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他們雖然上山下山地走了很久,但實際上這里離洞窟并不遠。 “還能走嗎?”季岸問道。 “你看我像能走嗎,”沈忱滿臉的水,不知道是眼淚還是溪水,“我要死了……” “那你在這兒等我……” 不等男人話說完,沈忱倏地抓住他的手:“你去哪兒?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嗎?” 男人已經(jīng)捋清楚了情況,剛才那點著急也沒有了,又恢復了平常漠然冷淡的德行:“我去拿藥來給你處理傷口?!?/br> “……” 理智上沈忱知道對方是對的,但感情上他感覺自己現(xiàn)在承受不起獨自待在這“危機四伏”的地方。于是他捉著季岸沒有松手,但也不說話。 季岸深深地吸了口氣,耐著性子盡量溫和道:“我很快,十分鐘就回來?!?/br> “十分鐘,那我怎么辦?”沈忱哭腔明顯,感覺馬上又會開始嚎啕大哭,“這樹枝怎么辦?” “五分鐘?!睘榱税矒崴?,男人從褲口袋里拿出那塊濕了但沒壞的夜光手表,“五分鐘,你看著時間,我說到做到,很快的。” 沈忱將信將疑地接過手表,趁著他松開手,男人扭頭就走,像是生怕再被他捉住。沈忱就看著對方鉆進了樹叢里,眨眼間就沒了身影。 遠處海浪一波一波沖刷著沿岸,溪水嘩嘩地流著,風吹動那些綠植沙沙作響,天地間所有的聲音,隨著季岸離開而放大,充斥在沈忱周圍。他看兩眼傷口,又看兩眼手表上一直在跳動的秒數(shù),五分鐘漫長得像五個世紀,他從宇宙大爆炸想到了自己葬禮上要放什么音樂。 五分鐘艱難地過去了。 看著秒數(shù)從“59”跳到“0”,沈忱立馬抬起頭,看向季岸離開的方向。 男人并沒出現(xiàn)。 “媽的,季岸,”沈忱咬牙切齒,眼睛發(fā)熱,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我就知道你他媽嘴里沒一句實話,五分鐘,五分鐘根本不可能走個來回,干……” 他等得心焦,想把樹枝直接拔出來,又不太敢。 一是怕痛,二是怕像電影里演的似的血直接飚出來。 但就讓這根樹枝插在自己腰上,沈忱腦子里便會失控地想象細菌真菌蟲卵七七八八的臟東西在他的rou里滋生繁衍的狀況。 又是三分鐘過去了。 季岸仍舊不見蹤跡,沈忱也快被自己的想象逼到極限。 “我要是死在這兒了,季岸,你就等死吧你……”他忿忿念著,終于鼓起勇氣,去碰了碰那根樹枝。 大約是已經(jīng)痛得太久了,這驟然一碰也沒引發(fā)什么更嚴重的痛楚。沈忱抽著氣,握住它,狠狠往外一拔。 就在這時,樹林里竄出季岸來:“別亂動!” “啊啊啊——” 沈忱嗷嗷叫著,扔開了樹枝。 沒有想象中的血濺三尺,也沒有什么無法承受的疼痛;傷口處只是再流了點血,再沒其他的了。 男人喘著粗氣——他是跑著去跑著回的——跑到他身邊,撿起那根樹枝看了看,沾血的部分也就一厘米左右。 也就是說,傷口并不深,是沈忱多走兩步它都能自己掉出來的程度。他很難想象,一個成年人會因為這點傷勢哭得像馬上要斷氣了似的傷心;沈忱給他上了生動的一課,這世上就是有人能小題大做到這程度。 他一邊喘氣,一邊扭頭看向沈忱。 沈忱看著自己的傷口,邊哭邊罵:“我要死了,我會失血過多,我完蛋了……” “還好我來得快,”季岸說,“不然你這傷口都要愈合了?!?/br> “你還說風涼話?我都這樣了你怎么還說風涼話啊……” 季岸嘆了口氣,這口氣包含著無語、煩躁、哭笑不得,還有點脾氣。他手提著醫(yī)藥箱,小指還勾著他刷牙用的塑料杯;肩上掛著一條棉麻的襯衫,就他放下這些東西的功夫,沈忱還在絮絮叨叨的哭訴著他來晚了。 季岸:“停?!?/br> 沈忱:“你說五分鐘,這都五十分鐘了,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丟這兒自生自滅?……” 季岸:“要不要我給你處理傷口?” 沈忱:“要?!?/br> 作者有話說: 周末再更 第三十九章 世界有他了不起 男人用漱口的塑料杯,一杯一杯來回地舀溪水淋在他傷口,一點點把傷口洗干凈。 溪水當然不夠干凈,可在這種惡劣的環(huán)境下,能洗干凈個大概就已經(jīng)不錯了。他一邊洗,沈忱一邊咬著嘴唇抽氣,極力忍耐著痛。但他并沒能忍耐多久,便開始帶著哭腔地絮叨起來: “……我、我覺得我保守估計至少能活到九十九歲吧?……真的,雖然我抽煙喝酒還熬夜,但我一直覺得我能活到九十九……” 確認洗干凈了傷口,季岸把他的醫(yī)藥箱打開,找出碘伏和棉簽:“嗯嗯?!?/br> 沈忱看向冷藍色的天,海島的天氣瞬息萬變,他們出山洞的時候還有太陽,這會兒天色又變得陰沉了。天光下那些樹,那些葉子,那些說不出名字的植物,顏色都黯淡下來,像在預示著他沒什么好下場。 他忍著痛,感受著棉簽在他傷口里戳弄:“你為什么這么冷淡?我們到底也認識了十幾年,你至于這么冷淡嗎……” 男人動作很輕,已經(jīng)在盡力考慮他的感受:“沒有冷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