 他們身上錢不夠、物資不夠、沒有住房。而且再這么磨蹭下去,s盟的搜捕必然不僅限于空中,他們勢必將在地面展開搜尋和緝捕,對新人類的全面迫害并不會太遠。 趁現在他們反應還比較及時,能做什么就做點什么。 可戴文的反應又讓安琪惆悵了——大哥,我是真沒打算對你負責啊,遇到危險我只想自己逃命啊,能不能不要把我當根救命稻草一樣? 她費了好大勁才把戴文從她身上扒下來,再一抬頭,那兩個士兵已經老實回去站崗去了。 安琪理著自己衣服上的褶皺沒話找話:“你那把槍的保險關了沒,沒關離我遠點,我怕它走火?!?/br> 戴文一邊拿安琪的紙巾擦眼淚一邊問:“什么意思?槍還有保險的?” 第14章 懷疑,交流,不好騙 其實在來到地面上之前,安德魯曾試圖以年長者身份教育安琪。 他說:“你這說的是什么話,小姑娘說什么‘不管死活’。我承認你很聰明,但你沒法一個人做好所有的事?!?/br> 他說:“如果你那個朋友沒有第三只手臂,如果你沒遇上會開飛行器的我,如果負責押送我們的不是那兩個蠢笨的士兵,那你是不可能逃出來的?!?/br> 他說:“說實話,你竟然把那個和你合作的朋友也拋下了,這是最讓我震驚的,你知道他現在得有多害怕嗎?” 安琪凌空將空紙杯扔進了垃圾桶,然后應道:“那我們上去找他吧?!?/br> 或許安德魯以為她突然良心發(fā)現,打算帶戴文一起了,但實際上安琪真的只是為了從希斯特生化所找突破口而已。 如果安琪沒有想錯,那希斯特生化所應該關著不少萬能體,可能已經被拿來做過各種實驗,惡心得不能再惡心。 這些萬能體如果被放歸自然,與正常體生下子孫后代,那這顆星球可就熱鬧了。 當然,安琪不是真的打算這么做,只是這世界上沒有比這些萬能體更加有威脅性的“人質”,她也想不到其他能夠離開s盟轄區(qū)的好辦法。 雖然“如何進入希斯特生化所”、“如何找到這些變異體”、“如何進行挾持”她都還沒有想好,但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的。 所以她來救戴文了,當她叫戴文過去拿紙巾時,戴文覺得天都亮了。 安琪其實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她也不能理解安德魯所說的“你知道他現在得有多害怕嗎”。 她不覺得人應該因為被她拋下而害怕,也很不需要因為她的折返而喜極而泣,畢竟就像安德魯所說,她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她不是什么救世主。 她智商是有點高,但也不過是正常的高而已。 像這次脫險確實就有著大量的運氣成分,追根究底就是遇上的兩個士兵不太聰明。 阿爾文如果不搭理她的慘叫,她就不會有機會編出一通謊話來擾他心神;如果他心一狠直接把嬰兒摔落在地,那就能更快地制住戴文;如果約克不是一個把朋友看得那么重的人,或許會選擇犧牲阿爾文來完成自己任務。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因為安琪事先對這二人略有了解,多多少少在她的預料之內,那么戴文壓根沒有拉開槍的保險,這倒是她沒想到的。 安德魯當時的反應是哈哈大笑,笑那兩個蠢貨,竟被一把沒有拉開保險的槍嚇住了。 但安琪隱隱覺得不對。 約克站得那么遠,看不清楚還情有可原。但一個各項成績滿分,只有思想審核不過關的人,會在搏斗中犯這種低級錯誤嗎?一個連槍套扣被打開都能立刻反應的人,會不注意聽槍支拉開保險的聲音嗎? 那個晚上,他們仨是按安琪的安排,在伊森大橋旁的草坪上睡的覺。 夏天無需考慮御寒,倒是如果隨處找地方睡覺,可能被士兵盤問。 所以安琪選擇了伊森大橋這個旅游勝地,夏季很多人會在旁邊的草坪上露營。 游客們躺在草坪上,有的老老實實看風景,有的熱情地親吻,還有的隱于暗處,悉悉索索不知道在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