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止了步，認(rèn)認(rèn)真真的看她。

    賀元笑道：“我就曉得。”

    她放著花燈，又祈了一愿。轉(zhuǎn)眸看著王良，“你要求什么?！?/br>
    王良說：“求你所求?！?/br>
    花燈躍進(jìn)了小湖里，悠然飄走。

    想此，二十四歲的賀元不禁發(fā)笑。

    她所求，不過女兒家心思，想與王良和美一生，有子有女。

    而王良所求，大抵是高官厚祿，榮華一世。

    如今，賀元自個(gè)兒的愿落了空，而他王良卻如了愿。

    作者有話說：

    小黑屋不會變的，推在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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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56、傻書生

    江浪微伏, 打著一個(gè)一個(gè)小滾兒。

    遠(yuǎn)處夕陽漸起，紅光微泄。

    賀元站在艙外，幕帷半掀, 她慢條斯理剝著枇杷。

    嫩黃果rou一顯，甜氣悄悄散開, 汁水順著芊芊十指溢了下來。她也不嫌粘膩，輕輕一咬。

    有腳步聲急匆匆過來, 船微微輕晃。

    不遠(yuǎn)的書生被攔下。

    賀元晃了晃甜膩的手, 侍衛(wèi)才放開他。書生朝賀元跑來，那侍衛(wèi)服在他身上穿得都皺巴巴的。

    “你不躲在艙內(nèi)，又來討什么嫌?！?/br>
    賀元看也不看他，語調(diào)不耐。

    書生名喚趙叢枝，他低著頭別別扭扭道：“夫人可還在生氣?！?/br>
    賀元輕嗤一聲, 前幾日快經(jīng)吳余, 這書生就犯了癡病，嘴里沒停過。

    他狗皮膏藥一樣纏著她, 啰里啰嗦吹捧了賀元仁慈，為的是“聽說今夜船要靠岸, 夫人可要去吳余看廟會?！?/br>
    賀元一聽吳余, 一個(gè)咯噔。

    自曉得這水路途徑鹿城后，她沒少對五桃發(fā)火, 五桃只得認(rèn)錯(cuò)：“您不是嫌馬車熱氣?！?/br>
    這八月間，再炎熱不過。

    賀元穿得單薄, 趙叢枝眼里卻是一點(diǎn)沒有她，他一臉向往, 語氣懇求道：“王大人還給吳余做過文, 某想一觀?！?/br>
    賀元?dú)庑α? “你要去也行，再別上船。”

    他才不說話了，低落道：“某曉得?！?/br>
    可他的嘴就是止不住似的，“昔年，王大人在吳余?！?/br>
    “趙叢枝，我給你指條明路，從吳余下船，你自個(gè)兒就往鹿城去，比水路快?！?/br>
    賀元冰涼出聲，潦草打斷。

    趙叢枝才立時(shí)閉嘴，小聲道：“官道怕是早掛了我的畫像，我這不是送入虎口?！?/br>
    賀元才轉(zhuǎn)過身來，嘲笑道：“你這么怕死，裝什么英雄?！?/br>
    趙叢枝討好出聲，“都是夫人仁厚。”

    趙叢枝所說的，賀元自然是知曉，聽他嘴碎嘮叨，她當(dāng)晚就做了噩夢。

    夢里的她才十來歲，最是快樂。

    可夢醒，那一幕幕快樂只叫可怖。

    賀元醒過神，冷哼道：“你再吹捧他，我就讓人把你丟了河里?！?/br>
    自那次不歡而散，她就讓人將趙叢枝鎖去了船廂，也是今日終到鹿城，才放與他出來。

    趙叢枝一愣，抹了抹汗，“王大人這般人物怎能用得上吹捧?！?/br>
    枇杷砸了過來，正砸了他一臉。

    賀元滿是惱怒，不禁想，她怎么會救他，更是一個(gè)不巧，救的還是王良走狗。

    她氣道：“這枇杷真難吃?！?/br>
    趙叢枝一摸臉，粘膩不行，他火都不敢發(fā)，低聲下氣道：“枇杷得三四月的好吃?！?/br>
    賀元嗤笑：“你倒是什么都曉得。”

    “這哪有人不知。”趙叢枝小聲道。又怕不知的賀元生氣，趙叢枝連連補(bǔ)充：“夫人是貴人自是不曉得，某家鄉(xiāng)盡是這個(gè)?！?/br>
    “到了三四月接滿了樹梢，好看著?！壁w叢枝懷念起，滿梢頭的黃燦燦。

    如今快到九月，枇杷早過了季。

    賀元聽了進(jìn)去，她問他，“你就不想回家，你去了鹿城可不一定能活。”

    趙叢枝一改窩囊，義正言辭道：“王大人自會為某做主！”

    這個(gè)趙叢枝，生得白嫩，一副呆傻模樣，卻是個(gè)膽子大的。大得讓賀元都后悔饒他一命。

    那時(shí)船才進(jìn)江沒一日，就從水里撈起了趙叢枝，一個(gè)書生，滿是傷痕，處處都是死傷。

    偏她這兒有宮里最好的太醫(yī)，怎么著也救得活。

    賀元要救他，不過是看他身上的太學(xué)衣。

    丫鬟們輕念，“這莫不是今年的考生?！?/br>
    一個(gè)被追殺的考生，賀元連日沉悶的心終于來了興致。

    結(jié)果此人一醒，就又跪又求，求的卻是讓賀元送他去了鹿城！他要去尋王良！

    賀元一聽，恨不得讓太醫(yī)將那傷還回去。

    趙叢枝活了命，見賀元?dú)鉀皼埃绦l(wèi)煞氣嚇人，一個(gè)哆嗦，來龍去脈道了出來。

    “某是今年的考生。”

    無疑就是小小書生，撞破舞弊勾當(dāng)，數(shù)目之龐大，世族寒門皆涉其中，為得不過是逼迫阮七廢科舉。

    趙叢枝幾分感慨：“當(dāng)今雖受賀氏迷惑，可政事圣明，不受世家擺布?！?/br>
    阮玉的臉現(xiàn)了出來，賀元一愣，臉色漸漸沉下。

    趙叢枝接著說：“可是謀反一案才定，當(dāng)今的眼還在那淮安王處，何況此案?！?/br>
    他沉默好會兒，才慢慢自嘲：“某無身家背景，縱然身懷驚天證據(jù)，可牽扯眾多世家，某如何去?！?/br>
    賀元看他一眼，卻想到了韓方?！澳闳绱饲Ю锾鎏?，卻忘了主考官韓方?！?/br>
    趙叢枝撇嘴不屑，“那個(gè)韓方，當(dāng)年可是包庇過賀氏，何苦他可是出自世家旁支，哪是什么清白人士。沒得早與他們勾結(jié)?！?/br>
    賀元聽著生氣，又覺得好笑，韓方這人正直的古怪，活得連寒門都不如，在旁人眼中卻是這般印象。

    “還有，還有寧冬?！?/br>
    賀元啞著嗓道，她朝事知道的少，寧冬她忘不了，那是王良的上峰，是王良不惜陷害自己也要討好的人。

    趙叢枝眸色暗了下來，“寧大人，正是此案主謀之一?！?/br>
    他不禁喃喃，“寧大人寒門出身，被上圣親手扶持，今上更是以他為寒門立足之根。這些年他更屢屢遭迫害打壓，可如今和他們也攪和在了一起?！?/br>
    賀元連看趙叢枝好幾眼，不禁笑出了聲，“你是瘋了不成，你知道他是誰，他可是王良的上峰，王良這一步步攀爬，哪少了與他牽扯，你卻要告他?！?/br>
    趙叢枝捂著臉，“王大人不會的?！?/br>
    賀元失笑，她說：“你就這么信他，你難道不知他是如何有今日地位?！?/br>
    趙叢枝不說話了。

    江面，夕陽正落，紅彤彤一塊，閃得人眼疼。

    “回家也得是衣錦還鄉(xiāng)?！壁w叢枝說。

    賀元語含不屑，“你們啊，為了能到手的權(quán)名利祿，什么都敢做。”

    趙叢枝抖了抖發(fā)皺的侍衛(wèi)袍，“男兒當(dāng)如是?！?/br>
    岸邊越來越近，賀元開口，她的嗓子一直都帶著莫名的嬌，比之當(dāng)?shù)嘏舆€要婉轉(zhuǎn)一些，“趙叢枝，你可別忘了，你的王大人可是個(gè)狼心狗肺的東西?！?/br>
    一聲“狼心狗肺”險(xiǎn)些讓趙叢枝眼紅脖子粗，他最終也只得按捺了情緒，“我信他?！?/br>
    夕陽沉了下去，靠了岸，趙叢枝就要告別。

    賀元隨手送他幾個(gè)侍衛(wèi)，趙叢枝跪在地上哽咽道：“謝夫人?！?/br>
    左右無人，賀元終于開口，“趙叢枝，你別裝傻，你不知我是誰？”

    趙叢枝身形一頓，他緩緩抬起頭，顫著唇。

    賀元不耐道：“你當(dāng)我傻，你這般一五一十將隱秘告知我。”

    趙叢枝才輕聲道：“某，某是王大人的師弟?！?/br>
    賀元恍然大悟，她一腳踢去，正是他未好的傷口，她冷笑：“哦，原是這般，我竟救了這么個(gè)玩意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