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眠看著他，他是趙夢芝一眼就為她相中的夫婿，長得周正，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樣，一副正氣的模樣。

    但要說到底是誰讓她的身體中多出了這么多毒，這個人是她第一個要懷疑的對象。

    宋眠又難受的咳嗽了幾聲，送走了大夫等人，她獨自一個人躺在床上，又要睡著了。

    迷迷糊糊的，宋眠想，就這樣睡過去也挺好，起碼不用再難受的咳嗽個不停了。

    她很快就睡著了，帶著一身的疲憊。

    那種被病痛和毒藥折磨的感覺不見了，她像是躺進(jìn)了包容萬物的水里，慢慢沉落進(jìn)了黑暗，就在宋眠以為她會平穩(wěn)淡然的睡著的時候，她聞到了一股魚腥味，那股濃重的魚腥味道讓她極其不適，以至于差點吐出來。

    宋眠用力的撲騰了幾下，終于在水里睜開了眼睛。

    她的周圍全是魚，這些魚被籠在一張寬大的漁網(wǎng)里面，在陰沉的天空之下，灰色的鱗片有一種死氣沉沉的幽光。

    她趴在黏膩濕滑的魚上，睜開眼，對上的就是一雙死魚眼睛，那雙眼睛已經(jīng)沒有了光，但是宋眠發(fā)誓，她在那雙眼睛里面看見了一種痛苦與絕望。

    她打了個冷戰(zhàn)，下一秒，就被人從網(wǎng)中拎了出來。

    宋眠的眼睛被水模糊了，那股腥臭的氣味熏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覺得不舒服，渾身都不舒服，但這種不舒服不再是因為身體虛弱。

    宋眠咳嗽了好幾聲，伸手抹掉了自己眼睛上面的水，這才讓模糊的視線重新歸于清晰。

    她打了個冷戰(zhàn)，并不是因為難受，而是因為……

    她被人圍了起來，那些人多半穿著襤褸，皮膚有一種久被風(fēng)吹日曬的黝黑與紅暈，這些人看她的表情有種病態(tài)的狂熱，就是因為這種眼神，她才渾身都不自在。

    水珠從她的身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宋眠慌忙低下眼去，入眼是一片血紅色的地面，地面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魚的內(nèi)臟與粘著血紅色鱗片，不知道這里宰殺過多少魚。

    風(fēng)飄飄搖搖，吹得掛在半空的漁網(wǎng)輕輕晃動，粘著褐色干涸血跡的魚鉤與已經(jīng)生銹的殺魚刀擺在那層厚厚的魚鱗上，黑色的蒼蠅停在上面，這些蒼蠅吃了太多東西，身體變得肥大，有一種極不協(xié)調(diào)的怪異之感，宋眠甚至覺得，這些蒼蠅背后的翅膀是無法將那么肥碩的身軀給帶起來的。

    人們圍在宋眠的身邊，他們的眼神有一種不同尋常的狂熱，盡管他們已經(jīng)激動得雙頰通紅，可他們還是一言未發(fā)，只是用那雙會歡呼的眼睛看著宋眠。

    宋眠在空中撲騰了一下，背后那雙拎著她衣領(lǐng)的手終于松了力道，將宋眠放到了地上。

    宋眠渾身沒有力氣雙腿站立不穩(wěn)，差點直接摔在地上。

    那只手又伸了出來，在宋眠的胳膊上抓了一下，這才扶著她，沒讓她摔倒。

    抓在宋眠胳膊上的那只手長滿了粗繭，手背上的皮膚有魚鱗狀的干皮，宋眠見過這種皮膚，這好像是一種病。

    但是這人的皮膚……她還有種很怪異的感覺，只可惜那匆匆一眼，她看得并不清楚。

    “呵呵……”

    那個人開口了，聲音從她的斜后方傳來，就是那長了魚鱗皮膚的男人。

    男人約莫五十歲的年紀(jì)，頭發(fā)全都斑白了，他的嗓音很低，還很嘶啞，但是聲音卻是亮的，聲音也大。

    他笑得很高興，可是宋眠卻覺得這人笑起來像是送了陣陣陰風(fēng)。

    “好，好，二丫，真爭氣，活下來了?！?/br>
    宋眠覺得不對勁兒，但這一次，并不像是她剛從宋家山莊的病床上醒來時一樣，她的腦中一片空白，根本沒有類似的記憶。

    只是，當(dāng)她雙腿落地，視野也隨之開闊起來的時候，她的目光落在河面，宋眠少有如此震驚的時候，但是這一次，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只見那河面之上，飄著好幾個尸體，這些尸體的年齡只約莫十幾歲，都是跟她一般大的年紀(jì)。

    宋眠很迷惑。

    仿佛是看到了她這種疑惑，身后的男人拍著她的頭，堪稱慈愛的說：“乖丫頭，不用再看了，那些人不得河神眷顧的人都淹死了，你才是最后的幸運兒，你是咱們的希望?！?/br>
    隨著他這句話音落地，那些圍觀的人也像是得了什么信號一樣，凝滯在臉上的狂喜終于動了起來，有人發(fā)出了松口氣的聲音，有人朝著河面直接跪了下去。.

    “河神保佑，保佑我們吃飽穿暖，喜樂平安……”

    宋眠被一群蜂蛹上來的女人擺弄著，不多會兒就換上了一件干凈的衣服，梳了漂亮整齊的頭發(fā)，這些人扯到了她的頭發(fā)，宋眠竟也沒覺得疼，她想，這大概是夢。

    一個詭異的夢。

    于是，她像一個旁觀者，什么都不做，任由這群人將她帶到了村長的家里。

    屋中布置很簡單，只有一些生活所需，其余的，全都是漁具，漁網(wǎng)、魚鉤、魚竿、魚餌……

    院子里有股久久都散不去的魚腥味兒，黑色的地面上有一層清掃不干凈的銀灰色鱗片，角落的水缸里，陰影將水遮得幽黑，缸中隱隱有影子流動，偶爾露出一點魚鰭的形狀。

    宋眠很想吐。

    她不是故意的，但她就是有些受不了這股濃重的魚腥味兒。

    并不是她不想反抗，這是這地方是在陌生又詭異，她是唯一的異鄉(xiāng)人，她不敢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