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也是這樣躺在蕭扶凃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感受著他的胸膛起伏里，那一段段開口講述的故事。

    “我不怪殿下，”他作為被照顧的人，怎可能一剎那便將過往拋卻，“我方才憂慮殿下安危?？晌彝耍钕乱鄷绱藨n懼，因我而夜不能眠?！?/br>
    “誠如殿下所言，我與殿下打小一起長大，如同親兄弟。兄弟之間，互相關(guān)懷本就是正理。是我執(zhí)拗了。一具身軀而已，死了也不過腐rou白骨，光陰過去，沒甚么稀奇?！?/br>
    林笑卻如此言說，本該寬慰人心才對，可蕭扶凃卻覺得，怯玉分明是離他更遠(yuǎn)了。

    一樣的夜，不一樣的是身邊沒了人。

    皇帝蕭倦下意識往旁摟了一下，怯玉伮不在。早放他回去了。

    張束詢問要不要叫妃子來?；实劬芰恕?/br>
    沒有怯玉伮，正好，他一個人清凈。

    小貓睡覺不老實(shí)，睡著睡著掀被子，明明身體弱得比小兔還不如，睡覺非要充猛虎，真當(dāng)自己皮rou夠厚，受得了深秋的寒涼。

    皇帝又問了一次永安宮上下規(guī)矩如何。

    張束答得更認(rèn)真，直說得全永安宮上下人人都快長了八只眼睛十雙手，生怕沒照顧好世子爺。

    皇帝聽了，還是有些不放心，要張束把怯玉伮抬過來，帝王的寢宮是最好的，哪里也比不上他的身邊。

    張束得令，就要下去抬人，還沒到殿門口，皇帝叫住了他。

    “罷了，大晚上叫過來，又要鬧個不停。讓他睡吧?！闭f完，皇帝又覺得貶低自家孩子不好，道，“怯玉伮鬧騰的活潑勁兒，正好。隨他去，沒及冠，還能任性一陣?！?/br>
    張束恭敬地聽著，心里盤算冬快來了，冬日宴上要給世子選妃，陛下打算先留著些資質(zhì)好的在宮里，等世子及冠后娶妻納妾一并完成。

    到時候還得看著這些年輕哥兒們，萬不可出差錯，壞了陛下的心意。

    第34章 古代虐文里的炮灰攻34

    靜心亭里，小火爐噼里啪啦輕輕響著。山休煮一壺茶。

    林笑卻趴在石桌上，山休倒了一盞茶，林笑卻什么都不做，就是靜靜地等茶涼。

    他看著杯壁，不去摸，杯壁潤滑微微反光，有模糊的人的色彩映襯其上。

    茶水的熱氣往上冒騰，白霧一縷縷。林笑卻倏地說：“冬天來了。”

    天氣轉(zhuǎn)寒，秋已離去，衣衫越來越厚，一年快要走到盡頭。

    靜心亭道路的盡頭，正有一人緩緩走來。

    那人長身玉立，眼覆白紗，走得緩慢，但并不狼狽，如鶴清雅。

    聽得腳步聲，林笑卻抬眸望去，認(rèn)了出來。是大公主，雙眼勞累過度以致暫盲，回京后太醫(yī)們竭力醫(yī)治，聽說已好些了。

    怎么這會兒，竟一個人獨(dú)自出行。靜心亭在湖中央，通往靜心亭的道路并不算寬，若是不慎有摔落的危險。

    林笑卻站了起來，快步上前。

    “公主殿下。”

    蕭暮雨停下了腳步，他微微側(cè)耳，似是想要辨別出到底是誰。

    “臣林笑卻，殿下，這里路窄，您身邊怎么沒有伺候的人?！?/br>
    蕭暮雨將聲音在心里回蕩了會兒，才答道：“不礙事，我能看見?！?/br>
    蕭暮雨抬手，緩緩取下覆眼的薄紗，他似乎擔(dān)心林笑卻不能理解，將薄紗慢慢覆在了林笑卻的雙眼上讓他瞧：“你瞧，不厚的，我能看見?！?/br>
    透過薄紗，看不清面前的人，只隱隱約約有個人形，道路也是，能看出哪里是湖哪里是路，但更細(xì)致的卻沒有了。

    蕭暮雨還不能完全見光，需要戴白紗覆眼，也不知最后能不能徹底恢復(fù)。

    蕭暮雨捏著白紗，手碰著了林笑卻的耳朵，白紗帶長長的，垂落手腕在冬風(fēng)中搖曳。

    林笑卻聽他說：“怯玉伮，我們來玩?zhèn)€游戲好不好?！?/br>
    “你當(dāng)盲人，我當(dāng)你的拐杖，你閉上眼，我會領(lǐng)著你去到靜心亭的。”

    林笑卻抬手，撫上覆眼的薄紗，他說殿下眼傷未好，胡鬧不得，白紗得趕快戴回去。

    蕭暮雨道：“我日夜不休繡了足足一年的無量壽經(jīng)，父皇給了你，我的這雙眼是為那壽經(jīng)瞎的。怯玉伮，我只有這么一個小小的請求，不知你能否滿足?！?/br>
    林笑卻聽了，緩緩垂下了手，默許了這個游戲。

    蕭暮雨將白紗系上，輕聲道：“要閉上眼，不能作弊的?！?/br>
    林笑卻閉上了眼眸，這下是真的徹底看不見了。

    蕭暮雨抬起手臂，將林笑卻的手放了上去：“我是你的拐杖，怯玉伮，緊緊攥住，別松手?！?/br>
    山休本在剝瓜子，剝了一顆又一顆，剝得有點(diǎn)走神，一抬頭主子不見了。急忙四周瞅，瞅到主子跟大公主不知怎么的站在一起。

    身為奴才，得有眼力見兒，山休站起來守在亭內(nèi)，并不上前。

    路窄，天寒，地動，一旦閉上眼，就只能全心依附著另一人，否則便有落水的危險。

    最開始林笑卻還只是攥著大公主抬起的手臂，但最后忍不住地往大公主身上靠。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僭越，趕緊挪開，但黑暗里心跳得越發(fā)明顯。

    閉目的危險，有些滑的地面，林笑卻心中惴惴。

    他若是滑倒，攥得這么緊，大公主也會跟著滑倒的。若是一起落入寒湖中，不但有生命危險，于大公主名聲亦有礙。