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此，他在所不惜。

    而這就是他渴求時間神格的真正原因。

    易水曾經(jīng)根本不懂什么叫察言觀色，也曾仗著自己擁有了太多而肆無忌憚地活著。

    但現(xiàn)在，他終究學(xué)會了何為示弱、何為忍耐。

    ——這不是謊言。

    在易水神色平靜地說完想要時間神格的理由后，封盡直覺般地得出了這個結(jié)論。

    剛才易水是在很認(rèn)真地回答這個問題。

    而這件事究竟有多不容易，大概只有封盡和封極最為清楚。

    因為那一天，除了時間神格、除了易水渴求時間神格的原因外，封極還和他說起了第三件事。

    當(dāng)時封極靠在神座上把玩著那枚銀灰色的寬戒，然后神色不明地用神力將那枚戒指一寸寸地完全覆蓋住。

    在覆蓋住的同時，他這般說道：“封盡，你最好別再去找那個人類?！?/br>
    “為什么？”

    “因為他討厭神明?！?/br>
    “雖然易水渴求著神格，雖然他在副本里解決了無數(shù)神明的遺憾，也被無數(shù)神明偏愛著。”

    “但事實是，他厭惡著神明。”

    “而你和我，也就是幸運(yùn)之神和災(zāi)厄之神，正是他厭惡得最盛的兩位神明?！?/br>
    “所以封盡，你最好別再去找他。那只是給你自己徒增麻煩罷了?！?/br>
    封極說完這句話后，他手里的銀灰色寬戒已然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那是一枚暗金色的寬戒，封極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后就這么將其戴在了他右手的中指上。

    封盡見狀后只是嗤笑了一聲，然后直接離開了幸運(yùn)之神的神殿。

    說著他讓別靠近易水，結(jié)果封極這家伙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吧。

    不過封盡也知道封極不是在無的放矢。在最初易水看到他記憶的時候，封盡曾察覺到了那個視線。

    在他感知里，那確實不是什么憧憬意味的視線。仔細(xì)想想，那大概是一種無法自抑的惡意。

    封盡也想過易水為什么會尤為討厭幸運(yùn)之神或是災(zāi)厄之神。

    到最后，他得出的答案是，那個小崽子真正厭惡的大概只是幸運(yùn)和災(zāi)厄那兩枚神格。

    至于象征著幸運(yùn)和災(zāi)厄的神明，充其量只是被遷怒了而已。

    而他討厭這兩枚神格的原因……

    大抵是厭惡著在幸運(yùn)與災(zāi)厄的作用下，顯得格外無能為力的自己吧。

    第47章 他是夜（二）

    “說到時間神格, 其實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br>
    大略說完自己成神的理由后，此時易水也從桌上拿起了一塊蛋糕咽了下去。

    那對封盡來說過于甜膩的味道，于他而言倒是恰如其分。而在咽下那塊蛋糕后, 他就這么神色如常地對著封盡說出了上面那句話來。

    封盡聞言垂著眼皮靜靜地看了易水一眼后, 便無所謂地開口道：“問?！?/br>
    雖然此刻封盡依舊不清楚易水想要借由時間神格挽回的事究竟是什么, 但他對易水隱在那輕描淡寫之語下的悲傷往事卻已然有所預(yù)感。

    然而這一刻, 無論是他還是易水本身，卻都沒有露出半點異色。

    封盡是因為他知道他無法對此感同身受, 所以自始至終都沒打算對人指手畫腳；而易水則是單純地覺得悲傷毫無用處。

    他剛穿越的時候, 倒是有過那么一瞬自怨自艾的想法。

    然而他嬰兒狀態(tài)時所待的那顆氣候惡劣的星球直接磨滅了他所有的頹唐。畢竟在那種環(huán)境下, 他真正需要想的僅僅只有如何活下去這一件事而已。

    于是易水隨手給自己和封盡倒了杯茶水后, 便很自然地開口問道：

    “時間神格對諸神來說很特別么？”

    在稍微褪去了那份危險與兇戾之后，封盡的神色倒是顯出了幾分倦怠之意。但這份倦意卻在他聽到易水的提問后戛然而止。

    “特別……”只見他倚著沙發(fā)似笑非笑地重復(fù)著這兩個字。

    下一秒，他便以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口吻說出了一句似是與先前的話題全然不相干的話來：

    “把你銀行卡的副卡給我?！?/br>
    這話一出，饒是易水都不禁愣住了一瞬。隨后他便語調(diào)微妙地回道：

    “我的銀行卡沒辦副卡。還有……你說的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這是封盡接下來的日子里都要刷他的卡的意思？

    說起來諸神降臨之前，這個宇宙里的人就已經(jīng)為他們準(zhǔn)備好額度充足的銀行卡了, 這家伙難不成還不清楚這件事么？

    “那就隨便給我一張卡好了?！?/br>
    在封盡說完這句話后，緊接著易水就聽到他似是對著某位神明傳音道：

    “斯達(dá)，把我那張卡給他們退回去?！?/br>
    顯然, 封盡早已知曉這個宇宙給他們準(zhǔn)備了日常消費(fèi)用卡的事了。

    至于這位神明不想用那張卡的原因也很容易猜——他不想欠那群人的人情, 也不想某天自己的消費(fèi)記錄出現(xiàn)在那群人的眼里。

    其實說到底, 僅僅只是因為這家伙不樂意用而已。

    不過……雖然我不怎么在意自己卡上的錢，但這并不是你堂而皇之地用我卡的理由吧？

    我怎么不記得我的義務(wù)贍養(yǎng)名單里有個你??？

    想歸這么想, 易水終究還是拿了張銀行卡出來。而在給封盡之前, 他不抱什么希望地對著這位災(zāi)神說道：

    “如果可以, 我希望你用這張卡的時候能把自己的臉遮一遮?！?/br>
    自從這家伙以原本的容貌以及玩家的身份出現(xiàn)在上個副本里后，公眾號夢白推文臺，他的那張臉就已經(jīng)是舉世皆知的程度了。更別說先前他又以神明的姿態(tài)在宇宙所有的節(jié)目里都露了臉。

    雖說現(xiàn)在有了自保之力的易水對于捂住自己現(xiàn)實馬甲的事已經(jīng)沒那么在意了, 但是因為封盡刷了他的卡、然后被人發(fā)現(xiàn)卡的主人是他這種事而掉馬，光是想想都有點太扯了吧！

    “知道了?！?/br>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封盡倒是還算好脾氣地應(yīng)下了他的話。

    易水見狀后，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應(yīng)該成神挺久了吧？”

    封盡聞言隨口回道：“記不太清了，不過一萬年應(yīng)該有了。”

    所以你活了一萬年竟然還缺錢嗎？哪怕按你所說的年紀(jì)來算，你自己都可以稱得上是古董中的古董了。難不成你這一萬年里這么不食人間煙火的嗎？

    也不知道這位神明是不是又在不該敏銳的時候分外敏銳、以至于察覺到他此時心底的吐槽了，下一秒易水就見到封盡從他的空間裝置里拿了把漆黑的長弓出來，然后隨手將它扔給了他。

    易水在接住長弓的那一剎那，目光就下意識地落在了弓身上近乎渾然天成的日月紋路上。

    順著易水的視線看向那把弓的封盡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幕。

    其實易水此時只是在研究那把弓上的紋路到底是天生的還是被雕琢出來的而已，然而封盡見狀后卻好像誤會了什么。

    只見原本不打算對這把弓介紹太多的封盡嘖了一聲后，便開口道：

    “差點忘了你看過我的記憶。”

    “別研究了，你沒看錯。這把弓和我用的那個，無論是材質(zhì)還是紋路都完全一樣?！?/br>
    ……不瞞你說，當(dāng)初看你記憶的時候，我恰巧視力模糊到頂多就看出了那把弓是金色的而已。至于什么材質(zhì)啊紋路的，我壓根什么都沒看見。

    在察覺到封盡誤會了以后，還沒等易水說些什么，封盡自己就已經(jīng)反應(yīng)了過來。

    因為他忽然想起易水看到他記憶的那個時間點，正值星辰爆炸沒多久。

    而那時候星辰爆炸引起的強(qiáng)光應(yīng)該暫時影響到了這個小崽子的視力，使得這個小崽子連他的臉都沒辦法看清。否則先前他也不會在上個副本里堂而皇之地以原本的臉出現(xiàn)在易水面前了。

    所以，既然易水連他的臉都看不清，又怎么可能看得清弓身上細(xì)致雕琢的紋路？

    意識到這一點后，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的封盡干脆裝作若無其事道：

    “這玩意兒應(yīng)該值一張你的銀行卡吧？”

    自從上個副本結(jié)束后，封盡就在思考著要送一個什么樣的武器給易水。

    他不想再看到易水在副本里死去，更不想看到這個小崽子于現(xiàn)實中死去。

    而易水的身體素質(zhì)在多次強(qiáng)化后雖然勉強(qiáng)還算過得去，但那只是和普通神明相比而已。況且這家伙擺明了不太擅長近戰(zhàn)，所以匕首、短劍之類的東西都不怎么適合他。

    隨后封盡腦子里便劃過了四月易水于巖漿上朝他扔來箭矢的那一幕。

    當(dāng)時他固然抬手握住了那支箭矢。然而以那支箭的飛行軌跡來看，即便他只是站在那里，它也無法真正傷到他。

    因為那支箭最初就沒瞄準(zhǔn)他的脖頸，而是脖頸的一側(cè)。

    由此來看，這個小崽子的視力還行，扔箭的準(zhǔn)頭也不錯。所以以弓箭作為武器，對易水來說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更何況……

    更何況哪怕隔了無盡光年無數(shù)宇宙，哪怕易水從未真的射箭、也從未特意瞄準(zhǔn)什么，可無論是神明還是神格，都仿佛被這個小崽子射穿心臟、刺穿咽喉一般。

    這么一想的話，這個小崽子不用箭倒還真有些暴殄天賦了。

    于是下意識的，封盡想到了自己藏品里那個與他慣用武器同出一源的黑色長弓，然后在今日借著以物易物的說法將其拿給了易水。

    此時此刻，易水把玩著手中的黑色長弓，并未回答封盡所謂的是否值一張銀行卡的問題。

    因為這弓的珍貴程度顯然不是單純的金錢能夠衡量的。

    如果封盡用來以物易物的是金銀財寶之類的東西，縱然再怎么價值高昂，易水都無所謂。

    然而這種能增加他存活率、從而間接增加他獲得時間神格可能性的武器，卻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拒絕的東西。

    而易水也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人。

    所以沉默了一瞬后，他并未將那把弓遞回，只是在心底記下了對方的這個人情而已。

    在默認(rèn)般地接受了這場以物易物后，他看著那把漆黑長弓上的繁復(fù)紋路直接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