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直到狗尾巴草被徐元禮一把揪住,毫不客氣地被扔去河里,何霜一下子失措,探頭想去撿回來。 徐元禮沒給她這樣從容的機會。 船體搖曳,因為徐元禮剛剛撐船的手此時托在何霜腦后。 明明已是夕陽天,半點熱度沒有,何霜卻覺得如入三伏天,熱浪襲人,徐元禮真是膽大包天。 第54章 70 、真相 寒食節(jié)后一天是清明節(jié),江南地帶,氣候完全應了那首關于清明的詩。明明前幾天還陽光明媚的天氣到這一天卻忽然下起了蒙蒙細雨。 何霜作為客人,原本不適合隨徐元家人上墳拜掃。因為徐元禮那位蔣姓的曾外祖父沒有其他后人,都是徐元禮每年獨自上山拜祭。想到何霜已不算是外人,加上這位曾外祖父生前就一向對那邊的事務很狂熱,徐元禮特別征求了母親的同意,帶了何霜上山。 徐元禮這位曾外祖父葬在東山腳下。 雖然例假差不多已經(jīng)結束,出行前何霜還是猶豫著問徐元禮,既然舟口鎮(zhèn)掃墓循古禮,女性來例假去掃墓會不會犯忌諱。徐元禮聞言神情錯愕,“舟口鎮(zhèn)循的是古禮,并非迷信。” 沿田埂小路去山腳的一程,兩人遇上不少掃墓的村人。有的即使隔了幾塊田的距離,也仍會親切地和徐元禮打招呼,只是目光移到何霜,都會禮貌地避開。 對于這些眼神回避,何霜這幾天已慢慢習慣,能始終維持得體笑意。直到兩人離東山越來越近,幾乎不再遇到其他人,何霜禁不住疑道:“奇怪,為什么除了我們,好像沒人來東山?” “東山非本鎮(zhèn)原有之山,一向被村人引為不祥?!毙煸Y道。 “這個不祥難道不是迷信?” 徐元禮聞言搖頭,“這不是迷信,東山是天災之后憑空乍現(xiàn)的一座山。山上奇詭之處至今未解,又兼有野獸出沒,沒人會把自己的親人葬在這隨時會消失的險境之中?!?/br> “那為什么你曾外祖父……” “曾外祖父是奇人,聽聞自他接任老先生以后,行事作風一貫不容于常人。將墳地設在東山腳下是曾外祖父自己的遺愿。他老人家到晚年時已不大同親屬來往,完成他遺愿的正是現(xiàn)任老先生。” “原來是這樣?!?/br> “我母親和老先生的宿怨便始于斯?!?/br> “等等,我對一對?!焙嗡贿呅⌒膽赌_下泥濘,謹防自己跌下田埂,一邊細捋上一輩人物關系,“你的曾外祖父就是你母親的祖父。那你母親的父親就是你曾外祖父的兒子,他只有一個兒子?” “曾外祖父與曾外祖母很早分家,只生了一個兒子。” “你外公也只有你母親一個女兒?” “是。”徐元禮道,“外祖母、外祖父身體都不大好,年紀不過半百,便相繼去世了。母親往上一脈,確實人丁單薄?!?/br> “怪不得你母親把命看得這么重,啊!”千防萬防防不住草鞋踏泥路,何霜一下沒注意,還是失足滑到了右側灌溉水溝里。 所幸只是一只腳滑下去,另一只腳還盤旋卡坐在狹窄的田埂小路上。只是這樣一來,左腳承受的壓力太大,何霜本來沒察覺,等到徐元禮把她從水溝拖起來,她才感到左腳腳踝一陣尖銳疼痛,大約是扭傷了。 細雨還在下,徐元禮斗笠戴得大,為了就近照顧何霜,他索性摘掉斗笠,蹲下替她檢查傷情。 他這套“扶傷”的動作做得行云流水,離得近,何霜看著如絲的細雨分別落在他微微皺起的眉頭、略顯濃密的睫毛上,又見他神情認真地給她按腳,仿佛這是天底下唯一的一件事。何霜繼而注意到余光中的世界,青山綠水、煙雨濛濛,不知道為什么,近來她總是能輕易攫住這樣的小時刻,不特殊也不舒適,全不像過往她對浪漫的想象,今時不同往日了,今時總被這樣的小時刻擊中,使她不時從心底上泛一股股古老的情緒—— 能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不,不能用“也不錯”,確切地說,應該是“很不錯”。 雖然徐元禮說曾外祖父晚景凄涼,他的墳地并不荒涼,至少在何霜看來是這樣。徐元禮帶了鐮刀,動作利落地將周圍雜草修剪整齊,墓碑也仔細清理了一遍,隨后又把帶來的供品一一擺放在墓前。 先行拜祭之后,徐元禮請何霜也隨行了祭拜禮。 他這樣介紹何霜:“這是那邊來的客人?!?/br> 一番拜掃完成,細雨恰好也停下來。兩人沿來路回家,何霜想到碑文上的字,道:“你曾外祖父的名字也是單字???” “嗯?!?/br> “壬戌年生……壬戌年換算成我們公歷是哪一年?” “1922年?!?/br> 何霜飛快在腦中做了簡單數(shù)學計算?!叭绻阍庾娓干眢w好,到今年,得有100歲了。他那么喜歡那邊,沒看見郭先生,能看到我來——等等,你曾外祖父生于1922年,1922年郭先生還在鎮(zhèn)上吧?” 徐元禮思忖片刻,道:“曾外祖父生在九月,郭先生離開是六月?!?/br> “啊,還是錯過?!焙嗡粺o遺憾地說。 兩人只一路同行到徐元家后院。作為徐元家的孫子,他的拜掃還未結束,還得另趕去和家人匯合。 何霜獨自在家打發(fā)清明節(jié)的午前時光。 在這難得的清靜里,她腦中盤桓的仍是對暗門的猜想、對徐元家人的猜想,還有緊隨而來的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