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通神明 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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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最后一句時,易水總算是弄清了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 這頭巨龍不僅僅是因為他是第一個懸賞妖魔之人而對他深惡痛絕,這家伙也是因為他是目前看上去離那群神靈最近的家伙。 如今的戰(zhàn)局已然對妖魔萬分不利,要是神靈再突然插手此戰(zhàn)的話,那么妖魔恐怕就真的要徹底涼涼了。 這大概就是那家伙即便冒險深入人族之地,也要將他給擄出來的主要原因。 而這也意味著,他今日恐怕真的是在劫難逃了。 無論神靈出不出現(xiàn),他也很難在一頭如此仇恨他的巨龍面前逃脫。 看這家伙如今的神色,它怕是死也要拖著他一起死。 不過話說回來…… 易水回想著這頭巨龍剛才所說的話,原本那無所謂的神色也逐漸沉郁了起來。 他原以為兩年前那群人口中那“不敬神靈”的罪名是胡扯出來的,結(jié)果從這頭龍的話來看,副本里設(shè)定的那個易水當年竟然真的罵了神靈嗎? 就算沒罵,肯定也是說了些怨懟之語的。所以敢情人家根本就沒冤枉他???! 怪不得當時那些中立派對他的態(tài)度有點一言難盡,這貌似完全是設(shè)定里的易水自己作出來的。最后那些人選擇了放他一條生路,恐怕還是念了些舊情的結(jié)果。 而這么一想的話,當初他面對的豈不更是必死之局了嗎? 要不是當初他隨口扯出了一個神靈垂憐的理由來,他怕是還真沒辦法活過那樣的開局。 想到這里,易水的背后破天荒地浮起了些許冷汗。 如果說他先前的三個副本還能算是九死一生的話,他怎么覺得這次的副本完全就是那十死無生的模式呢?不是他吹,這種難度真的真的很不對勁! 所以這到底是什么情況?該不會有哪個神明在默默給他下絆子吧? 不是說神明都是副本的旁觀者的呢? 本來就有些多疑的易水一旦開啟腦洞來,簡直快一發(fā)不可收拾了。要不是現(xiàn)在局勢太過危險,他怕是能就地坐下來思考個一整天。 “怎么?你不想跳?” 看到那頭巨龍那銳利的獠牙、聽到對方已然殺機畢露的話語后,易水頓時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就這么開口回道: “跳。當然跳?!?/br> 這一舞與當年之舞既相似又不同。 如果說上次之舞如蒼鷹回旋、鴻雁墜落,從里到外都透著一種比火焰更熾熱的瘋狂之意的話。 那么這一舞,則更像是折翼蒼鷹振翅而飛、迷途孤鴻聲嘶而鳴。 ——這是一場仿佛連太陽都能點燃的舞蹈。 生與死,喜與悲,怨與恨,堅忍與決絕。 在易水那冷淡而平靜的神色下,這一切偏偏被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此時此刻,就連原本對易水滿懷偏見、滿心殺意的巨龍瞥見這樣的舞蹈后,都有那么一剎那的失神。 妖魔也是可以化作人形的,所以易水那張在巖漿烈火的輝映下愈發(fā)驚心動魄的臉,顯然也在妖魔們的審美范圍內(nèi)。 那一刻,就連惡龍都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易水這樣的舞蹈,確實足以讓神靈垂眸。 事實上這又豈止是讓神靈垂眸? 哪怕是神靈為之動心,或許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第9章 他是日(九) 原先對人族內(nèi)部關(guān)于易水受神靈庇佑的傳說還有些將信將疑的巨龍,這一瞬間也不禁起了些許警惕之心。 畢竟說不定,那千年未曾出世的神靈還真有可能出現(xiàn)在此地。 大抵是巨龍皮糙rou厚的緣故,它根本就不怕巖漿的guntang溫度,所以此時它直接停在了離易水大約十米開外的地方。 當然,它之所以沒離太遠,也可能是因為它怕易水跑了。 而在這種算不上有多遠的距離下,早在這頭龍神色轉(zhuǎn)為警惕的時候,易水便已經(jīng)察覺到了對方的忌憚之意。 即便這份忌憚之意并非是沖著他來的,但這對于他接下來的計劃終究還是有所影響。 想到這里,易水懶懶散散地抬眼看了一圈周圍,隨后他的視線再度落到了那頭巨龍身上。 此時這場舞已經(jīng)近乎結(jié)束,他那掌控重力的能力也只剩下了兩分三十二秒。 雖然這一次他的手上并沒有當初的那支箭矢,但易水倒是覺得,今日這場舞的落幕或許會比上次還要出人意料一些。 因為上次他那是求生之舞,而這次他不求生,也不求死。 ——他求的是人族盛世,榮光再現(xiàn)。 等到那頭巨龍察覺到了易水的視線、然后順勢看過來時,立于巖漿上的易水突然以一種低緩而莫名沙啞的嗓音開口道: “我生之初為盛世,我生之后妖魔起。1” “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2” 就像巨龍先前說的那樣,他對人族的詩詞歌賦確實并不怎么了解。事實上要它這么一個妖魔去了解這種事情,未免也有點太難為他了一些。 而它之前說的曾聽到易水說出對神靈不敬之言的事基本也是事實。 它還記得當時易家的人死命護著巖漿上的那個小崽子。 等到那些家伙終于死的差不多了后,人族的援軍眼眼看著也快到了,以至于它們只好放棄了全滅這個家族的念頭,選擇了就此撤退。 而就在它和其他妖魔撤退的時候,聽力遠比人類要好得多的它確實聽到易水面無表情地流著淚開口了。 只是當時它根本沒將易水看在眼里,也完全聽不進去這個小崽子的話,所以它也就沒注意這家伙忍著嗚咽與哀嚎到底說了些什么。 它僅僅只是聽出了對方言語里對神靈的怨憤之意而已。 光是這一點,就已經(jīng)足夠可笑的了。 當時巨龍只覺得這個小崽子真的是懦弱到不行。自己族人死了非但不去埋怨自己的弱小,反而開始怨天怨地怨神靈。 這還不夠可笑嗎? 他們妖魔那邊講究弱rou強食勝者為王,對于人族的喜怒哀樂向來漠不關(guān)心。 然而今日當它有了點耐心、仔細聽清了這個小崽子所說的話后,它才發(fā)現(xiàn),無論是悲哀憤怒凄愴還是絕望,這樣的情緒,人類與妖魔之間或許也是共通的。 而它當時,似乎也太看輕了這個小崽子。 只聽此時此刻易水站在巖漿上,于起舞的同時一字一頓地繼續(xù)說道: “我不負天兮天殛我霹靂,我不負地兮地予我無依。3” 說到這里,易水略微頓了一下。 隨后他就這么笑著說起了或許會使這個世界的人族驚愕非常的話來: “我怨神兮神無靈!若神有靈兮何使往日復凄凄?4” “我恨神兮神無情!若神有情兮何致來日無可期?5” 如此明目張膽地說出對神靈的怨憤之語,卻偏偏又透著一種理智而又哀慟的氣場。 這一剎那,巨龍隱約猜到這個人類接下來可能會說出一些驚世之語來。 下一秒,它便發(fā)現(xiàn)它的想象力還是太匱乏了一些。 因為它聽到的豈止是那驚世之語,它聽到的還有一種既冷淡又熾熱的決絕之意。 “天地不仁兮我為日,神靈不存兮我為月?!?/br> “我為日兮當耀天地,我為月兮必璨朝夕!” 關(guān)于易水上面這些話的靈感,其實來自于地球上蔡文姬那篇名傳千古的《胡笳十八拍》。 雖然他先前一直覺得副本里設(shè)定的那個易水有些作死,然而那位末裔兩年前親友皆喪的悲憤他即便無法感同身受,卻也并非完全的無動于衷。 對方勤勤懇懇修煉十八載,還沒意氣風發(fā)名揚天下,就忽然在那最殘酷的戰(zhàn)場變得孑然一身。 在家族之人竭盡全力地救他時,他當時甚至都不一定想活下去。 然而他還是選擇活下去了。 因為自那時起,他的命遠比當初還要沉重——那是整個家族的重量。 易家一生為人族而戰(zhàn),同時也在維護著當時相助于人族的神靈的聲名。 可最后卻是滿目凄然血流漂杵。 副本里的易水一時怨憤實在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因為他除了那不知存在與否的神靈,甚至都已經(jīng)沒什么能夠怨憤的存在了。 他能怨誰呢?自己嗎? 他若是沉溺在對自己的怨恨中,他真的還能有信心重現(xiàn)家族榮光嗎? 那么怨恨那些救他的親友嗎?還是怨恨他身后的人族、亦或是侵略人族的妖族? 親友他不能恨,人族是他上戰(zhàn)場的意義,而妖族本就是他不死不休的敵人。 副本里的易水終究才成年不久而已。那時候的他理智已然無法壓過情感上的悲痛,所以他只能選擇虛無縹緲的神靈去怨憤,否則他甚至連活下去這件事都可能堅持不下去。 雖然易水此時念出以上那些話來有著吸引巨龍注意力,從而方便他接下來計劃的意思。但他確實也想著借此同樣抒發(fā)一下原先那個易水的滿身蒼涼和他這段時間來的煩躁之意。 順帶著他還能用這些句子立個人設(shè)。 要是神靈真的被他噴到羞愧了,說不定還會因此現(xiàn)身。 這樣一來他既能救人族又能提升自己的通關(guān)評價,他何樂而不為? 只見在易水念出那最后一句之后,整片巖漿的溫度似乎又高了幾分。 連那頭巨龍都不禁被易水那混著悲慟的狂言給弄得愣神了一瞬。 那一剎那,易水似是恰好來到了那頭巨龍的身前,然后就這么似笑非笑地抬起了眼皮。 巨龍乍一見到易水這副模樣時還有些不明所以,可下一秒它的心臟處便是一陣劇痛。 什么情況?難不成它還能對一個人類的遭遇感同身受嗎?況且這個人族的小崽子怨的是神靈又不是它,它怎么會有這種心痛的錯覺? 又過了一秒后,漸漸感覺到了血液逆流的巨龍才驟然意識到那根本不是它在對一個人類心懷惻隱,那顯然也不是什么心痛般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